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临危蹈难
吴铮的内心还在挣扎。 一方面，乔伊·拉蒂莫曾经和正在犯下的恶行令人恨之入骨，即便只是考虑到祝义弘、祝韵蓉父女，吴铮也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逍遥法外、稔恶藏jian的人渣；而他对于助纣为虐、强行出头的草州团小鬼子们，憎恶切齿的观感也并不比乔伊先生差，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痛击这些人的情结随时都有，似乎不用做过多的动员工作。 否则在幸运酒吧那晚，他完全没必要显露出惊世骇俗的实力，把横木健痛殴到生活不能自理。 但另一方面，吴铮更愿意把目的以个人身份和行为诉诸，而不是牵涉到四海堂。他不想前脚刚行动，后脚便被人解读为所做的一切都“师出有名”，就是为了黑帮势力的火并、为了许劭廷这个老谋深算的龙头卖命。 那样一来，他立志寻求或者说试图建立起安逸、平静的生活就会彻底大变样！ 以前的吴铮是没得选，在弗兰克威逼利诱之下做个隐形线人，终日游走在黑暗和危险的边缘；但现在不一样，他有能力改变糟糕的处境、悲催的命运，即使做不成警员还可以做个安分的平民，随便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大概都会比充当一个打打杀杀的黑帮混混要好太多。 然而许劭廷偏偏就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吴铮只简单的回答“是”或“否”，恐怕都摆脱不掉复杂而棘手的事实。许劭廷现在无非是挑明了话头，他前面说的那句才更精准：吴铮只要顾及到祝韵蓉，同乔伊·拉蒂莫为敌，同黑暗天使为敌，甚至同草州团为敌就势不可免。 问题只在于，他能否置祝韵蓉于不顾，抽身离去；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戴上这顶“大帽子”，为自己也好、为阿蓉也好，为许劭廷和四海堂打一场逆袭之战！ 想给出这个答案纵然艰难，但吴铮心里产生了“挣扎”，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挣扎，才有权衡、有比较，随之才会有动摇，有结果。假如许劭廷荒诞的指着一摊大粪相求“你吃了它吧”，那吴铮还考虑个屁，挣扎个毛，恐怕早就挥拳相向、恶语相加了。 他的表情从排斥到忧思，从触动到犹豫，最后再到渐渐坦荡、坚定，许劭廷自始而终一直看在眼里，心情也跟着一路起伏，双臂运力：“吴铮，我能明白你的顾忌……但我只是请求你救四海堂，没说要你加入四海堂！即便你不显山露水，只化身成一个幽灵般的魅影，从暗中帮衬我们，局势也会有极大的改观！” 吴铮微微蹙眉，没有马上接言。 “领着弟兄们躲过这场劫难，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许劭廷双目圆睁：“等到风暴过后，你当四海堂还会屹立不倒、仍存在于世上吗？不，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它早就偏离了轨道，蜕变了性质，我只求它的结束是在无声无息中寿终正寝，而不是在血腥屠戮下上演一场大灭亡！” “廷叔，我会做我该做的！”吴铮看着他满眼的老泪，终于缓缓开口：“但要求只有一个，我保留自由，你保留秘密，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好！好！”许劭廷激动不已，颤巍巍的一头叩下：“吴铮，我代表四海堂上下两千多弟兄……”一句话还没说完，吴铮双臂微微发力，已然将他整个人端离地面，和自己水平而视：“廷叔，你要行此大礼，是想折损我的阳寿……还是逼我收回决定？” 许劭廷破涕为笑，索性双脚落地不再僵持，连连点头：“好！好！臭小子，我不折你阳寿，还指望着阿蓉以后跟你过好日子呢，嘿嘿！”他深谙吴铮身上的金、土两系之力何等神妙，得到这么一个强援臂助，便如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情绪瞬间从大悲转为大喜，忘形之下便又拿阿蓉出来调侃。 