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回 布
下面这事,是一个叫冯大师的人摆的。你们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以后好多故事,都来自他。 冯大师真名好像叫冯寿全,我见过他两回,四十多岁,白白胖胖,那阵子每天坐在南门大桥那头,而这头,就是舅公的茶铺。 至于他坐在那儿干啥子,两个字,算命。 冯大师每天也很潇洒,摆半天摊子,下午四点半,准时跑到舅公茶铺喝茶,他这个人也爱摆,下面这件事就是他摆的。 他说好像是07年还是08年,当时有个老买主,是个女的,找到他,说她有个侄儿,在附近龙江路小学上二年级,这几天不晓得咋回事,老是发烧,吃了药也不退,半夜三更还莫名其妙爬起来,说一些怪渣渣的话,去华西附二院检查,又说检查不出啥子毛病,现在躺在家头,医生的药还是在吃,但是就是不见好。 老买主就说,要不,你去帮我看一下。 冯大师说,看一下没得问题,关键是,那家人信不信我这套。 老买主说,信,咋个不信? 冯大师就说,看,先不忙看,这样子,你去把那个娃娃的生辰八字弄过来。 于是老买主就走了,第二天就把东西拿过来,冯大师仔细算了一下,没发现啥子不对,就说,那好,去他们家瞅一下。 于是二人就去了。那家人住在致民路,上去后详细问了一下,才晓得娃娃这次得病,是很奇怪。 据他妈老汉儿说,是一个礼拜前发病的,当时下午接他回家,就觉得他精神不对,脸潮红,一摸额头,非烫,想的是感冒了,就胡乱吃了点小儿退热颗粒,吃了后,好像要好一点,当妈的就没在意。哪晓得到了晚上睡觉,妈老汉儿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娃娃房间,娃娃忽然在说话,他们以为他醒了,想屙尿,就进去看,结果看到娃娃已经坐在床上,穿一件薄衫衫,两眼鼓起,两只手在半空中推, 就像在推面前一个人,然后关键,他嘴巴头不停在求饶,说:我不跟你去……我不跟你去…… 他妈就吓腾了,扑过去一摸,全身非烫,就以为他又烧起来了,赶紧又灌药又喝水,折腾了半天,娃娃好像安静一些,妈老汉稍微安一下心,哪晓得过了不到半小时,娃娃又开始闹,这次更吓人,直接跑下床,边跑,边对后头说:你莫追我,我不跟你去……你莫追我,我不跟你去…… 妈老汉就有点虚了,就商量,是他憋憋是烧胡了,不行,得看大医院。 于是就抱起娃娃去了华西附二院,后来的情况,娃娃的舅妈已经说了。 冯大师就问娃娃,你说你莫追我,是不是梦里头有人在追你? 娃娃说,就是,是个阿姨。 旁边娃娃妈说,问过他几遍了,说这几天晚上睡觉,老是看见一个女的站在他面前,伸手拉他,想把他拉起走。 冯大师问,那个阿姨你以前见过没得? 娃娃摇头,说没见过。 顿了顿,又补充,但她眼神很吓人,盯倒我就不拗。 冯大师就说,那,你敢不敢把阿姨那张脸画出来? 娃娃身子一抖,没吭声。 冯大师摸摸娃娃头,说莫怕,你画出来,叔叔有办法把她吆起跑。 旁边他舅妈也劝。于是取来纸笔,娃娃画出一个女人像。 那是个短头发,小眼睛,但眼神阴狠的人。 这里头就很神奇,不晓得咋回事,娃娃能把那个眼神画得这么阴狠。 画出来后,他妈老汉儿看了半天,都似曾相识,但想不出具体是哪个。 冯大师盯着画上女人,盯了半天,慢慢把纸折起。 他又在娃娃房间转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床头,那儿胡乱堆着娃娃的衣服裤儿。他就问,那堆衣服裤儿,是好久穿的? 娃娃他妈回答,说就是一礼拜前穿的,这几天又吃药又打针,弄得三个人都一身邦药臭,也没时间换。 冯大师点点头,说,问题,可能就在那几件衣服裤儿里头。 他妈老汉儿都不解,说衣服裤子,会有啥子问题? 冯大师没回答,伸手把娃娃的那堆衣裤拖过来,挨着挨着摸。摸了一分钟,他忽然停住,然后,从一件外套的内包里头,摸出一坨东西。 原来,是一截揉成一坨的红色布头。 他就说,问题就出在这坨红布。 冯大师摆的时候,形容了一下那块布,说看质地颜色形状,像是从小学生的红领巾上撕下来的一截。 娃娃妈老汉就问娃娃,说咦,你好久把红领巾撕了? 娃娃说,没撕。 妈老汉儿不信,就想去找。 冯大师拦住他们,说不用找了,这东西不是红领巾。 妈老汉说,啊,不是红领巾,那是啥子? 冯大师没吭声。过了一阵才说,我倒是看出它是块啥子东西了,不过现在我说出来,你们憋憋不信,还是让我先问询一下娃娃再说。 于是和颜悦色问娃娃,这块红布是哪个给你的? 