第五章 凤山沦陷、第三节 全面撤退
当飞艇刚刚出现在体育场的上空的时候,孔定边和全场所有人一样,傻乎乎地站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那个如同鬼魅的大家伙不知所措。这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及全场所有人的想象力。人类离开天空、屈辱地回到地面上挣扎爬行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了。要想大规模重返天空,必须重新获得两样必不可少的资源——材料(尤其是轻薄的航空材料)以及动力(可靠的、轻巧的各类航空发动机以及充沛的燃料);可惜,这两种资源已经随着机器时代的崩溃而永久消失了。即使还有充满野心的梦想家们一次又一次地、前赴后继地试图重新回到天空,他们的努力也不过停留在******、热气球等等前航空时代的水平,即便每一次升空都能引起轰动,也不过是少数人制作的“奇技yin巧”的“小”玩意儿。如此庞大、如此壮丽的大家伙,静静地、突然地出现在众人的头顶,这简直像梦境一般怪诞和诡谲。 “飞艇!!”孔定边立刻从震惊之中平复过来,指着天空大叫大嚷着。是的,这东西他无数次在那些书中见过,想象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看到真家伙出现在眼前!他全然不顾周围人恐惧的尖叫和混乱,痴迷地、神往地死死盯着空中那个庞大的、变幻着光影的艇身……那里面灌注的什么气体?氢气?这么多的氢气哪里来的?动力是什么?内燃机?燃料是什么?笨重的内燃机是如何装到这大家伙上的?它的同伴在哪里?……孔定边面带微笑,张着大嘴,高昂着头颅,如醉如痴。 几乎是在同时,孔老爷发出了尖利的、扭曲的嘶吼,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体育场外围不知什么地方突然点亮了两盏巨大的探照灯,雪亮的光柱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了空中的那个大家伙,稳稳地把它笼罩在耀眼的光晕中;那艘飞艇似乎不为所动,依旧静静地悬浮着。它的身姿,它的光影,它那庞大的、灰色的艇身,它的小小的吊舱,它的复杂的支撑桁架……完完全全暴露在体育场内的全体人民眼前。原本鸦雀无声的看台开始滚动着越来越大的喧哗声,人们纷纷尖叫着奔跑、逃命。 孔老爷脸色煞白,已经顾不上身边的这位“前”义孙了,开始向随从连珠炮一般厉声下达着命令: “立即看住那帮蓝海人使团!谁敢动,格杀勿论!” “立即联系军部!保卫部!” “立即把XX堡垒、XX、XX、……XX寨的情报报过来!” “立即叫李师爷,汪师爷……、XXX过来”! …… 孔定边满心敬畏地发现,之前那位神情萎靡、面目和善、有气无力的老头子不见了,眼前瞬间出现一名凌厉如风、果决刚强的独裁者。凤山60年的主人完全回归了。 这时,前来报信的手下已经大批大批地涌过来,一个个面色惊恐满头大汗。 “老爷!已经查明!这飞艇是属于蓝海帝国的!目前还不知来了多少!” “老爷!我们和XX堡、XX寨……的通信全部切断!!” “十万火急!老爷,在城内XX上空又发现飞艇!” “急——报!急报!老爷!蓝海人使团全跑了!!” “什么??!”孔老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全跑了,老爷,一个不剩!” 孔博森大叫一声,闪电般从随从的身上抽出一把利剑,猛地朝报信的使者心窝戳了进去。那可怜人一声不吭就栽倒了。孔老爷满脸紫胀,高声叫道,“快,传令!赶紧把这玩意儿打下来!李师爷呢?那帮人来了没有??” 几个人面色惨白,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找!”孔老爷气得怒吼着,猛力一拍,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把结实的大木椅竟然被他拍得稀烂。 “来了来了!”李师爷惊慌失措连滚带爬跑进来了,“老爷你在这里!你让我们好找!” “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孔博森暴躁地喊叫着,“这就想掏我老窝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也刚听说,所有通信全切断了,外面情况不明……” “谁干的?有内jian?”孔老爷阴寒的目光鄙视着李师爷,把他吓得半死。 这时,保卫部的头头也领着几个人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了,一见面就扑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老爷!老爷!叛了叛了!叛——了——啊!!” “什么叛了?你说清楚!”孔老爷的脸已经扭曲到骇人的地步了。 一名身形彪悍的年轻人跪在地上,已经哭得说不下去了,“大人!城内已经有人趁机起事了,到处杀人放火抢东西,领头的据说有大人的义孙!具体有多少人还不清楚……” “还有师爷也参合其中……”保卫部部长哭哭啼啼补充道。 “什么?!”孔老爷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血,脸色变得灰白。他捂住脸,两行浊泪从指缝间流出。 “想不到我孔某英雄一世,毁于内外夹攻啊!