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凤山沦陷、第十节 逃生
孔定边刚一跳进黑洞,便重重墩在冰凉刚硬的钢铁内壁上,把屁股撞得生疼。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巨大的失重感便立即充塞全身。 孔定边沿着管道以几乎70度的陡峭角度直冲而下,钢铁与衣物的摩擦、呼啸的风声,让他的肾上腺激素猛烈分泌;而所有内脏腾空而起的感觉,又让他觉得难受而刺激。“啊……”他终于叫出了声——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这辈子估计是不会再有了。 可惜,这销魂的感觉没持续多久,孔定边就重重撞到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他摇晃着身体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条狭长的走廊内,头顶上有几十个小小的气窗,倾泻着明亮的光芒。地上那堆软绵绵的东西,竟然是之前冲下来的两位姑娘。 女孩们软软地伏在地上,看样子是昏了过去。孔定边大吃一惊,使劲摇晃着两具绵软的身体。借着头顶的亮光,他发现姑娘们的身上并没有流血,也没有皮外伤,似乎是在滑出管道后撞上了坚硬的地面。“万一有严重的内伤……”孔定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开始噼啪扇着女孩儿的脸蛋。 谢天谢地,两个女孩终于呻吟着醒来了。明月的头似乎撞到了地面上,使劲揉着脑袋,摇晃着站了起来。白雪寒迷迷糊糊地的问:“我们在哪里?”孔定边又好气又好笑,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 明月舒散了一下筋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三个人立刻紧张地屏住了气息。 在走廊的尽头,隔着厚厚的墙,传来了山呼海啸般激烈的混响,那其中似乎混杂了猛烈的爆炸声、人的惨烈呼喊,以及莫名其妙的古怪噪音,似乎在那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抑或发生着巨大的毁灭,总之,那里绝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而是一个灾难的、恐怖的深渊。 白雪寒的脸都白了。孔定边担心地问,“前面就是431厂吗?”明月肯定地点点头。 “外面好像在战斗……而且打得很凶……”孔定边仔细听了一会儿,果断地说:“我们出去看看!” 凤山外部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闷雷般的炮击声停止了,而走廊尽头那激战的声音却越来越巨大和清晰。三个人心惊胆战沿着走廊走到头,轻轻打开了一扇铁门。 那门“咣”的一声猛烈地拍开,把三人重重打倒在地。 狂风带着刺鼻的硝烟味猛烈地灌了进来。三人赶紧爬起,猫着腰冲出了门外。他们立刻发现自己突然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混乱的战场之中了。 眼前的不远处,那层厚厚的山体已经被炸开,形成了一个十几米高的巨大破口。大自然的亮光倾泻而进,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在空气对流形成的暴风中,六架红色的小小双翼机已经全部启动了发动机。在摄人心魄的咆哮声中,飞速旋转的螺旋桨把大风搅得更加凶猛。一大群黑衣人拥挤在飞机前,大声地争论着什么;远方的幽暗中似乎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萤火虫一般的星点光芒此起彼伏地闪耀着,热辣的子弹带着呜呜的叫啸不时打在钢铁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孔定边目瞪口呆看着前面的六架飞机——古老而又神奇的、重于空气的、以往只在书本中见到的飞行器,就这样突然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被震撼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雪寒和明月拼命拖着他跑向平台的一个角落,蹲下来隐蔽在一大堆机器的残骸后,观察情况。 “大帅!”白雪寒气喘吁吁地说,神情中充满了欢欣鼓舞,“这就是我说的那些飞机……看见黑衣服的人没有?我们的人!他们看样子要上飞机跑了!我们可真走运!” 孔定边一下子警醒了,猛的抓住白雪寒,低声道:“我们怎么上去?你瞧那边……”他朝左边努了努嘴——那边的枪声和爆炸声更加密集,似乎平台下的人就要冲上来了。眼前密集的黑衣人群更加混乱,一个个都激动地叫嚷着跑来跑去,密密麻麻围拢在飞机前,似乎不让它们离开。 “内讧!”白雪寒哆嗦起来,“好像是内讧!人太多,飞机太少……” 孔定边皱着眉头紧张地盯着眼前庞大而混乱的场面。他突然站起来,大声说,“我们抢!跟我上!”说完转头就向最近的一架飞机跑了过去。白雪寒和明月不得不硬着头皮追了出来。 那架飞机的敞开式座舱中已经坐了四个人进去,一堆黑衣人正把它围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飞机上一个大胡子激烈地叫骂:“你算老几?我是上校军衔,这里最高!谁敢拦我?” “******妈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回骂,“你白屁眼算个什么玩意儿?老子拼死拼活挡了四个小时,你敢抢我的飞机?比人多是吧?来呀!”人群中炸雷般响应起来,“把这四个兔崽子给我拽下来!” 大胡子暴跳如雷,“谁敢?谁敢?”他嗖的一下掏出了手枪,“谁敢?” “还比枪多是吧?”地面上的人被激怒了。 可惜每个人都有枪,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立即有几十把枪指向了他,场面一触即发。 孔定边和两个姑娘趁此机会悄悄接近,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一片混乱中多了三个奇怪的人。 “谁也不许动!这飞机是我的!我先走!”白雪寒突然亮着嗓子叫了一声。 孔定边吓了一跳,对峙双方也都迷惑不解地把头转了过来。 “你是谁?”几乎同时有七八个人问道。 白雪寒突然从身上掏出一个纹章,冲着众人一亮,立即有几个人惊呼起来:“参谋部!” 飞机上的大胡子脸都白了,张口结舌看着白雪寒,“你,你……” 白雪寒分开众人,几步便蹬上了机翼,朝座舱里探下身子,冲着大胡子干脆利落扇了几个耳光,尖利地喊着:“你知道王炳晨吗?白叔项呢?那是我爸爸!!还不快给我下来!” 大胡子捂着脸,惊讶地从座舱里面站了起来,剩下三个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咕哝着起身了。所有的人都平静下来,神情怪异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古怪而凌厉的女孩儿。 一个人突然叫起来:“白虎堂前一树高!” 白雪寒身体一震,回过头狞笑着看着那个人,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苍鹰扶摇登云霄!”那人一下子面如土色。 “小子不错,还能试我。我跟诸位叔叔伯伯讲,我来这里是有特殊使命,大家知道一号品吧?”她的目光转向了人群外围呆若木鸡的孔定边,众人也随着一起盯着他看,他一下子慌了,恨不得立即逃走,但是脚仿佛被什么拽住了,半步也挪动不得。 “一号品已经到手!我今天必须出去,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向总部复命!”姑娘突然跳下机翼,竟然一下子跪在地上“蹦蹦”磕起了头,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是在对不住各位叔叔伯伯了!我实在是没办法,这一号品关系着咱帝国的国运……求求诸位了!” 大胡子和三个随从铁青着脸,不得不极不情愿地走下飞机。地面上的众人默不作声看着这个疯子一般的姑娘,被刚才的一幕闹剧搞得莫名其妙,压抑紧张的气氛简直就要爆炸。 白雪寒一下子跳起来,直冲着孔定边和明月飞快地招手,“快上来快上来!”人群不知不觉地给他俩让开一条路。 突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你白将军一个人带着宝贝走就行,这俩人是干嘛的?”人群哄然响应,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对呀,你一个人走,能多带走我们三个兄弟呢……”“白将军有任务没办法,但是这俩人……” 白雪寒眼见不妙,跳着脚叫起来:“这俩人是我的助手,都是有任务的!