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节

    （第八十二节）

    众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天池边，遥想着眨眼间便能够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一池泉水，久久地沉默着。

    阿约尔拉依然在一旁轻声地抽泣着。没有人去安慰他，也没有人去阻止他，任由他在那里伤心悔恨。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赵建民望着空空的天池，面色忧虑地自语道。

    “还能怎么办。”裴云一旁接话道：“再简单不过了，各回各的家，各见各的妈。打道回府。说句实话，我早******受够了。要不是没办法，我早就想回去了。”停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们的安全没有人来保证了。”

    江迪道：“我认为安全尚在其次；只要大家合在一起别走散了，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是必须要有个人出来领队。一个没有组织的队伍，就是一盘散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是选不出一个领队的。最后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年龄最大的赵建民身上。

    赵建民连连摆手道：“你们几个可不要看着我。我可不行。我就是一做饭的。烧个火做个饭还成，管其它的，那岂不是为难我吗。再则说了，这么多的人，一个个的就这么消失了，最后连影子都找不到。因此我发现，最先消失的都是那些管事的。这就说明谁管事谁就先消失。所以说，还是不要让我来管事。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江迪道：“我们考察队的人，就剩下四个人了。你年纪最大，见识最多，也只有你说话才能有人听。难不成还想着让彝族向导来做我们的领导吗？”

    一句话提醒了赵建民，“为什么不行。反正大伙也没有信心再往前走了。下一步既然是往回走，也不存在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们就一切行动都听尔拉大叔的。你们说怎么样？”

    听说要往回走，裴云第一个表示赞成。“只要是能早点离开这个吃人谷，听谁的我都没意见。”说着，把眼光望向江迪和李杰。二人点头表示同意，又把眼光望着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的阿约尔拉。

    见众人提到自己，阿约尔拉停止了抽泣，站起身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现出了一副天将降大任的神情，语气坚定地说道：“既然大伙都这样看得起我，那我一定不辜负大伙对我的信任和期待。一定将大伙安安全全地带出黑竹沟。”

    李杰带头表示了赞同：“尔拉大叔，你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说完，瞟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沙马日使和沙马尔哈。

    沙马日使赶紧说道：“我们两个没意见。听谁的都行。”

    众人回到了最初的篝火堆旁，赵建民开始做饭，其他人开始收拾行李。阿约尔拉则同沙马日使小声商量着回去的路线。

    十几分钟之后，阿约尔拉便结束了同沙马日使的谈话。他走到赵建民身旁说道：“老赵，刚才我同日使商量了一下，他提出了一条向回走的路线，我觉得还不错。我想跟你们几个人商量商量，看看你们的意见。”

    赵建民忙说：“用不着，用不着。反正我们都不知道路，一切就由你来决定吧。”

    “不，还是跟大伙说说比较好。”说完，阿约尔拉把考察队其他三个人叫到跟前来，顺手捡起地上的一个树枝，在地上划着路线。“咱们先下山，然后顺着东北方向一直往下走。先到狐狸坪，那里有个二号营地，在那里休息一段时间，继续向东北方走，过神涛林，叽尔舍罗，鬼推磨，然后到一号营地休息，接着过杜鹃崖，过草甸、古苔林、仙女林，珙桐林，最后到沟口。总之，一直沿着东北方向走，就可以走出黑竹沟了。”

    “我的个娘呀！还有这么多的路要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呀？”看着阿约尔拉在地方划来划去，裴云惊讶地说道。

    沙马日使一旁插话道：“不用担心，走起来也快，回去的路都是下山，越来会越轻松。即使慢慢走的话，最多两三天也就到沟口了。更何况这可是最近的路了。”

    吃过饭，众下开始了返回的路途。阿约尔拉则倾听着山下河谷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确定着下山的方向。

    也许是因为下山的缘故，也许是想着能够离开这个吞噬着许多人的可怕的地方，大伙行走的脚步明显比从前快了起来。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二号营地。