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古人诚不我欺也,诚不我欺也!”他痛苦地仰天长啸。 “老爷,现在我们得立即赶回山上,在这里情况不明,全城人心摇动……”李师爷呜咽着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刚刚摔了一跤。 “嘿嘿嘿……”孔博森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我孔某谋划这么久,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天意……”,他背着手,喃喃自语着,快速地踱着步,“敌人的进攻,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探听到?还叫人家打到家门口了才知道?城内有叛徒,你竟然不知道?你保卫部是干什么吃的,嗯?!”他突然发泄一般猛力踢打着跪在地上的保卫部部长,那倒霉蛋在地上翻滚着求饶,李师爷赶忙从中相劝。 “还有你?”孔老爷猛地回过头来,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李师爷,“竟然连师爷都叛了,你算是什么东西?” 李师爷满头大汗,腿一软,便噗通跪了下来,刚刚来得及叫出“我对老爷忠心……”,孔博森猛地抽出随从的手枪,“砰砰砰”疯狂地开火了;呛人的烟尘中,李师爷、保卫部部长,还有同来的几个人全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了。孔老爷拎着冒着青烟的手枪,像疯子一样看着吓呆了的孔定边,粗重地喘息着。 突然,那一片混乱的、可怕的喧嚣声中,传来了“砰砰砰”高射炮开火的声音。头顶的那艘大飞艇,似乎猛地一颤,根本不在乎穿身而过的三发炮弹。不过,它最终没能躲过炮弹与铝制骨架猛烈碰撞产生的火星,以及随之而来的恐怖的爆炸和大火。只见它的头部似乎亮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然后毫无征兆地、如同酒精喷灯一般猛烈地朝着上方的天空喷射着冲天的火焰,饱满的橄榄状艇身立刻塌缩下去,像抹布一般皱了起来,然后如同夜空中熊熊燃烧的大火炬一般快速地下坠。 全场所有的人都惊声尖叫起来。大“火炬”的正下方是体育场内巨大的木制看台,已经有不少燃烧的构件抢先一步纷纷掉下,在看台上引燃了星星点点的火苗。那里的人们嘶喊着、翻滚着挣扎逃命,如同狂风掀起了巨浪,汹涌的人潮朝着几个出入口涌去,很快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当那盏巨大的“火炬”最终在一片可怕的断裂和燃烧的噼啪声中坠落到看台上之后,那里立刻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悲惨地狱。 全场大哗。所有的人都在四散奔逃。孔老爷、孔定边那伙人蜷缩在小小一个角落里,心惊rou跳地看着这毁灭性的一幕,所有人都被吓傻了——他们无数次预想过的“空中打击”,竟然是以这样一种可怕的方式开始的! 当四个黑点从东方的看台上空闪电般冲入场中,并在一片烟尘中翻滚着着陆的时候,孔定边的大脑像被猛击了一拳。 “孔博森!******!突击队!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孔定边指着广场,朝着孔老爷大声吼道。 “什么?”孔老爷有些痴呆的看着他的这个前义孙。一个又一个凌厉的打击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精神快垮掉了。 在全场的一片混乱中,有不少人惊恐地发现,从广场中央那片******的残骸中竟然钻出不少人,飞快地朝看台这边直冲而来。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劈啪声以及浓烈的白烟,那伙人如同鬼魅一般弯着腰飞快地奔跑着,攀爬看台厚重的土墙与栏杆如履平地,眼看着越来越近了。火光在他们身上或明或暗地亮起,“哒哒哒”清脆的自动步枪声猛然炸响,场内守卫的兵丁们开始凭借这本能还击,仓促之中一批批倒下。飞蝗一般的子弹带着恐怖的啸音横飞,打得孔老爷身边的土墙碎屑横飞。 “趴下!”一名随从大声吼起来,一下子把孔博森和孔定边压在地上。其他几个卫队成员开始大声吼叫着向手下布置反击任务。 孔博森老爷满头大汗、面色灰白,死人一般任由他人摆布。 “上去!去你的指挥部!”孔定边着急地冲着孔老爷嚷着。 “什——么?……”孔老爷如同梦游一般喃喃自语。 “上去!上山!你得活着!”孔定边大声吼叫起来。 这种前所未见的、凌厉果断的突击作战,让孔大帅之前所有的所谓“胜利”都显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这让他又震惊、又害怕、又沮丧。他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一下真正强者的战争。必须让眼前的这个老人活着!至于为什么让他活着,对他有什么意义,孔定边目前根本没办法进行思考。 “你!你!……还有你!都过来,分成三队!我们现在保护孔博森撤退,回山上的指挥部!”孔定边一下子跳了起来,对着身边的十几个黑衣随从大声比划着、叫嚷着,“你们现在必须听我的命令,第一队,探路,做前卫!