你们不能拦!这不有四个座位么!还能上一个!”人群一下子混乱起来。 孔定边眼见情势不妙,生怕夜长梦多,赶紧拉着明月跑了过去,飞快地爬进了座舱。狭小的座舱简陋至极,完全是用钢管与帆布围合而成,四块木板制成了小小的座椅,蜷缩在里面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白雪寒似乎懂得cao纵飞机,熟练地搬动着着眼前几根cao纵杆,螺旋桨的旋转一下子加快,轰鸣声更加震耳欲聋,喷出的黑烟让人什么都看不见了。 地面上的人群突然炸开了锅。远处有人在狂呼,“上来了上来了!”“顶不住了!……”众人大乱。孔定边已经清楚地看见远处的幽暗中冲出了几个绿色的人影,一边向这边奔跑一边猛烈地开火。平台下的防线瞬间崩溃了,情况一下子变得极度危急!刚刚平静下来的人群立即重新围住了白雪寒的这架小飞机,所有的人争先恐后向上爬,一边爬一边大叫:“这个****骗我们!她自己想先跑!大家拉住他们,谁也走不了!” 明月不知从什么地方抢到了一把枪,开始疯狂地“砰砰”开火,几个爬上来的人全都惨叫着跌了下去。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冲着自己人开枪,全都愣住了。白雪寒趁机加大了油门,飞机咆哮着转了个身,试图对准前方那个巨大的破口前进。 地面上的人群彻底疯狂了。尽管远方冲过来的敌人不过寥寥数人,但是平台上的这群人已经完全崩溃——他们不顾飞转的螺旋桨,不顾纷飞的子弹,嗷嗷叫着一波波汹涌冲上来,所有人都想抓住飞机,几架钢管帆布做成的可怜小东西仿佛汪洋大海中的小船,猛烈摇晃着,眼看就要被人浪淹没了。其他的几架飞机干脆彻底做绝,纷纷加大了马力,在遮天蔽日的黑烟中,螺旋桨的钢刃在狂躁的人群中切割开一条条恐怖的血rou通道! 孔定边被这血腥的一幕彻底震傻了,他突然意识到飞机上的人是想直接从平台上起飞,从眼前的大破口飞出去。噪音、硝烟、巨大的轰鸣,以及狂暴而血腥的场景把他刺激得神经有些不正常了,他紧张地抓住座舱里的钢管,狂乱地大喊大叫着,拼了老命给涌上来的人送上一记又一记重拳;明月站在他身边,也已经处于半疯狂的状态——她拼命朝不停攀附上来的密密麻麻的人开火,人体在眼前直接被子弹打碎,血rou溅了自己一脸一身,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子弹打光了就用小刀猛刺,用脚踹,甚至用牙齿咬! 飞机加速越来越快,地面上到处都是可怕的残肢断臂——前方的飞机已经为他们这最后一架犁开了血腥的血rou通道。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绿色军装、满身血污的健壮大汉以难以置信的敏捷跳上了机翼,飞快地朝座舱攀爬过来。孔定边和明月已经精疲力尽了,徒劳地踢打撕咬着他,但这个大汉顽强地拽住舱门死死不松手。就在机轮腾空而起的瞬间,他终于成功翻了进来,拼命想把白雪寒推开。孔定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扼住他的脖子,大汉的脸已经全部涨红了,他也用尽全身力气把白雪寒挤压在后面,双手用尽最大力气把住cao纵杆,拼命想把机头压下去。 明月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大汉痛地大叫一声,抱住cao纵杆向后一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巨大的破口从身边一闪而过,飞机挣扎着、歪歪扭扭地腾空而起。 座舱内的厮打还在继续。白雪寒由于大汉猛烈而突然的挤压已经昏了过去,导致飞机刚一腾空便向右侧歪斜着飞过去,机翼与地面几乎垂直。 失控的飞机马上就要撞上刚刚逃离的凤山了!孔定边恐惧地尖叫一声,放开了大汉。那大汉死命地把cao纵杆向左推,回过头拼命大吼着:“蹬舵!蹬舵!快把她拖到后面去!”明月也顾不得撕咬了,同孔定边一道顶着狂风,在几乎就要倒扣过来的座舱中,艰难地把白雪寒拖到了后座。大汉一下子坐到飞行座椅上,用尽全身力气向左蹬舵。发动机疯狂地吼叫着,干脆利落地向左来了一个横滚,终于避开了山顶上一株大树。 由于cao作动作过于激烈,可怜的小飞机很快就失速了,尾巴打着旋儿一头向山脚下栽去。 刚刚激战一夜的辽阔战场立即扑面而来,浓烈的黑烟和爆炸在飞机的正前方展示出一幅极其可怕的地狱图景。强烈的失重感让几个人都发出了“啊——”的尖利惨叫。