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作言造语
“哎……别提了。”吴铮急中生智，接着杜撰：“横木健找到了正主，也谈完了话……自然不再理会我这样的小角色了。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就偷偷向外溜……可没留神那两头豹子，经过它们身边的时候可能距离太近，被其中一头挠到了，多亏我躲闪的快，不然这条胳膊没被横木健砍掉，也被豹子咬掉了！” 祝韵蓉浑身一颤，越听越害怕，伸手捂住小嘴，吓得说不出话来。 吴铮思忖再三，觉得要是不说点危险的事情，祝韵蓉始终会将信将疑，毕竟今晚的遭遇把她吓破了胆，而当时的境况也确实很险恶，索性半真半假的抬出那两头黑豹，这样既能解释清手臂的伤势，给自己打掩护；又能小小的吓唬她一下，觉得合情合理，或可蒙混过关。 这招还算灵验，祝韵蓉果然被吓得不轻，心理上得到了“满足”。那两头凶猛的黑豹她也亲眼目睹，吴铮竟然被它们的爪子挠到……想想就不寒而栗，扯起他的手臂进屋：“快，那我要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吴铮终于吁了口气，跟在后面狡狯的一笑。那两头黑豹不但把他挠了，甚至还咬了，可要是把最后的结局对祝韵蓉如实相告，不知她又会作何感想。 甫一踏进门口，淡雅馨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尽管祝韵蓉住的是一间地下室，但房间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各类居家物品和杂物都摆放的井井有条，香闺婉慧的格调跃然而出。 吴铮赞叹之余暗暗叹了口气，同样的一间屋子，前后不过一天光景，他住的时候就乱如猪窝；祝韵蓉打扫清理一番后便截然不同……看来比较男女之间的区别，这一点可列为重要佐证。 祝韵蓉不容分说，把他轻轻摁坐在沙发上，取出剪刀皱眉道：“衣袖撕成这个样子，留下也没用了吧？”嘴里说的是问句，手上却没丝毫犹豫，小心翼翼的沿着肩口处剪开。 吴铮开玩笑道：“是啊，小命捡回来就不错了，还在乎一件衣服么？” 祝韵蓉抿嘴道：“其实衣服也能保住的，我针线手艺还凑合，找时间能帮你改成无袖衫。” “不用，那多麻烦。”吴铮嘴里拒绝，内心里倒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单是看祝韵蓉这份聪慧兰心的气质，她若说“针线活还凑合”，那必定手艺高超。 祝韵蓉随后打开精致的医药箱，取出消炎液蘸湿棉签，开始在那些爪痕上细心的涂抹，轻声道：“万幸抓的不算严重，今晚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但明天你得去医院检查，谁晓得豹子会不会和猫狗一样，爪子上都带着病毒细菌……” 吴铮感受着棉签在手臂上轻柔拂过，一开始还听她说话，后来怔怔出神，想起了柳黛鳯。 他的后背吃了无数枪子，导致多处高温灼伤，柳黛鳯不止一次的帮他擦拭药膏，那感觉就和现在差相仿佛，既遥远又亲近，淡淡的惆怅又自心底升起。 “好了，就这样。”祝韵蓉不察，放下棉签把秀发捋向耳际：“让伤口外晾吧，不宜包扎，再说你明天还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突然看见吴铮发呆，诧异道：“吴大哥，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吴铮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情绪紧张，身体也有些累。” 祝韵蓉道：“那快早点休息吧。不管怎么样，今晚的事有惊无险，咱们都算福大命大……”说到这里，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吴铮吃了一惊：“这么晚……谁打来的电话？” 祝韵蓉看了看电话号码：“好像是警察。”摁下了免提键，果然，电话里传来无线电的吱吱声：“祝韵蓉女士您好，这里是洛杉矶警署，你的报案得到受理，已经有执勤警员赶赴到你的住址外等候……” 吴铮睁大了眼睛：“你报警了？” “不然还能怎样？”祝韵蓉反倒很平静：“我刚才想回去酒吧，但汤姆他们死活不同意，还拿走了我的车钥匙……没办法，我只好报警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扣在那！” 