第二队,贴身保护孔老爷!第三队,殿后!路线知道不?”他已经不知不觉把对孔博森的称呼换成了“孔老爷”。 那些护卫眼看着眼前这位之前还是一命囚徒的古怪家伙跳着脚向他们发号施令,不由得面面相觑。 “你想干什么?”孔老爷也跳了起来,情绪失控地大叫嚷着,“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都想拿到一号品?” 孔定边身子一震,破口大骂起来:“你******不要命了!我管你的一号品是******什么玩意儿?你到底想不想走?”他飞快地从一名吓傻的随从腰间抢过一把手枪,对准了孔博森的脑袋。其他人立刻跳开,纷纷掏出手枪、刀剑,对准了孔定边。 “不要动!”孔博森疲惫地摆摆手,“你们听他的指挥,我们走!”他随即熟练地下达了命令,将身边仅存的十几个人编成三队,两名个头最矮、看上去也最精悍的蒙面人做了贴身护卫,由五名精壮的汉子打前卫,率先冲向看台下混乱的人群,像丢进漩涡中的小树叶一般很快无影无踪了。两个蒙面人架起孔老爷,在孔定边的带领下飞快地跟了上去。 此刻,场内的对射正在激烈的进行着,此起彼伏的枪声如同爆豆一般翻滚翻腾。在冲天的大火、呛人的烟雾和漫天的烟尘中,到处是哭喊逃命的人群,把看台下几个窄窄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妇女儿童首当其冲成为最悲惨的牺牲品,被人们毫不留情的践踏着,凄惨的嚎哭声响彻云霄,场面一片混乱。 “砰砰“……充当前卫的几个人毫不犹豫地开火了,前方密集的人群中立刻打开了一扇血rou大门。孔定边带着孔老爷踩着满地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前进。就在他们脚下,那扇死亡之门的门洞前,凤山统治核心的精华刚刚被干脆利落地屠杀了,尸体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孔博森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切,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一边在两人的夹持下奔跑一边哭喊道,“呵呵呵……我的心血啊!……我的子民啊……我要报仇呵!我要扒光蓝海人的皮!!我要吃了叛徒的rou!!呵呵呵……” “快——快!“孔定边满脸黑灰满头是汗,面容狰狞地大喊大叫。他全力保护孔老爷前进通道的侧翼,疯狂打击着慌不择路的人们,子弹用光了就用刀剑砍,刀剑卷刃了就捡起地上的木棍奋力地砸;无辜路人的鲜血布满了他的全身,连续的高强度的作战已经让他失去理智、近乎疯狂。 这时,两架******一头撞上了外围的木制高台,这更加剧了场内的混乱。孔定边、孔博森一干人在黑暗的甬道里左冲右突,使足吃奶的劲儿摆脱场内疯狂的人群,渐渐脱离了体育场这个可怕的地狱。 沸腾喧嚣的体育场外竟然是一片神秘的死寂,热血的腥味混杂着烟尘和火药的烟气,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强烈地冲击着每个人的鼻腔。孔博森一行人在朦胧的月光下突然发现满地都是尸体,一个个吓得寒毛直竖。有几个随从猛烈地呕吐起来。 “人……怎么都死光了?”孔定边的身体颤抖着,他觉得害怕极了。 “来人了!”有一个随从小声喝道。 只见体育场西边的大路上涌上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人,每个人都举着火把,仿佛在大地上流淌着一条燃烧的火河。 “我们的人!”另一名随从喜不自胜地叫起来。 “趴下!隐蔽!”孔老爷突然喊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趴下了,混在了尸体堆中。 只见那群人越来越近,整齐的步伐敲击着地面,激起了漫天的烟尘。从他们全身的黑衣来看,的确是孔老爷的兵丁,只不过每人头顶上都缠着一圈白布。一个人骑着快马冲到队伍前头,尖利的叫喊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得很远。 “都听好了!进去之后把活儿做得漂亮些!曹大人有言在先,活捉孔博森,有重赏!死的也行!死的活的,都要!” 孔老爷趴在地上,开始不受控制地浑身发颤。孔定边连忙挪过去,用一只强壮的胳膊使劲压住了他。 “呵,呵呵……”孔定边听到了孔博森压抑至极的哭声。 等那伙人慢慢远去,一行人悄悄扶起了近乎虚脱的孔博森孔老爷。在微弱的光亮下,孔定边发现,眼前这位强悍的凤山主人,从不服输的顽强的老爷子,似乎在瞬间老了20岁。敌人的攻击、心腹的背叛,这双重打击已经把老头子折磨垮掉了。孔定边和十几个随从围拢在他身边,不知怎么办才好。 “往前走,我们上山。我有密道。”喘息良久,孔博森抬起头,慢慢说道。 离开了大体育场,一行人一头扎进了曾经热闹无比的街区。远处探照灯的光柱在愤怒地扫来扫去,试图锁定天空中不期而至的其他敌人;一阵阵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宣示着凤山城内已经开始了残酷的巷战。 孔定边搀着孔老爷在随从的簇拥下,沿着悠长的巷道飞快地奔跑着。这里灯火通明,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更显得恐怖和诡异。