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克拉地峡、第八节 进洞
山? 森林的尽头,突然耸起了连绵不绝的春蓬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高原”。山体的高度并不高,大都是百米的缓坡丘陵,覆盖着半岛南端特有的红色土壤。山上长满了聚果榕——该地特有的一种高大乔木——形成了连绵不绝、层次分明的聚果榕树林。如果是在秋天,那些姿态美观的大树粗壮的树干上将会挂满一嘟噜一嘟噜奇妙的果子,如同一串串巨大的绿色葡萄,形态奇妙,香甜可口。脚下坚硬的红壤之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正怒放在树冠的空隙投射进来的光斑之中,无数的野蜂与蝴蝶翩翩起舞,同海边的红树林相比,这里又是一番旖旎风光。 经过20公里的长途跋涉,吉塞拉号的人们显得疲惫不堪。当“原地休息”的口令一下达,汗流浃背的人们便拖着沉重的步子,寻找着可供依靠的石头、树干,慢慢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远方——归根结底,这些乌萨人毕竟是从小在温带气候中成长起来的,热带森林中的地表温度轻松突破40度,这让适应了凉爽气候的“娇生惯养”的人们苦不堪言。 克拉的军人们悄无声息地四散警戒。人们很容易发现,山上密林中的人工建筑物开始多了起来——一堵墙,一座破败的砖房,几根尖尖的石桩,或者一团低矮的树冠下露出的圆圆的地堡一样的东西。 吉塞拉号的“高层”们小心翼翼又聚拢在一起,克拉的军人们似乎并没有刻意阻拦。 “克拉港呢?那个巨大的、纸醉金迷的大都会呢?”燕妮的脸红得和猪肝一样,不停地喘息——酷热的环境真让她吃不消——“就剩这些破房子了?” “按照地理环境,我们刚刚经过的那片红树林应该就是克拉港,”白雪寒用一个小树枝在红土地上悄悄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克拉运河了……至少离运河不远。” 大家疑惑地抬起了头四处张望——到处都是密密的树林,哪里能见到一丁点河流的影子? “运河运河……我们找了半天运河,河在哪里?”孔定边有些焦躁,声音也大了起来,“又不是小水沟,这么大条河,怎么可能凭空没了?我们肯定还没到呢!” “安静,我的主席,”少校见有军人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连忙示意激动的孔主席立即平静下来,“安静!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按照他们的命令去做。不过,我们有一个优势——我们的性命保住了。四叶草计划的几个主要执行人还都在。不能说,我们毫无希望……” “我们现在也没有船了,就算能够穿越此地,接下来该怎么办?”燕妮忧虑地说,“我们现在,顶多走过了三分之一的路……” “我早说过,四叶草计划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博……”少校有些嘲讽地说,“它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富有激情的想象之上。不过,我能同意这个计划,主要还是因为……”他突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先别说那么多……”白雪寒冷冷地说,“先看克拉人那边的情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还能够全须全尾聚在这里,这就是希望……” 几个人正在小声商议,为首的那个军人踩着地上的枯枝败叶慢慢走过来了。大家连忙止住了声音。 “开小会?”军人拖着浓重的口音,笑着说道,“讨论怎么对付我们?害怕我们搞你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的谈话,我听见了一部分。”军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跟着坐了下来,“白小姐说得对。我们刚刚穿越的那片红树林,在几百年前就是那个著名的克拉港,一座巨大、壮丽、野心勃勃的城市!” “不过那是一座罪恶的城市,一座充满了犯罪、强jian、盗窃……彻底堕落和无比肮脏的城市,它和我们克拉人的精神与气质格格不入。”军人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它的毁灭是历史的必然。在它的废墟之上重新生长出森林,让它曾经的罪恶回归尘土,这是它最好的归宿……” 燕妮一行人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这位健壮军人为何对那座数百年前繁华热闹、而现在已经消失不见的城市如此仇恨。 “不说这些了,”军人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摇摇头站了起来,小声说,“根据我们上级的指示,今晚我们将在吴胜关外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进关。” “吴胜关?”白雪寒抢着说,“我们都去吗?” “就你们几个,你,你,还有你……”军人微笑着一一指点着燕妮几个人,“你们跟我们进关。” “其他人呢?”燕妮着急地说,“这几百人怎么办呢?” “你放心,我们会妥善安置。”军人和善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 黄昏时分,队伍终于走到了“吴胜关”外。 