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人殊命
那深红的云霞，正在渐进扩散，在苍茫的天地间轻轻的飘动着。那遥远的地平线处，旭日已经伸出了小半边脸，唤醒了睡梦中的生灵。 在晨光的辉映下，轩辕世家和东方世家两处通宵彻明的阁楼都显得俞加美轮美奂。 不过阁楼中的人们确是真的心急如焚了。整整六个时辰了，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这就大大的不妙了，说不得…… 轩辕世家， 主位上静坐了一夜的轩辕博涛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不过从他后期喝茶的频率越来越快这一小细节隐隐能够透露出一些东西，或许他的内心远没有他所看起来的平静。 只能说身为一家之主，见惯了大风大浪，喜怒不显于色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甄鸿婷前后进去了十几次，每次都不忍听儿媳的撕心叫喊声，就又出来了。此时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许发白，双手不停的摩擦着。 对面坐着的两个双胞胎老者早已停止了说笑，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轩辕鸿宇一晚上出去洗了三个冷水澡了，此刻腰间还佩戴着千年寒玉，但仍难掩心中的燥热。 他头发蓬松散乱，哪里还有卓世佳公子的风范，心中也早已是方寸大乱，若不是轩辕博涛让手下人拦着，不知道都冲进去多少回了。 凝香院外，医师、炼药师凑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也是摇摇头无可奈何。并不是他们的医术不济，而是有些情况属于医学的禁忌，就比如生命的降生，这并不是由你医术多么多么高所决定的。 婴儿的经脉太脆弱，根本就经不起丹药药力的冲击；辅助性的温和药草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所以自古以来分娩都是一大难题。 突然，内室的门开，一阵阵尖叫声从里边传了出来，众人的心也都揪了起来，随后从里面快步跑出来一老妪。 她双眼布满血丝，走到大厅中央，向轩辕博涛行了一礼，急切的说道：“家主，婴儿难产。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倒时候还没有生出来的话，大人孩子恐怕只能保住一个。” “不行，大人和孩子你都得给我保住！”轩辕鸿宇闻言，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窜了起来，大声喊道：“你听明白，是必须！否则你们的脑袋也不用保了。” 轩辕博涛双眼眯了一下，依旧是面无表情。须臾，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先忙去吧，半个时辰之内必须让婴儿生出来。你听着，是‘必须’！” 两人两个“必须”！貌似是一个意思，可逐字的推敲下来，就会发现好像不那么简单，似乎…… “鸿宇，你坐下！”轩辕博涛看了儿子一眼，神色间带有一丝不满。接着说道：“万事要沉着，沉着！不可乱了心性，否则即使有办法你也寻不出来。” 轩辕鸿宇闭上眼睛，喘着粗气一屁股了下来，左手一甩，拍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咔嚓！ 座椅把手不堪重负，一阵呲牙咧嘴，留下了道道裂痕。 这可是千年红木，可以直接当成盾牌来用的护身之物啊。在随手一碰之下就出了裂痕，可见轩辕鸿宇此刻气息紊乱，已经接近暴走的边缘了。 众人见此，有心劝慰，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看来，或许先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待老妪出去之后，轩辕博涛沉思片刻，道：“鸿宇，天无绝人之路。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只能‘剖腹取婴’。之后再辅以灵药，可保嘉凝无忧。” “这样的话，大人是保住了。可是一旦动刀，刀气必定侵入孩子经脉。那……”轩辕博辉小声嘀咕着。 “届时，我自当会请出始祖亲自出手，如此婴儿定当万无一失。”轩辕博涛寻声看了三弟一眼，解释道。 “真的可以吗？” 轩辕鸿宇听闻，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眼间恢复了些神采，可内心深处的担忧却不曾一刻放下。然而，有些事情只有做家主的才有资格知道。 世家的根本是什么？ 是地盘？是底蕴？是人丁兴旺？ 不！什么地盘、底蕴、人丁兴旺，仅仅是表象。其根本是武帝，只有一个家族有武帝的存在，才会被称之为世家。地盘可以没有，底蕴可以没有，族人可以没有，但只要有武帝，这些该有的都会有的。 一个世家，一旦没有了武帝坐镇，地盘会被蚕食，底蕴会被侵吞，族人会颠沛流离。这样的世家注定是会被扫进历史的尘埃的。 