路边的一户人家开了门,探头探脑出来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一看到眼前这十几个气喘吁吁的怪人,惊叫一声,屁滚尿流跑回去了。 孔博森长叹一声,疲惫地指指前方,“前面,往右拐,有个大院子,里面是座高塔。我们就去那里。”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孔老爷说的“大院子”。这处院子的院墙非常高大、深厚,墙内的正中央果然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塔,看上去就像城内无处不在的“治安瞭望哨”一般;但是院墙四周密布的岗楼,表明此地在平日里一定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现在,这个院子如同他们刚刚穿行而过的宁静的街道一般,一片死寂——人,都跑光了。 “进去,上塔,都上去。”孔博森剧烈地咳嗽着,痛苦不堪。长时间的奔跑使他基本垮掉了。 孔定边招招手,那十几个随从率先跑了进去,他自己和另两个黑衣人架着老头飞快地跟上。 那座高塔,其实是一座无比结实的砖塔,在塔的顶端影影绰绰能看出一根细细的线伸向眼前那座黑黢黢的凤山。 “你的通信站?里面是无线电?”孔定边气喘吁吁地问,孔老爷并不答话,一挥手,几个人便鱼贯钻进了高塔下的门口。 塔内是一圈一圈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在拐角处亮着几盏电灯,把深不见底的楼梯间照得阴森可怖。一群人沿着木楼梯小心翼翼蜿蜒而上,甬道内充满了杂乱的脚步声、粗重浑浊的喘息声和咳嗽声。很快,这群人便上到了塔顶,一下子涌入一个很大的木质平台中央,凛冽的寒风让所有人都缩起了脖子。 就在身边,高高耸立着一个巨大的、粗壮的铁架,几根钢丝绳绕过复杂的滑轮组,伸向远处庞大的堡垒。那群贴身护卫似乎是头一次来到这里,一个个都在交头接耳。孔定边也变得兴奋起来。 “吊篮?”他激动地说,“我们可以直接上山?” “跳下去。”孔老爷并不接他的话,淡淡地说。 “什么?” “跳下去。” 十几个护卫的汉子一下子站直了,面面相觑。 “我说叫你们跳下去!”孔老爷厉声喝道。 “叫他们跳下去?这么高会摔死的!你疯了是不是?”孔定边惊恐地叫起来。 那十几个人像机器人一般僵硬地转身,然后头也不回跳了下去。立刻,rou体撞击地面沉闷的噗噗声此起彼伏地从塔下传来。 还有两个人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这一切与他们毫无关系。 孔定边完全被吓傻了。他脸色发白,抓住一根钢缆,试图固定住摇晃不停的身体,两只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孔博森。 “你这个屠夫!你干嘛要杀死他们?” “吊篮只能坐三个人。” “你叫他们走下去不就完了?” “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他们刚护着你逃命!” “我把他们养大,以死报恩,怎么,有问题?”孔博森满不在乎地拍拍手,“我们准备上吊篮。” 孔定边被彻底激怒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嗜杀?还这么铁石心肠?你这个混蛋!……” “铁石心肠?”孔博森冷笑起来,“我要是真的铁石心肠,凤山今晚能变成一片火海?” …… 孔定边一时语塞。孔老爷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大铁架前一个类似仪表台的东西前,熟练地cao作起来。很快,脚下砖塔内的某个地方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孔老爷手一挥,“上来,全上来,挤一下!” 孔定边正要跟上去,孔博森一下子抓住他,阴阴地笑道:“上面,可是我的地盘,你就一个人。” “我一个人又怎么样?我不一直一个人?再说,你的地盘?你的地盘眼看要完蛋了,还有空对付我?”孔定边绝不是省油的灯。他立刻进行了冷嘲热讽,作为此前孔老爷对他不屑与鄙视的还击。 孔老爷气得眼泪都快迸出来了,他嘴张了张,半天只憋出一句话:“好小子,说得好!不愧是我最好的义孙!” 四个人费劲挤进了小小的吊篮中。严格说,那只能勉强算是一个用铁管做成的笼子,头顶的部位通过一个粗壮的铁钳牢牢地夹在钢丝绳上;狭小的空间内仅能勉强容三个人站立,这一下子挤进四个人,大家便贴身相挨动弹不得了。孔老爷使劲关上了笼子的门,搬动了几个开关,便听到滑轮组的几个大铁轮吱吱嘎嘎转动起来,小小的笼子颤动着离开了地面,突然一下子加快速度甩向了空中。 “啊————”孔定边刺激地大叫起来。 笼子沿着钢丝绳飞快地前进着,仿佛一片树叶在高塔和凤山之间飘荡。猛烈的狂风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这种腾云驾雾的美妙感觉是孔定边从未体验过的,他不停地、兴高采烈地叫喊着,头脑中不由得幻想起蓝海人的飞艇和******——从空中扑向地面的一瞬间,也是这种五脏六腑统统悬空的奇妙感觉吗? “别叫了别叫了!吵死了。”孔老爷不耐烦地说。他胖胖的身体严严实实抵在铁笼子上,过于狭小的空间让他感觉难受极了。平日里这种吊篮一般只有他一个人乘坐,最多再带上一个心腹师爷。 两个黑衣汉子也和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孔定边突然发现这两人并不像一般练武之人那般坚硬执拗。 “她们俩是女的!”孔定边在狂风中叫喊道。 “对!”孔老爷赞许地点点头。他费劲地抽出手,把两个蒙面人的头套一把抓下来,露出两张雪白的脸——姿容还算俏丽,只是白得吓人。两个女孩毫无表情地盯着孔定边,看得他心里至发毛。 “她俩是哑巴!”孔老爷扭过头大声喊道,“绝对可靠!” “哑巴!”孔定边的心里轰的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也叫喊起来,“你带我上去干什么?我也可靠?” “对!”孔老爷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他们都背叛了我!你嘛!你前几年就背叛我了!现在,我想赌一把!你想不想去山顶,去拜拜你的亲娘?” 亲娘!孔定边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身体软软地便要倒下,但是在这拥挤的空间中只能保持着一种别扭的站姿。遥远的回忆像野火一般烧遍了整个脑海,他鼻子一酸,大颗的泪珠从腮边滚滚落下。 “我的凤山啊!——”孔老爷完全没注意身边的小伙子悲伤的呜咽,他突然长吼一声、老泪纵横,身体一下子瘫软了。 在钢丝绳与狂风的气流相摩擦发出的嗡鸣声中,铁“笼子”已经颤颤巍巍上升距离地面大约100米的高度,之前被房屋遮挡的凤山全景在眼前徐徐展开——那片土地,已经成了熊燃烧的地狱。 近处的大体育场完全成了烈火的海洋。那艘坠落的飞艇已经烧完,场内的木质结构全都在猛烈的东北风中燃烧起来。地面上可以看见一团团乌云般竞相逃命的人群,咒骂声、惨叫声汇聚成一股轰轰作响的喧嚣声浪隐隐传来。稍远处的凤山核心区,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大量的店铺、房屋在熊熊燃烧着,街道上无头苍蝇一般的人群在疯狂地乱窜,哨子声、锣声响成一片,有些街区竟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突然,在一个烈火冲天的地方白光猛地一闪,随着“咣”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腾起一团浓烟,又有一个高大的建筑在爆炸中倒塌了;在其他街区,激烈的枪声和惨叫声一刻都不曾停歇,似乎正在进行着残酷、可怕的巷战…… 在凤山城墙外广袤的土地上,到处都奔涌着大团大团的火焰,仿佛炽热的岩浆在漆黑的岩石上流淌一般,似乎半个夜空都在燃烧——那些孔老爷苦心孤诣经营的外围堡垒、庄园、防线……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此时此刻,直射天空扫来扫去的探照灯的光柱统统不见了,在地面火光的映衬下,能隐约看出远方的空中如同鬼魅般漂浮着几个漆黑的影子——蓝海人的飞艇似乎还在增援,而且还在不停地释放******——不时有几个小小的黑点在冲天的大火中快速划过,如同嗜血的秃鹫一般朝着地面鲜血淋漓的尸体扑去。 冲天的烈火引起了激烈的空气对流,狂风挟裹着热浪一股股拍打着这台半空中颤动着上升的小小铁笼,四个人被热风和烟气熏得睁不开眼睛。孔老爷肥胖的身体软软地抵住笼子的栏杆,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眼前巨大的毁灭,一言不发。 “全都烧起来了……”孔定边喃喃自语。 地面上还有高射炮在徒劳地反击。在凤山东南角的那片冲天的火光之中,突然升起了几个白色的光点,夜空中很快就有一个飞艇被击中,像巨大的火炬一般熊熊燃烧着掉了下来。 “打得好!”孔老爷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大叫起来。 孔定边满怀同情地看着他。老头子满脸泪光、面色通红,艰难地喘息着。他完全理解这个老人此时的心境。耗尽心血惨淡经营60年的巨大产业,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这对于任何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来说,都是一种压倒性的毁灭力量。 可惜,刚才那点小小的希望也迅速破灭了。地面上那门高射炮所在的位置很快就白光一闪,在巨大的爆炸中无声无息了了。孔博森嘴巴一咧,像小孩子一般呜呜哭了起来。 一个空前的、巨大的、毁灭性的打击。多少年来,孔老爷就是这片土地当之无愧的霸主,也许曾有野心家打过凤山的主意,但都在孔老爷凶猛的打击下迅速土崩瓦解了。他永远是主人,是慈父,是凤山至高无上的神。即使穷尽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最疯狂的想象,也从没有人会料到,凤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毁灭。猛烈的打击来得这样突然,这样迅捷,让“神”败得这样惨、这样惊心动魄,毫无招架之功、还手之力。 孔定边看着笼中萎缩成一团的孔老爷,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怎么安慰身边的这位前“主人”。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自己的寨子也将遭遇同样的命运。