孔定边没有叫出声来,他完全被吓傻了——堡垒山脚下密密麻麻蚁群一般的军队正如同洪水一般涌进山体内部,他甚至能看见人们朝天空仰望惊慌失措的脸。 “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他终于张开嘴,发出了骇人的尖叫。绿衣大汉咬着牙吼叫着,脸涨成了猪肝一般的紫红色。他用尽全身力气把cao纵杆向后拉动,细细的钢丝以几乎崩断的力量把尾翼的舵叶以最大角度向上偏转,空气划过帆布的蒙皮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小飞机终于咆哮着,在撞地之前艰难地昂起了头,从潮水般的绿衣大军头顶一掠而过。 所有人都被飞机拉起时的超重死死按在座位上,待飞机改为平飞,三个人竟然全都发出了欢呼声,为自己的死里逃生庆幸。 但是大家马上又沉默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接下来该怎么办? 孔定边和明月挤坐在后座,两人的腿上还软绵绵的趴着昏迷不醒的白雪寒,这让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的后座更加拥挤不堪。前排只坐了那个绿衣大汉一人,人数对比上是三比一。但是大汉有一个明显的优势——他在驾驶飞机,也就是说,他完全控制了飞机。如果再发生刚才那样的厮打,谁也不能保证小飞机会不会再一头栽倒下去;毕竟这架小小的、脆弱的,完全由钢管和帆布组合而成的,在风中颠簸前进的小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散架,到时候大家会一起完蛋。 孔定边、明月、白雪寒,以及绿衣大汉,形成了空中的“恐怖平衡”。 小飞机开始在离地约500米的高度摇晃着飞行,机头的五缸行星式活塞发动机已经从狂暴的怒吼中平静下来,优雅地、稳定地噗噗作响,不紧不慢喷吐着浓黑的烟,在飞机后面拉出了长长的尾迹。敞开式座舱里的四个人,在匆忙之下不可能带上飞行的装备,全都被狂风吹地睁不开眼睛。
孔定边和明月紧张地盯着前座那个人,他们完全不知道此人来历,但显然这是一个敌人——他的制服同那天晚上体育场内上空从天而降的敌人一模一样——而且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敌人,从他攀上飞机那娴熟的动作和巨大的力气就可以感觉出来。孔定边和明月瑟缩在座舱内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是在500米高的空中,更何况唯一会开飞机的白雪寒还没有醒来。他们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艾利逊少校同样也很紧张。他握紧cao纵杆,努力想让风中颠簸的小飞机飞得更加平稳一些。他的头脑从狂暴的冲突中平静下来,开始快速思考着。他不知道飞机上是什么人,只是他的责任驱使他必须领着他的伙伴阻滞工厂内的人外逃,而本能又让他鬼使神差跳进了这架飞机。 从座舱向外望去,整个凤山堡垒已经面目全非——初生的太阳已经把它的光芒和热量倾洒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那座威严的、高峻的、复杂的庞大山体已经完全被浓烟覆盖,地面上的人流如同溪流一般一股股涌进山脚下的几个巨大的入口,看样子凤山最后的堡垒、孔博森的最核心的老巢已经完全被占领;在山的那一侧,那片巨大的城池同样笼罩在浓密的烟尘中,凌晨时稀疏的爆炸声已经完全消失,整片土地显现出地狱一般的死寂。 凤山完了。少校长嘘一口气,决定冒一个险。 他把cao纵杆向前一推,飞机立刻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后座的孔定边和明月立刻尖叫起来。 “你要干什么?”孔定边在狂风中怒吼着。 “降落!我要落下去!”艾利逊回过头大声喊道。 “不行!拉上去!”孔定边立即板住艾利逊的胳膊,试图把cao纵杆向后拉。少校粗暴地把cao纵杆左右摆了摆,飞机马上就剧烈的左右摇晃起来,孔定边吓地缩回了手。 孔定边和明月沮丧地、无可奈何地眼睁睁看着少校降落高度、准备寻找平坦的地形着陆,毫无办法。在地面上他们可能灵活警醒、机智百变,在空中他们一下子成了温顺的、受到过分惊吓的可怜绵羊。 好在白雪寒醒了过来。