    所谓的二号营地，只不过是一块百八十平米的平地。两间破败的房子立在营地当中。

    但见：

    荒草漠漠，野藤萋萋。

    两间破屋无全瓦，四面残桓透风袭。

    朽柱断壁摇欲坠，烂板隙间狐狼栖。

    看着眼前的情景，考察队的几个人大失所望。

    “这就是二号营地呀？我还以为会有很不错的设施等着我们呢。”

    夕阳遍洒着余晖，使片片的残云改变了它的本色。整个西方的天空如血一般的鲜红。排排的远山峰峦，因为染上了落日艳红，仿佛巨兽嘴里的牙齿，显得更加的刺眼夺目。

    黑竹沟虽然难得有几天好天气，可难得的好天气却并没有给余下的考察队员带来良好的心情。相反，几个年青人的火气都显得特别的大。

    如果在你的身边有着你不喜欢的人，那么，他的所作所为，都会让你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

    李杰和裴云，失去了约束的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总是不大舒服。两个人谁也不服谁，遇到机会便会数落对方几句。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二号营地两个所谓的房间实在是太过破败，随时都有被风吹散的危险，因此没人愿意把帐篷搭在里面。众人退而求其次，最终选择将帐篷搭在了两间房屋之间的仅有的那片空地上。

    两房之间的空地面积不是很大。几顶帐篷便能将那块空地给占满。对于背风干燥点的地方，则是谁都想占的。

    以往，大小事情都是由蔡福对来分配调度。蔡福对失踪后由郝胜接替。再后来曾强也管了一段时间。可如今管事的一个个都相继的失踪了，仅余下无权无势的三个彝族向导和李裴江赵四个喽啰兵，大家谁都不好管谁，只好自己管自己了。可若想管好自己，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除非互相之间的利益不会发生冲突。否则的话，便很难会有平静的日子。

    “老赵，我把帐篷搭在这里，你就搭在我的旁边吧。”裴云在那里开始分配着地盘。“还有那个谁？噢！江迪，你就搭在那里吧。那里还算不错。还有你们几个”裴云用手指着一旁的三个彝胞，“就在就在那里挤挤吧，反正一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

    李杰站在一旁，看着裴云在那里指手划脚，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好位置你自己先给占着了，余下的垃圾位置你还要再分配一下，我倒要看看，你把我发配到哪里去。

    可裴云指来指去，始终没有提到李杰的位置。

    指挥结束，裴云开始动手搭起了帐篷。

    李杰的不满情绪终于开始冒头了。他两手抱在胸前，仰头望着西边尚露余光的夕阳，“真不晓得是哪个把裤档给弄破了，居然把这么有能耐的宝贝给露了出来。还不知道自己算老几呢，就开始在那里指挥起人来了。”

    裴云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用敌视的眼神望着李杰。

    李杰并没有因裴云的眼神而住嘴，“你们把位置都占了，我把帐篷搭在哪里？”

    裴云并不想退却。就凭李杰那么个小个子，并不能引起他太大的恐惧。他一边继续搭着他的帐篷，一边嘴里也没闲着：“看样子考察队得改托儿所了，什么事情都得让大人安排好了才去做。照这样子，以后大伙全都去给小孩当保姆好了。”

    “李杰，你过来，就在我旁边搭吧！挨得近一点亲热一些。”老赵在一旁打着圆场。

    “他娘的，墙后面挡风干燥的地方他先占着，却把几个彝胞分派到风口上，有这么自私的人吗！还想当保姆，他只配当孙子。”

    “对，我是孙子。”裴云再次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随手抓起个支帐篷用的支架，挺直了身子，大声说道：“我确实是孙子，我是某些人祖爷爷的孙子。”

    李杰也不甘示弱，“我祖爷爷没本事，到死都拉不出姓裴的这根粗粪来。”

    裴云挺胸向前走了两步，挥动着手中的帐篷支架，“难怪长得这么细小，原来是因为祖爷爷腚眼太细，专拉细粪。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一个不小心，再一次被水给冲走了。”

    话音一落，立时引起了众人的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