一想到苦苦支撑6年之久的小小孔家寨在可怕的冲天烈焰之中化为乌有,他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 远方翻腾的烈焰混合着东北风,形成一股越来越强大的气流吹拂着悬吊在空中急速上升的吊篮。小小的笼子像荡秋千一般猛烈晃悠。两个面无表情的女保镖一人一个死死抓住两个哭哭啼啼的大男人,似乎完全不为眼前那幕壮丽的毁灭画卷所打动。 “你以为,我失败了,是吗?呵呵呵……”孔老爷终于放声大哭,像即将迈入屠宰场的、年老迟钝的牲口那样大放悲声,压抑的、苍老的哭声在狂风的怒号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是的,你失败了,你完全失败了!”孔定边擤了把鼻涕,大声回答。 “不!”孔博森狂怒地撞击着铁栏杆,“我没有失败!我还有凤山!看,凤山!我的堡垒,还在我的手中!” 孔定边这才感觉到,吊篮已经接近凤山山顶了。那个庞大、寂静的黑影正沉默地矗立在眼前。这座永远是灯火通明的巨型堡垒在此刻竟然变得毫无声息,在远处火光的朦胧照耀下能模模糊糊分辨出山体上那些巨大而又复杂的建筑构件。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冲天火光和令人心悸的毁灭,凤山一反常态地选择了沉默。它把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中,仿佛深渊中静静蛰伏的巨兽在等待时机,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进行猛烈的报复。 “你确定?凤山在你手里?”孔定边抓紧了栏杆,面对着越来越近的黑暗山体,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你没有上去过,怎么知道上面还都是你的人?” “我知道!”孔博森狂热地盯着凤山,如同即将溺死的人突然发现了伸向他的双手的一根木棍,“我刚才不是在下面联络过,是我们的信号!” “万一,”孔定边狐疑地看着他,“万一已经失手呢?万一是个陷阱呢?” “如果是陷阱,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上到这里!”孔博森已经豁出去了,“再说,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赌一把!!” 孔定边同情地看着孔老爷。这个老头真的失败了。在凤山的土地上,他一辈子都是掌控局势的强人,永远都是他在安排他人的命运;事到如今,孔老爷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赌”上,听天由命了。孔定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在这样压倒性力量的打击面前,谁又能永远顽强地挺立在潮流之中,倔强地去对抗命运的安排呢? 四个人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黑沉沉的凤山山顶那座结构复杂的庞大建筑,以及吊篮此行的终点——一座巨大的平台了。黑暗中似乎有一大队人整齐地站在平台上等候着他们的到来。一盏强光灯突然亮起,闪了三下立即熄灭了,吊篮慢慢地降低了速度,钢丝绳绕过滑轮组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在暗夜中传得很远很远。孔老爷似乎痛苦中恢复过来了,强打精神cao作着开关,向对面发出一组灯光信号。吊篮又加快速度向平台前进,巨大的建筑在飞快地拉近。 “大家小心!”孔老爷突然压低声音吩咐道,“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见机行事!”说完,他竟然用力握了握孔定边的手。 孔定边发现老头的手心里,黏黏腻腻全是冷汗。 “咣当——!”吊篮猛烈地撞击在平台的地面上。一大群人立刻跑上来把笼子围住,里面的四个人已经震得七荤八素,在众人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钻出来。 “叶sir!”孔老爷突然叫起来,“你们?……” 一名头戴钢盔、身材结实的中年人似乎是这群人的头目,他走上前一把扶住孔老爷,扫视了一下孔定边和两个女护卫,神色严峻地说:“孔老爷,你可来了!现在情况很危急。蓝海人已经对我们发动了全面的进攻……” “知道,我都知道……你看看,我的凤山呵……”孔老爷沮丧极了,疲惫不堪地萎靡在众人怀中。 “这三位是……” “我的贴身护卫,绝对可靠……” 孔定边的眼皮霍地一跳。 “不要担心,还有我们在,”中年人镇定自若,“为了防止进一步破坏,我们已经根据国内直接下达的命令,抢先一步封锁了凤山堡垒的全部通道。现在,凤山的核心还在我们手里!你看看……”他指点着四周,“都是我们汉帝国的虎贲协助孔老爷镇守,固若金汤!” 孔老爷恍如五雷轰顶,差点一跃而起。凤山堡垒竟然彻底被汉帝国控制!这种事情在他孔博森和汉国人合作最为亲密无间的时代也从未发生过!他的根基,他的核心,将彻底受制于人,他的全部秘密,将全部暴露在汉国人的目光之下! 这群阴狠的王八蛋!乘人之危,不声不响夺去了他的一切! 一瞬间,孔博森就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努力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万幸万幸!