吴铮脸上一红，实在不愿和他扯起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廷叔，我看要解决这个麻烦，最终还得从根源上着手。草州团的小鬼子们暂且不提，乔伊·拉蒂莫才是罪魁祸首……可围绕着此人，又有很多疑团。” “你想知道些什么？”许劭廷端坐回木椅，满面红光。 吴铮皱眉道：“比如这个人的发迹，我就搞不明白，短短十年间，乔伊仅靠几千万的资金起步，竟然能一跃发展为身家几千亿的超级富豪……很难说这是一部催人励志的奋斗史，看起来更像个神话传说。” “是啊。”许劭廷道：“他这个惊人的成就太不可思议。尽管我们的消息来源有限，但轶城之前做过很多努力，也约略打探到一些内幕：乔伊事业的一大半重心都在拉斯维加斯，可那里的绝大多数赌场都掌握在极少数的几个寡头手里，比如全球知名的希尔顿、米高梅、凯撒财团等大公司，他是怎么分到一杯羹的？” 吴铮点头道：“3000亿美金的家底，恐怕乔伊分到的不止是一杯羹吧？” “十年前他还是个逃犯！”许劭廷道：“在拉斯维加斯落脚的时间就更晚；可我说的这些大财团早就控制了大规模的赌场经营权，有的甚至具备上百年悠久的历史，在这个遍地流油的领域里，他们肯定不可能给一个新人任何染指的机会，包括合作都免谈……但乔伊依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恐怕原因就只剩一个了！” 吴铮道：“什么原因？” “乔伊得到了某个组织或者势力的巨大支持！”许劭廷沉吟道：“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拉斯维加斯位列世界四大赌城之一，别名‘罪恶之城’，充斥着无数的暴力、贪婪和物欲横流，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强大到在这座城市里称王称霸，当一个独裁英雄。越是成功的上位者，背后越有数不清道不尽的复杂关系和庞大势力……” 吴铮问道：“可乔伊能认识什么厉害的组织或势力？” “问题就在这！”许劭廷摇头道：“轶城他们做了多方面的努力，始终打探不出谁才是乔伊的靠山。虽然我们都认为他背后肯定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但这个势力太神秘了，神秘到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而乔伊本人和他几个重要的贴身幕僚更加守口如瓶，谨言慎行，抓不住他们的任何破绽。” 吴铮轻叹道：“这就更令人费解了，哪个组织或者势力如此热衷于助人为乐，还喜欢帮别人发家致富？” “呵呵。”许劭廷笑道：“那你想多了，他们又不是义弘兄弟，哪有平白无故帮人的道理？初步推测，这个势力必然和乔伊之间达成了一个脏脏的、不可告人的交易，至少也是互相利用，只不过内幕无人知晓罢了。” 吴铮皱起了眉，默默沉思。 “我们还能肯定两点。”许劭廷继续道：“第一，这个组织的能量无疑非常巨大，巨大到把乔伊打造成了身家千亿的超级富豪，并且事业一直处于上升期！在任何麻烦和阻挠面前，乔伊都能借助背后的势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达到既定目的，无往而不利。” “第二，”他清了清嗓子：“这个组织对他的支持还是多元化的，也就是说，他们为乔伊不单单提供了财富上的积累，在知名度、公众形象、舆论影响甚至提名市议员各个环节也起到了保驾护航、臂助衬托的重大作用，而乔伊明显非常配合，愿意遵循这条路前行，这也是他始终不能放开手脚对付四海堂的主要原因。” 吴铮面有忧色：“如果是这样，那个神秘的组织就太可怕了！” “可怕只是一方面。”许劭廷道：“他们为什么选中了乔伊，这才是揭开整个谜团的关键。其实留心观察，不难看出一个隐晦的现象：乔伊不但被改造了面貌和基因，甚至自己的意愿和想法都被禁锢了，他念念不忘铲除掉四海堂，试图掩盖十年前的丑事，可惜这次却没能引来背后势力的兴趣和支持，所以一再的无功而返……” “嗯，有道理。”