吴铮一时无语。没想到这位美女邻居外表看似文弱，骨子里却颇有主见，脱口问道：“那你报警的时候怎么说的？提到幸运酒吧了？” “是啊。”祝韵蓉挂断电话，起身道：“我说的就是在幸运酒吧遇到危险，一名同伴被劫持，可没想到警察先找来了家里……”一扯他的手臂：“这样也好，反正你安全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和警察说清楚。” “啊？我也去吗？”吴铮下意识的回避，太久以来，除了弗兰克，他是非常抵触和警察打交道的，已经形成了习惯。好在话一出口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经“坐实”了，还有什么理由怕警察？ 祝韵蓉却有所察觉，马上醒悟过来，低声道：“对了……廷叔说你……没有身份的，对吗？” 吴铮一听“廷叔”两个字微微有气，跟着起身道：“他个老糊涂只会胡说八道，以后说什么你也别信！这半年多来一直瞧我不顺眼……哼！我还看不惯他呢！走，咱们去见警察！” 祝韵蓉对他的态度转变有些吃惊：“这么说……你是有……有……” “我当然有身份！”吴铮理直气壮，大步出门，含含糊糊的咒骂：“老不死的狗眼看人低！” 祝韵蓉在后面听的真切，看着他的背影，抿嘴一笑。 一辆警车停在门外，爆闪的警灯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一男一女两名警员手持电筒，脸色颇显疲倦。 他们简单翻看了祝韵蓉和吴铮的身份证，又询问了大致情况，女警员摁住肩头的对讲机和总部联系，男警员则说道：“我们接到了几个报警电话，都和那间酒吧有关……总部已经责成阿迪凯亚分局及时处理。”跟着便没了下文。 祝韵蓉讶异道：“这就算完事了？” 男警员反问道：“我们已经记录了你们的身份和陈述的经过，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祝韵蓉双手一摊：“可我感觉这和没报警一样啊？” 男警员笑了笑：“女士，是这样的。第一，本案的督办权在阿迪凯亚分局，但您的住址是在市区，我们的职责就是受总部委派来与您核实情况，登记在录；第二，您和您的男友现在安然无恙，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这不是事实吗？” 他这样说话，显然是在例行公事，想尽早完结这次出警。 祝韵蓉俏脸一红：“我们不是恋人关系……” 男警员笑着道歉：“对不起。” “可是警官，”祝韵蓉接着蹙眉，很不甘心：“我们保障了安全只是因为幸运；如果遇险了，你们又该怎么说？那些凶狠残暴的黑帮份子公然在酒吧作恶，把我们像犯人一样赶来赶去……你们警方就不管吗？” “非常抱歉，女士。”男警员合上了记录本：“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案件的督办权在阿迪凯亚分局。” 祝韵蓉还待再说，吴铮轻轻一扯她的衣袖：“算了。”在他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责备警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祝韵蓉陈述了经过，不会给他带来新的麻烦就足够了。 毕竟酒吧里发生的事就像一场跌宕起伏的足球比赛，祝韵蓉只知道上半场的落后，却不知道下半场的逆转，这样一来她的口供恰到好处，那两名警员显然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晚安！”男警员巴不得吴铮肯解围，和同伴匆匆钻进警车扬长而去。 祝韵蓉忿忿叹了口气，摇头道：“看到了吗，美国的警察体系是世界上最乱套的，没有之一！” 祝御刚待答话，冷不防看见廷叔静静地矗立在门檐下，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哼道：“老人家深更半夜的不睡觉，站在门檐下装神弄鬼吓唬人……这样很好玩吗？” 祝韵蓉闻言回头看去，颇为尴尬：“廷叔……” 廷叔花白的胡子在月光下泛亮，沉着嗓子道：“那你们俩黑灯瞎火的折腾来折腾去，还把警察召到了我家门口，害得我老人家睡不着觉……就好玩了？” 祝韵蓉更不好意思，急着解释：“对不起廷叔，我们不是故意……” “嗯，我知道了。”