我的……我的妻小还好吧?……我的人都在吧?” “放心放心!”中年汉子爽朗地一抱拳,“孔老爷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帮助孔老爷应付眼下的局面,就是我们汉帝国天字第一号大事!贵眷已经全部安顿好,家中财物、文件已经严加看管,只要孔老爷一声令下,我们随时转移!”他转过身,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远处的平台四周突然此起彼伏地闪起了强光,砰砰的炸响随之传来。 黑暗中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几个高大的铁架在黑烟中吱吱嘎嘎倒了下来,随即似乎被长长的钢丝绳拽了下去,在叮叮咣咣的巨响声中坠下了山崖。 孔老爷的脸都白了。电光火石之间,从山顶到山下所有的快速通道都被切断,他似乎只能任人摆布了。 “为了确保凤山堡垒的绝对安全,我们必须这么做。有我们光荣的帝国武装力量在此,一定能够顶住蓝海人卑鄙的突然袭击!孔老爷也一定能东山再起,请!”中年男人又冲着孔老爷一拱手,“孔老爷,请跟我们上去。我们的李将军在你老的作战指挥室等着呢!一切还需孔老爷主持大局!请!” 那群人密密匝匝地把四个人围在中央,不走也得走了。孔定边和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孔老爷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嚎哭起来:“呵呵呵……我的基业啊……杀千刀的蓝海人啊……你们汉国人救了我孔某一命呵……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哪……呵呵呵呵……”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鼻头变得通红,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那样哭得一塌糊涂。 中年人连忙弯下腰不停地安慰孔博森,连哄带劝地把他扶了起来。一大堆人簇拥着孔老爷一行人向山顶的“统帅部”走去。 孔定边低着头默不作声,在脑海中飞快地分析着形势。很显然,汉国人抢先一步把孔博森的老窝端了,快速、迅猛、干脆利落,确实是个狠角色!按照白雪寒的说法,长期以来汉帝国在这里一直维持着一个很微弱的存在,不过是寥寥几个技术人员而已……现在的问题是,突然出现的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加让人不解的是,眼下的态势明显是蓝海人占了上风,里应外合似乎即将把整个凤山都吞了,汉国人再怎么折腾也无非是占据一个堡垒山,尽管有居于中枢的有利位置,但是彻底沦陷在蓝海人进攻的汪洋大海之中也顶多是个时间问题……在此时此刻,这些汉国人身入险境要做什么?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汉国人对孔老爷如此看重?如果一心一意帮助孔老爷,为什么不打招呼直接把老窝端了?……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一切是一个策划已久的巨大阴谋呢?如果真实的情况是,汉国人和蓝海人相互勾结,以便实现直捣腹心占据中枢这一长期以来可望而不可即的战略目标呢?……孔定边越想越怕,冷汗如同小溪一般从身上滚滚而下,他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几乎都要迈不动步了。 “快,快!不要掉队!”队伍旁边有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压低嗓音催促道。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快速疾走,孔定边在朦胧中发现他们似乎都穿着墨绿色的制服,全副武装。 蜿蜒的小路在山顶的巨大结构之间绕来绕去。路上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绕过某个巨大的建筑构件或者粗壮的管道而不得不来到山顶的边缘时,才能依稀看见远方那片熊熊燃烧的地狱。队伍前方不时有人快速闪动着手电的光柱,黑暗中立刻闪动了几下光亮作为回应。当孔定边接近时,才发现那些漆黑一团的路口、隘口中都钉子般站着几个人,一声不吭地目送他们前进。那些人头顶上的钢盔在远处火光的照耀下泛着暗红色的辉光。孔定边按按心惊——确实如同那个汉国中年人说的,至少在凤山山顶,一切已都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了。 一干人在默不作声地接近了一堵高大的石墙。在大门口同守卫的卫兵对了口令之后,一个个迅速鱼贯而进。一进了门,眼前立刻豁然开朗,亭台楼阁假山喷泉无所不备,同墙外那些巨大而肮脏的建筑构件、机器残骸相比,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孔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黑暗中的长时间疾走对这位68岁的老头来说,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地哭叫着:“死里逃生、死里逃生哇……我真是死里逃生……我的家业啊……呵呵呵……”带队的中年人不得不又赶过来不停地安慰哄劝着他。