吴铮点头道：“可是这个家伙很聪明，也学会了‘曲线救国’，在遇到阻力的时候和中山龙赤勾结，用付出别的代价的方式达到目的，也一样收获到了效果。” “所以话说回来，这就是我们迫在眉睫的危机。”许劭廷叹道：“我认为单一的掐住源头，现在也为时已晚了。就像大堤崩了口，再努力的封锁好缺口，已经汹涌排出的洪水不会停止肆虐。” 吴铮定定的看向他，面色凝重。 许劭廷果断道：“草州团就是乔伊放出的洪水。别小看了中山龙赤，这个人被日本****遵奉为教父级的大佬，在国内的地位堪比天皇。他统领下的社团被公认为武装最完美、军事能力最强大，其庞大的势力和地位不但合法化，甚至被人称为日本的第二政府……这样一个混世魔王，会甘心做乔伊的走卒吗？” 吴铮道：“他和乔伊不是达成交易了吗？” “仅仅是交易而已。”许劭廷平静的点头：“但是这单交易下，中山龙赤浓烈的个人主义和利益色彩明显更甚。应允乔伊的条件，把吞并、驱逐四海堂的势力作为筹码，对他来说就像开出租车回家，顺道载个乘客而已，既不会多跑冤枉路，还能赚来一笔收入，何乐而不为？” 吴铮点头道：“你刚才提过，中山龙赤早就想对四海堂发动攻势了。” 许劭廷道：“可怕就可怕在这！他制定的策略和方针非常稳健、全面，既不会因为乔伊的焦躁催促贪功冒进；遇到阻力时也不会敷衍停滞、裹足不前，而是谋定后动，一步一个脚印，极有章法，好像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因为谈了比交易才采取行动的！” 吴铮深深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即使现在乔伊想收回成命也于事无补了，中山龙赤既然发动了这场侵略，不见个分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劭廷冷笑道：“你见过纯种比特犬咬住被喂食的牛rou，有松开过口的先例吗？” 吴铮皱眉道：“那现在最大的威胁来源于哪里？” 许劭廷道：“他们最开始采取的手段还算‘温和’，只是威胁、恐吓我们的顾客，钳制一些盈利性场所的收入，后来逐渐露出丑陋嘴脸，想以低价购买四海堂名下的几家大型企业，幸运酒吧就是最为典型的代表……凑巧的是，因为你的偶然卷入，负责执行此次强行收购的黑豹会折戟沉沙，头目西塚壕介和横木健铩羽而归。” 吴铮默默点头。回想那晚横木健逼迫石毅杰签署交易书，出价却低得可怜，摆明就是来寻衅滋事的。 “这件事便也成了转折点。”许劭廷叹道：“草州团没想到几百人的黑豹会倾巢出动，居然吃了这么大个瘪，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据说负责洛杉矶地区的帮会组长佐野淳被中山龙赤狠狠剋了一顿，回过头来震怒不已，直接把西塚壕介撵回国内养老去了，进而启用了他的亲信之一，青龙会的课长加藤翼，准备卷土重来。” 吴铮讶异道：“中山龙赤不该在洛杉矶的吗？怎么又冒出个佐野淳？” 许劭廷摇头道：“草州团家大业大，总部设在日本，洛杉矶这里不过是个分支，哪像我们四海堂独处一隅，总共就这么点可怜的有生力量？中山龙赤坐镇东京，遥控指挥或者委托他的第一智囊西川葵出谋划策就够了，轻易是不会现身的。” 吴铮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我们在洛杉矶面对草州团最高级别的首领，就是这个佐野淳？” “嗯，他是中山龙赤的嫡系之一。”许劭廷道：“很久以前就来到洛杉矶为草州团开疆扩土了，虽然身为本地区的最高首领，却很少公开露面，住址、出行和活动都极其低调，隐蔽，传闻说警方关注过这个人很久，但数据库里也只有他几张模糊的远景照片而已。” 吴铮沉默不语。心里暗暗思忖，如果要着手对付草州团，虾兵蟹将不算，这个神秘的佐野淳肯定是绕不开的，那就得劳烦弗兰克警长真去查查数据库，验证一下传闻是否属实。转念又想，貌似弗兰克和草州团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逼着他出卖盟友，恐怕会有些小小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