廷叔对她缓和了口气：“你的那些朋友临走时，我问过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祝韵蓉咬了咬嘴唇不吱声，吴铮大刺刺的点燃了一支烟，哼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廷叔抚了抚肩膀：“早点休息吧。阿蓉，你责怪这两个警察没有意义，明天阿迪凯亚警局派人来核实情况，你再向他们抱怨也不晚。美国的警察体系是很乱套，但不一定无能。”看了看吴铮道：“也不是每个警长都吃饱了没事干，养着一帮小混混当线人！” “你说什么呢！”吴铮吐出一口烟，马上向他怒目而视。 廷叔冷哼一声，并不接茬，转向祝韵蓉，面色亲和：“阿蓉，生日快乐！” “谢谢廷叔！”祝韵蓉从茫然变为抿嘴一笑：“只是已经过了凌晨，我的生日过完了。” “那也不算晚。”廷叔转身进屋：“这个月的房租水电都给你免了，算是老头子迟到的生日礼物。” “廷叔……那怎么好意思。”祝韵蓉连忙推辞，却被吴铮扯了一下衣袖，连使眼色。 谁知廷叔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说道：“臭小子，你的那份我可没答应免，照掏不误！对了……”缓缓回过身来：“既然话说到这了，我就多问一句，这地下室的房子你到底租还是不租？” 吴铮愤而张口，突然瞥见祝韵蓉朝他看来，目光中既有期待又含不舍，随即娇羞的低下头。怒气登时烟消云散，禁不住脱口道：“租……租呗！” 廷叔一伸手道：“好！房租拿来，我说过只给你48小时筹钱，现在过了一半了。” 谁知吴铮也一伸手，翻起了白眼：“协议拿来，租你这破房子还用筹钱？” 这下他是占了上风，廷叔被顶的一怔，胡子翻翘：“……哼，等天亮再说！”一甩手转身上楼。 吴铮洋洋得意，抽了口烟：“再想挤兑我，门都没有！” 祝韵蓉抿嘴偷笑，突然又正色道：“吴大哥，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警长、线人的……什么意思？” 吴铮一怔，扯着她衣袖进屋：“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以后这个糟老头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总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中伤我。” 祝韵蓉疑惑道：“廷叔说警长和线人……”突然盯着他看：“你的样子肯定不像警长了，难道说……”自知下面的话不妥，匆忙捂住了小嘴。 吴铮更觉尴尬，板起脸道：“别乱猜，这两样我都不是！就算警长反过来给我做线人……我都不稀罕！”突然想起这也不算吹牛，弗兰克现在对他毕恭毕敬、畏如蛇蝎，比之线人尚犹有过之吧？ 祝韵蓉见他脸色难看，意会到这个话题牵涉**，闭紧了嘴不敢再深问。 两人回到各自门前，下意识的对望，祝韵蓉突然道：“吴大哥，你等一下……”匆匆进屋，很快取出钱包走来，低着头道：“廷叔天亮就要问你要房租，我刚好前天开薪水，先帮你付一个月的。” 吴铮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身上有钱，真的不用。” 祝韵蓉掏出一千美元，红着脸道：“你身上有钱……不也是向别人筹来的么？用这些钱还给人家，我花项不多，至少不用你着急还。” 吴铮也涨红了脸：“我的钱不是筹来的……是我自己的！” 祝韵蓉突然抬头看向他，目光温柔如水：“吴大哥，我很感谢你今天晚上那么紧张的护着我，要知道，很少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不顾自己的安危，还去保护别人……所以这点钱别说借给你，就是送给你又怎样了，难道就不能算我对你表达一下感激吗？” “别。”吴铮轻轻推回她执钱的手，放缓语气道：“如果是这样，我就更不能收你的钱了。尽管我们才认识一天，但至少是邻居嘛，以后可能还是朋友，所以我帮你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祝韵蓉急着摇头，又被吴铮笑着打断：“况且，保护你、帮助你的人不止我一个，汤姆他们不是也大老远的把你护送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