她一下子跳起,飞快地爬到前座,从少校的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使劲顶住了他的太阳xue,大声命令道:“拉起来!转向!向南飞!” “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少校嚣张地大叫着。 “我也会开飞机!打死你还能减轻重量,”白雪寒打开了击锤,“你想不想尝尝自由落体的滋味儿?” 少校屈服了,慢慢拉起了飞机。 “转向,向南。”白雪寒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 少校蹬舵板杆,两层机翼敏捷的向左倾斜,飞机很快向左侧转弯,爬升,逐渐远离了浓烟中的凤山。 浓烟中的堡垒废墟渐渐向身后退去,四个人都沉默了。发动机有节奏的轰鸣声,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一股脑灌进了耳朵。孔定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试图寻找那些和他们同时起飞的几架飞机。碧蓝的天空连一丝云彩也没有,没有任何飞行器的踪影。他突然发现在座舱左侧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长长的一溜小黑点。 “那是什么?”孔定边指着左侧,大声叫道。 “飞艇!好多飞艇!”白雪寒也看见了。 正在专心cao纵飞机的艾利逊少校得意地笑了笑,白雪寒顶住他太阳xue的手枪又加大了力道。 “大帅……!”白雪寒回过头叫着,风已经完全把她的秀发吹成了一团鸡窝,“我们现在去11区吧?” “有多远?”艾利逊突然大声问。 “西南方,大概200公里!” “不可能!不可能飞那么远!”少校有些惊慌地叫起来,“我们最多还能飞半个小时!” “什么?”白雪寒使劲用枪顶了顶少校的太阳xue。 少校没办法,只好指着面前的仪表板给姑娘看。粗糙的油量表只是一根小小的透明玻璃管,可以看见褐色的液体马上就要到底了。 “往南,往南吧!回家。”孔定边虚弱地扒着座舱,有气无力的说。他开始晕机了,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儿已经让他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向南!向南!“白雪寒大声命令。 “我们还能不能绕一圈?绕凤山一圈?我还想看看……”孔定边突然热泪盈眶,他觉得自己要和这片土地永别了。 白雪寒捅了捅少校:“按照他说的,绕凤山一圈!” 少校无可奈何地问:“你说的那个地方有多远?” “不远,大概5、60公里,喏,”白雪寒指了指南方,“地平线那块黑黢黢的地方……有没有问题?” 少校点点头,飞机开始缓慢地向右转向,准备按照逆时针方向从凤山的东南部开始绕场一周。小飞机稳稳地在数百米的空中飞行着,机舱里的四个人都沉默地看着脚下那片巨大的废墟。 此时此刻,孔博森最后的保卫者已经全部被压缩到山顶那座“宫殿”里,一阵阵剧烈的爆炸把这爿精致的建筑完全笼罩在烟雾中。孔定边的心沉了下去。 几天来眼花缭乱的变故、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把孔定边打击得晕头转向。他仅仅是凤山脚下一个小小山寨的土匪头子,凭着一时的头脑冲动,一种莫名其妙的妄想推翻凤山统治者的狂妄野心,干的不过是混进凤山偷鸡摸狗的事情。尽管他有着对于机器时代的热切向往,也掌握了不少那个伟大时代的遗存;但是30年来他的眼界、他的经历和他的人生体验只是局限于凤山这片小小的土地;如今,他一下子卷入这个不可思议的巨大灾变之中,而且这种灾变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剧烈、如此彻底——这不再是凤山土地上这个那个山寨、土围子彼此之间打来打去的殴斗,毕竟凤山境内的大体和平已经维持了60年之久——这是凤山的“灭国”之战,一种空前的、压倒性的外来势力,对于凤山的一切进行的彻底毁灭!孔定边一时还接受不了。他的命运,他的山寨的前途,凤山的命运……在脑海中乱七八糟全都搅在了一起。尽管太阳已近头顶,半空中呼啸的狂风依旧让人冻得发抖,小飞机在气流中欢快地跳动和颠簸,孔定边顿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下子扒住座舱的边缘,开始大口大口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