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树同拔异
文森特嘿嘿一笑：“简单点说呢，就是领的薪水最高，但干的活最少；复杂点说嘛……”目光在吴铮身上转来转去：“至少威廉队长不会把他讨厌的人安置在a队里，你明白了吧？” 吴铮看了看他的胸牌：“你的内部警号是0114，没写着具体哪个字母啊？” “01就是a队了。”文森特手抚胸牌笑的阴险：“而我在队里的编号就是14，这不难理解吧？虽然你的胸牌和门禁卡都在数据部赶制中，但威廉队长已经都标注好了……”抄起桌上的文件一指：“瞧，内部警号是明晃晃的0109，怎么样，喜欢这个数字吗？” 吴铮眯起了眼睛：“怪不得我刚才听到他们部署任务，参与执勤的都是b、c、d队的人。” “嗯。”文森特得意的一挺胸口：“a队就是威廉队长的禁卫军，没有他的命令，就算汤姆和亚瑟两位副队长也调不动任意一个人……伙计，说起来我们是自己人，现在不介意谈谈你的来头了吧？”说着一脸媚笑。 吴铮不答，反问道：“这么多人跑去3号展厅，发生了什么大事？” 文森特笑容一敛，倨傲的摇头：“看来我们之间还缺乏沟通，你的执勤岗位就在展厅东门，不如自己去看看吧。”侧过转椅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自命不凡的人想在a队混日子……趁早别做梦了。” 吴铮皱了皱眉，对他这副嘴脸更觉厌恶，索性转身就走。 “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文森特尖着嗓子阴阳怪气：“不该你打听的事，最好闭紧嘴巴。” 吴铮头也不回，快步走进更衣间，找到自己的衣柜三下五除二换好制服、皮鞋，又把装备上身，对着镜子一番打量，倒也似模似样的颇显英武之姿，感慨之余低声自语：“张自强，从今天开始，我追赶你的距离进入倒计时，要是不把你这个王八蛋比下去，老子跟你的姓！”转身快步离开。 三号大厅东门，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全都是馆内工作人员，游客果然一个不见了。威廉和汤姆表情严肃，各自指挥着人员摆设展品、清扫卫生，大厅中心的位置被彻底腾空，居然四平八稳的座落着一套豪华真皮沙发和名贵的巴西景泰蓝茶几，甚至上面还摆满了新鲜诱人的时令水果和一盆粗壮多棱的向日葵！ 威廉忙碌之余瞥到了吴铮，微微点头示意，表情波澜不惊；而汤姆刚好也目睹了这一幕，登时疑窦丛生，看过来的目光闪烁不定，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吴铮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打个招呼，突然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回身看去，一个高瘦秃顶的黑人警员礼貌的伸手，略显苍老的面容带着矜持和期待：“吴铮警员您好，听说你挑选了我做搭档，深表荣幸。” 这人显然就是汤姆和李轲口中的“路易斯”了，吴铮当即点头微笑，和他亲切的握手：“路易斯警员，认识您很高兴。”瞥了一眼他的警号是“0412”，心想文森特的吹嘘多半是真的。 谁知路易斯握住他的手并不松开，口风一转：“好了，客气话说完了……请您收回决定吧，我不想和您成为搭档。”脸上的表情也淡漠下来。 吴铮一怔：“为什么？” “我是整个警队里最糟糕的搭档。”路易斯满不在乎的冷笑：“谁选择和我在一起，注定会霉运连连，什么样的晦气事都能遇见，这种日子我已经习惯了，所以不想拉别人下水。” 吴铮想了想，淡淡道：“谁说我要选你做搭档的？我选你首先要做的是朋友。” 路易斯猛然抬头看向他，虽然目光中充满质疑和警惕，却也同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神采。 吴铮用诚挚亲和的眼神回视，笑着补充：“要知道朋友之间的运气都是互相感染的，分享的喜悦会加倍放大；分担的困难又会成倍缩小，你在拉别人下水的时候……别人又何尝不是在拉你下水？” 路易斯冰冷的表情缓缓解冻，这句话似乎撼动了他的心理和情绪。 吴铮用力握紧他的手，还待再说，突然肩头又被人敲打了一下，跟着响起两声咯咯娇笑。转过身来一看，祝韵蓉和夏卿牵手俏立，正笑吟吟的打量他这一身警员装扮，流露出新奇赞许的目光。 吴铮又惊又喜：“咦，怎么是你们俩？”环顾四周一圈，讶异道：“不会吧，数据部的员工也被他们征调过来干活了？” 