孔老爷干脆就在地上嚎哭着打起了滚,显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本来一片肃杀的大院内活生生上演了一出闹剧。 孔定边看着地上翻滚哭叫的孔老爷,目瞪口呆。他觉得怪异极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搞不清楚这个孔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儿是铁石心肠的暴虐的主人,一会儿又是杀伐决断果敢勇毅的战士,一会儿又是痛苦绝望精神崩溃的可怜老头儿……他回头看着那俩女护卫,发现她们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就在此时,一大群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战士从院子深处漆黑的角落里涌了出来,金属器械密集的碰撞声在孔老爷的哭叫声中显得分外刺耳。中年人立刻迎了上去,在黑暗中同那伙人窃窃私语半天。很快中年人就跑了回来,满脸堆笑着说,“李将军请孔老爷立即入内,共商抗敌大计!请,!请!” 孔老爷一下子停止了哭叫,慢慢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垂头丧气地说,“李将军竟然亲自赶来,我孔某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一切全凭将军做主……” “哪里,哪里!将军有令,要我们唯孔老爷马首是瞻……”中年人嘴上客气着,一边走在前面把孔博森往屋内领。 孔定边和两个女护卫正要跟进去,立即被门口的几个战士强硬地挡住了。中年人笑容满面地说,“现在非常时期,事涉机密,还是请三位留步吧?” “怎么?”孔老爷不动声色,“我带一个女孩子进去也不行?她们是我的心腹,平时是寸步不离的。”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中年人忙不迭让路,“女中豪杰!女中豪杰!”他一脸笑容夸赞着女护卫。 孔老爷带着一个女护卫一步三晃随着中年人走了过去。在进门口那一霎那,老头子突然回过头冲这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去了,留下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孔定边和另外一个女护卫在黑漆漆的院子里。那群头戴钢盔的战士静悄悄地散开,重新隐没在黑暗中,孔定边和女孩儿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迟疑着找了个台阶坐下了。 “李将军是什么人?我们来这里……”孔定边刚说两句话,那女孩猛地拉扯了他一下。 孔定边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处在一个到处都是敌我不明的、不怀好意的人群的院子里,更何况黑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俩呢。孔定边无声地咽了一口口水,百无聊赖地仰天躺下,看着头顶的星光发呆。 “咣!咣!咣!……”山脚下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炸雷一般的爆炸声,同时在另一侧也响起了同样的巨大声响。紧接着,脚下一震,似乎从山体内部也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院墙外巨大的建筑构件开始吱嘎摇晃起来。 “炮击?他们进攻了?”孔定边心中大惊,猛地跳了起来。女保镖也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黑漆漆的院子忽然间便站满了人,全都是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一个个神色紧张地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一个小头目大步走了出来,用孔定边听不懂的语言在短促地下达着命令。那群人立刻分散开来匆匆从门口出去,训练有素忙而不乱。 孔定边也想跟着出去,马上就被两个战士挡住:“对不起,请在这里等候。没有李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孔定边紧紧拉着女孩,感觉到她冰凉的小手全是黏腻的冷汗。他有些心虚地问:“为什么不让出去?这是把我们抓起来了?敌人都打到山脚下了还不让去看看?” “哪里话,哪里话,二位多虑了!”一位大汉笑容满面,礼貌而坚决地阻挡着二人,“你二位请耐心等候,孔老爷正在里面和李将军商议。至于抗敌措施,一会儿自然会有动作,不必着急……” 孔定边看着那汉子身上背的乌黑发亮的步枪,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好和女孩悻悻回去坐下。他忧郁地看着墙外烧得通红的夜空,听着脚下越来越激烈的爆炸声,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