因此，这世家的头等大事就是保证在老一辈武帝武道精进的同时，不惜代价的培养新一代武帝。 而眼下轩辕世家还没能培养出接班人，始祖轩辕焚天闭关万年，无非就是为了武道更进一步，说白了，就是活的久些。所以若非天大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出关的。 轩辕博涛显然是画饼充饥，他明知此事的不可为，却如此说法，他难道是真的打算要保住大人而舍弃婴孩吗？ 正所谓天威难测，轩辕博涛身为轩辕世家之主，其城府之深又岂是那么容易猜度的？ 何为世家？ 始源大陆百亿人口只有一十八世家，属于真正的超级势力，金字塔顶尖的存在。世家之威虽不足以盖天，但遮住一方天地是足够了。 话说当年，轩辕博涛为了竞争上家主之位，就曾拿当一国的皇帝作为试炼。他虽然武学低微，却智比海深。他的心思又有几人能猜的透呢？ …… 东方世家 东方惊雷历经一夜的煎熬，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也不免身心疲惫。他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脚下齐臂天竹铺成的路面都留下了两个足有五公分的脚印凹陷。粗重的呼吸，甚至使得鼻前的空气都带着破风声。 雨竹居下面，东方惊玧和家主派来的几波医师商量着，半天愣是没有一个像样的主意，似乎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咯吱！ 门开出一条缝隙，一满头汗水的侍女快步走出。 听到开门的声音，东方惊雷眼皮一跳，似乎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因为他没有听到婴儿出生时应有的啼哭声。 不待侍女行礼，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到：“怎么回事？” 东方惊雷本就着急，这出手间自然没了轻重。侍女胳膊被抓的生疼，哪里顾得上回答，本能的扭动着胳膊，想要挣脱这“魔爪”。 轩辕惊雷一愣，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松手。“快说，怎么回事？” “张医师说，说胎位不正，造成难产。半个时辰之内夫人还不能顺利生产的话，就……就只能保住一个了。还，还有……”侍女一边说，一边轻柔着自己的胳膊。说到最后磕磕绊绊，也不知是胳膊疼的还是害怕主子发火。 “还有什么？一字不落的一次性说完。”东方惊玧见上边有了动静，连忙跑上来。正好听到最后，见大哥愣在那里，急忙问道。 “还有，还有请主子定夺，到那个时候保大保小？”侍女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肩膀颤抖着，唯恐主子一怒便小命不保。 “快去！告诉他们，尽全力，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使其母子平安。那时候，人人赏万金。”东方惊玧催促着侍女。 “等一下，雨琪一定要安然无恙。”侍女刚要返身，东方惊雷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句话，一个决定，抽光了东方惊雷所有的力气。 侍女连忙应了声，快步的返回内室。卧室的门又一次轻轻的关上，这一次却是重重的击打在了东方惊雷的心田。 扑通！ 东方惊雷无力的跪倒在了竹地上，异常沉重的决定，说的是那般的决绝。然后，眼泪不受控制的在眼眶中酝酿，顺着眼角滴落在脚下。 他双手拄着地，撑着身子，低着头大张着嘴巴，想要呐喊，想要宣泄心中的痛苦。半响，竟无语凝噎，仅存的那一丝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他不能喊！ 东方惊玧面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归是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转身缓步走了下去。他深知大哥性格倔强，一旦作出决定，说什么都等于白说。 遥想当年：东方惊雷，白雨琪二人还没有结为夫妻。轩辕鸿宇，东方惊雷，白雨琪三人义结金兰，共闯江湖。 白雨琪遭人暗算，身中奇毒。东方惊雷在明知十面埋伏的的情况下毅然决然一人一枪独挑一大宗门，眼角处的伤痕，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如果不是轩辕鸿宇即时搬来了救兵，恐怕当时被人灭的连渣儿都不剩了。 这些年来，东方惊玧又深知大哥和嫂子伉俪情深。即使他能说出一万条正当理由，大哥也是不会听的，所以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作为一个男人，首先保护自己的妻子又有什么错呢？更何况，这也勉强算是好的结果了。婴孩即便是伤了经脉，一生与武道绝缘，就向自己一样，做一世书生，不也很好么？远离了江湖的厮杀，平平安安一辈子不也很好么？ 设身处地，谁又能指责大哥什么呢？他比谁都明白大哥心中的苦，心中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