祝韵蓉抿嘴一笑：“是要干活的，不过我们干的活一般人可替代不了。” 夏卿性子很活泼，跟着赞道：“吴大哥……你穿这身行头真帅，我差点认不出来是你。” 吴铮老脸一红，颇为得意：“谢谢，谢谢夸奖！” 路易斯诧异的问道：“你不是今天才来报到的么？这两位美丽的女士……居然都认识你？” 话音刚落，汤姆快步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威廉和我说，你主动选了路易斯做搭档？” 吴铮点点头：“是的。” 汤姆盯着他看：“然后他又说，把你安置到了a队？” 路易斯登时脸色一沉：“你说什么？”扭头看吴铮：“威廉队长把你安置到了a队？”刚刚融化些的表情马上又冷若冰霜，目光中闪过失望和怨念。 吴铮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只想解释一件事，除了选择路易斯做搭档，我什么都没主动做过。” 五个人围成的圈子气氛马上怪异起来，祝韵蓉和夏卿对视了一眼，表情都很不自然。 吴铮想了想干脆道：“汤姆，你是副队长，我是一名新报到的警员，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关系对不对？如果哪里不妥，你不妨直接说出来，免得我一头雾水……恐怕那也不是你的性格。” 汤姆脸色冷峻，淡淡道：“没错……但问题是，我不知道哪里不妥；我只知道a队警员和d队警员组合成搭档，至少在威廉队长7年来的任期内还从没发生过一次，他为了你这个‘主动要求’破了例。” 路易斯黯然低头，冷冷道：“汤姆，我去工作了。”再不看吴铮一眼，径自离去。 汤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祝韵蓉，叹道：“好吧，我也要去工作了。” 吴铮皱眉道：“汤姆！你至少可以提醒我该做点什么吧？” 汤姆语气酸涩：“不，我的权限范围内，是调不动a队警员的……你应该去要威廉的建议。” “那你总能告诉我，”吴铮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展厅里这么大动干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汤姆轻轻摇头：“对不起，我无权泄露盖蒂家族的私人会晤内容。”转身快步离去。 吴铮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又闷又堵，无奈的叹了口气。“吴大哥，”祝韵蓉上前一步，怯怯道：“本来我还专门为你拿来了这个……”嘟了嘟嘴，小心翼翼的递上了一枚胸牌和一张门禁卡。那枚胸牌跟其他警员佩戴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那个“0109”的编号现在看起来格外刺眼。 祝韵蓉在数据部工作，当然是借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提前帮吴铮拿到了胸牌和门禁卡，却没想到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这两样东西反而变得敏感起来。 夏卿四下瞅瞅，悄声道：“吴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缘由，馆区警队的a队警员……” 吴铮摆了摆手，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几个字母之分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你知道了？”祝韵蓉奇道：“知道了……你还选路易斯做搭档？”想了想红着脸补充：“这话本来不应该是我们说，警队里分化很严重的，一般a队警员从不屑于和本队以外的人搭档；而其他警员也非常排斥和a队的人共事，甚至……甚至是正常的交流。只是你来的太突然，我们还没来得及提醒你。” “算了。”吴铮恢复了平静，接过胸牌和门禁卡轻轻摩挲：“如果只凭一个胸牌就能区分出贫富贵贱和三六九等，这个警队就太渣了，还不如土著农场的一支打猎队伍……” “喂！”祝韵蓉紧忙推了他一把，惊慌的偷瞄四周：“吴大哥……这儿不是家里，别乱说！” 夏卿明显胆子更大些，眼珠一转，挑起大拇指悄声赞道：“吴大哥，说的没错！一支私人家族的雇佣军外加一个夜郎自大、不得人心的奴才统领，又能指望它优秀到哪儿去？