这里没有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城楼,也没有戒备森严的岗哨。吴胜关竟然只是山脚下一个小小的山洞,在厚厚的青藤和周围茂密的灌木覆盖之下几乎看不出来;唯一能够看出些许人工雕琢痕迹的,不过是那山洞的边缘用巨大的石块仔细拼接了一番,孔定边不禁想起在他的孔家寨那小小的山包上储藏红薯和土豆的小洞窟来。 太阳早已消失在山脊之后,酷热的暑气也稍稍消散。傍晚的微风刮起,搅动着聚果榕树林此起彼伏响起海涛一般的声音,也给众人带来了阵阵凉气;虫子们的大合唱比白天更加响亮,增添了几分静谧和神秘。 “吴胜关”这小小的山洞前有一大片清理出来的空地,看得出来经常进行某些重要的活动。克拉的军人们训练有素地支起了十几顶巨大的帐篷,清理出营区,然后开始埋锅造饭。无数的火把也点亮了,把营区照得恍如白昼。 吉塞拉号的人们敏锐地发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更多的克拉军人,恍惚之间营地内几乎到处是穿着绿军装的身影;他们把最大的帐篷分配给乌萨人居住,然后在外围又用最快的速度支起了几十顶小帐篷,将整个营地严密地包围起来了。 疲惫的人们匆匆休息了。整个营区鸦雀无声。 “这些兵很会过日子!”孔定边发现这帐篷竟然是双层,里面有一层密实的、如同蚊帐一样的隔蚊层之后,不由得由衷地赞叹道,“这样就不怕蚊子咬!我最怕蚊子叮咬了……” “小声!”少校和他分配进了同一个帐篷,压低声音说道,“外面有巡夜的……” “他们几个在哪里?”孔定边吓了一跳,凑近了用气声说话,“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兵?” “我们几个人现在完全隔开了……”少校犹豫着说,“你发现没有?其实他们真正想要的,只是白雪寒一人……我们都只是陪衬。”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孔定边有些嘲讽地拍拍老伙计的肩膀,“像在龙潭那样,夺取这个国家?” 少校坐直了身体,严肃地看着他的主席。 “为什么不可以?在未知的环境之下,我不排除一切可能……”少校冷峻地说,“我们将不会放弃一切机会。我们还有最大的本钱——我们的生命。到目前为止,还完好无损。”
“亡命之徒……”孔定边些惊讶地说。 “对,我们现在就是要做亡命之徒。这样才能九死一生……”少校同样拍拍孔定边的肩膀,然后小心翼翼地朝帐篷的深处努了努嘴——还有几十名吉塞拉号的兄弟和他们挤在一起。 “睡吧……”孔定边呆了一会儿,有些意兴阑珊地抱头倒在地上,“听天由命吧……” …… 第二天,却是一个难得的阴天。滚滚而来的乌云遮住了酷烈的阳光,减缓了气温上升的幅度,也预示着这个白天将有一场可怕的雷阵雨。 燕妮,白雪寒,孔定边,少校,以及明月五个人,很早就被克拉的军人们从帐篷里礼貌地请出来,在完全没有惊扰到他人的情况下悄悄来到了山洞口。白雪寒坚决要求把楼小八姐弟带上,那些军人商量一番之后表示同意;但是当燕妮同样要求带上几名乌萨人的助手之后,克拉军人们断然拒绝了。 “我们的人……”燕妮再一次表达了对营地里那些可怜的同胞们的担忧。 “我以军人的荣誉向你保证,他们绝对安全。”军人庄重地对她说,“我们克拉的军人历来说话算数。” 另一名军人开始挨个给这些人发一件薄薄的大衣——竟然还是毛皮的!他们拎着这件奇怪的衣服,惊讶地面面相觑。 “我们要进洞。下面会很冷,非常冷。”那名军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和地面上比,将是冰火两重天。” “运河在下面,地下?”白雪寒惊讶地叫了出来。 “你进去就知道了。”那名军人摆摆手,几名绿军装的小伙子立即跟紧了。 一行人相跟着走进了山洞。这完全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洞,低矮,潮湿,洞窟的内表面镶嵌的砖块由于年深日久脱落了不少,苔藓和攀缘植物留下了无数肮脏而陈旧的印记。同行的军人拧亮了随身携带的灯——似乎身上背着一块沉重的电池——前方猛然被照亮,依旧是长长的、乏味的、黑暗的甬道。 “真像你的孔家寨,图书馆……”白雪寒小声耳语道。 “还有凤山里面的通道……”孔定边喃喃自语。经历过凤山那场巨大悲剧的几个人,一听孔主席提到了凤山,便低着头沉默不语,机械地追随着几名军人的脚步。 走进去大概200米,小小的队伍突然转向,拐进了一个很隐秘的小小巷道。 “大家小心点儿……”队伍前方的光亮中传来了那名军人的大声吆喝,“地面不平,小心摔倒。所有人都跟得紧紧的!” 话音刚落,孔定边便被地面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个大跟头。他小声咒骂着站了起来。少校抢上一步一下子扶住他。 “是钢管,管道!”少校压低声音喝道,“这地上很多管道!” 突然,狭窄的巷道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在雪亮灯光的照耀下,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大厅内部,眼前是两扇顶天立地的大门,纯钢制的、光滑崭新的大门。 “欢迎来到克拉共和国!”军人自豪地大声喊道,“打开这扇门,你们将看到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奇迹……一座地下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