我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祝韵蓉牵住她的手用力一拽，蹙眉嗔道：“你还跟着添乱！” 吴铮不想多争论这个话题，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来做什么……” 夏卿挑起胸前的挂牌嘻嘻一笑：“看清了：讲解员！”挽起祝韵蓉的手臂一挺胸：“而且还是两位普林斯顿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博士讲解员，一会准备接待盖蒂家族的重要客户，亲自为他们讲解十七世纪法国贵族家庭的鎏金瓷器和梵高的鸢尾花画作……怎么样，这个活是不是一般人干不来的？” “哇。”吴铮点头道：“没想到你们俩这么厉害！” 祝韵蓉俏脸晕红，低声道：“别听她说大话，这只是我们本职工作的一部分。” “才不是！”夏卿高傲的一甩头：“几年来，我们俩已经培养出了数十名优秀的讲解员，先后进入到了中心各个展区工作，如果不是这次会晤的场合跟人物太过重要，还用蓉姐和本姑娘銮驾亲征吗？” 吴铮笑道：“放心，我绝对不怀疑两位美女的专业级能力。”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可我问了几个人，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重要场合，来什么样的大人物……谁都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到底怎么回事？” “哼！就是他们故弄玄虚罢了。”夏卿心直口快：“知道俄罗斯天然气巨头安德烈·格纳列夫吗？”不顾祝韵蓉扯她的衣袖，伸长脖子道：“他的独生大公子谢尔盖·安德烈·格纳列夫一会就要来这里了。盖蒂家族采取了礼貌的对等接待，派出第三代子女中的摩根·盖蒂先生和索菲亚·盖蒂小姐陪同本次观展。” 吴铮茫然道：“俄罗斯天然气巨头？听起来好像和盖蒂家族挨不上边啊。” “原本是挨不上的。”夏卿撇了撇嘴：“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盖蒂家族里好多主事的大人物都巴不得对安德烈攀高接贵。说穿了……他们就是看中了这位土财主的亿万财富，想借此摆脱家族日渐式微的颓势。” 吴铮恍悟：“噢……我之前还听汤姆和李轲提起过，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格纳列夫父子俩就是盖蒂家族物色好的财神爷，人家要来中心博物馆逛逛，自然得拿出最高规格的接待喽。” 祝韵蓉低声道：“吴大哥，这事虽然对馆内很多人来说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但最好不要随便议论。我们只是拿薪水的员工，不是盖蒂家族的决策者，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低调点没什么坏处。一会的正式场合上不允许拍照、不要随意走动，这次会晤对外界和媒体是绝对回避的。” “嗯嗯。”吴铮连连点头：“本来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就等着一睹两位美女讲解员的精彩表现了。” 夏卿嘻嘻一笑，调皮的眨眼：“只可惜你今天新兵进营，得维持治安，恐怕凑不到中心来。” 吴铮笑道：“不妨，远远的看一眼也好，等以后有机会，你们俩单独再给我讲解一遍。”夏卿一挥手：“小菜一碟！”三人一起轻笑，吴铮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既然场合这么重要，怎么不见本杰明？” 夏卿诡笑道：“当meimei的索菲亚·盖蒂亲自赶到了，还要他这废柴哥哥有什么用？” 吴铮一怔：“哦，索菲亚和本杰明是亲兄妹？” “严格的说，”夏卿小声八卦：“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们的关系反而不如别的堂兄堂妹。” “真够乱的。”吴铮思忖盖蒂家族庞大复杂的族亲关系，皱眉道：“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其实活得简单点岂不比他们开心。” 祝韵蓉突然一指门外：“快看，车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