娃娃想了半天,说,是豪豪。 问他,豪豪是哪个。旁边他妈接嘴,说就是陈X豪,是一个院坝子的,比他高一个年级。 冯大师又问,是好久给你的? 娃娃又想半天,说,就是上个星期六,他鼓捣塞给我,说放在包包头,考试要得百分。 旁边娃儿的爸说,对了,就是娃娃得病那天! 几个大人就紧张了,说,这块布到底是啥子东西哦,不可能因为它,娃娃就得病噻? 冯大师没吭声,过了一阵,对娃娃妈说,这样子,你去打听一下,上星期六,那个啥子豪豪他们家,是不是去了一个地方。 娃儿妈问,啥子地方。 冯大师说,公墓。 娃儿妈就赶紧去了。几分钟就跑回来,瞪着眼睛,说对头,上星期六,豪豪家一大早就全家出动,跑到洛带附近的燃灯寺公墓,听说,好像是给豪豪的祖祖下葬。 冯大师赶紧问,那祖祖是男是女? 娃儿妈说,是男祖祖,听说才死不久,活了九十多岁。 冯大师脸色一变,说,不可能哦。 娃儿妈说,千真万确。 冯大师点头,说他也晓得此事是真的,但是,咋个会是个男的喃? 几个大人就问,咋回事嘛,你说清楚! 冯大师指了指那块红布,说你们晓不晓得,这东西是啥子? 三个大人都摇头。 冯大师说,这种布的叫法,他搞忘了,但是,他晓得这种布的用途。现在好多公墓,都有专门卖墓的,到时候你比如要安葬你亲人的骨灰盒,到了那天,那个卖墓的就要领你进去,然后一切按程序来,烧纸的烧纸,放盒子的放盒子,跪拜的跪拜,程序结束,有些卖墓的就会摸出一块红布,撕成一小截一小截,有几个人就撕几截,然后每个人,不管大人娃娃,都发上一截,揣到口袋里头,一直揣到,不准丢,然后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之前,就必须找个垃圾桶丢了,而且还不能靠近你居住的地方,必须远离。
娃儿妈就问,这个里头啥道理喃? 冯大师犹豫了一下,才说,这里头有个说法,好像是那位被安葬的亲人,在骨灰盒掩埋的时候,有可能,只是有可能,会释放一些很邪门的东西,而身上那截红布,能把那种东西吸收。所以那块布,当晚必须丢掉。 娃儿妈老汉大惊,说,哇,你的意思,上星期六晚上,那个豪豪没有丢这块布,而是,塞给我们的娃娃,然后,他就生病了? 冯大师点点头。 娃儿爸说,不可能哦,这东西,不可能这么邪哟,未必然,就揣在包包头,就能让我娃儿病这么久? 冯大师若有所思,说,这里头,其实有一点很古怪。 几个大人问,啥子古怪? 冯大师摸出那张纸,打开,里头是娃娃刚才画的画。 冯大师指着画,说,问题就是,你们娃娃,咋会梦见这个女人? 第二天,冯大师找了个兄弟伙,二人去了一个地方。 就是洛带古镇的燃灯寺公墓。按他的说法,那个豪豪没有丢掉那块红布,而是塞给那个男娃娃,男娃娃不晓得咋回事,一直没丢掉, 于是被那种脏东西感染,从而得病。 这个从科学角度,没哪个信,但是,从阴阳风水角度,这截红布,那就是娃娃得病的罪魁祸首。 但是这里头有个问题无法解释,那就是,就算红布沾上了那个男祖祖的邪毒,娃娃晚上做梦,应该梦见那个男祖祖,咋会莫名其妙,梦见那个小眼睛女人? 看来,一切答案,都在燃灯寺公墓。 于是他就找了个卖墓地的朋友,二人开车去了那个公墓,当然,那对夫妻答应了,只要治好娃儿的病,他们必定重谢。 到了公墓,二人按照先前得来的信息,朝一座山走。 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墓地,每块墓地上,立着灰白色的墓碑。 而当天可能时辰不好,那座墓山上,一个人都没得。 二人走到半山腰,在一处墓地上停住,那里头,就埋着豪豪的男祖祖。 冯大师围着那块墓地,走了两圈。 忽然,他把目光,死死盯在右边过去第三块墓碑上。 那块墓碑上中央,安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短头发,小眼睛,目光阴狠。 后来,冯大师说,他用了一些办法,最终让那个娃娃病好了。 他最后说,其实,这件事情只是一个特例,有几个因素恰好凑到了一堆,最终导致男娃娃得病。 一个,是那个娃娃先天就阳气弱,据他妈说,他从小身子骨就差,睡觉吃饭都不太好。 再一个,就是他得病前几天,跟着他老汉,天天看那个《医学神探》,那个好像是讲美国警察咋个通过医学知识破案,好是好看,但是有点恐怖,大人看无所谓,让一个七八岁的娃娃看,他有点遭不住。 最后一个,就有点玄,冯大师说,他之后,秘密对那个短发女人做过调查,原因,是他觉得此人身上,阴气极重。 调查了两个月,他发现了此人的身世以及死亡原因。 舅公就问他,那女人咋回事。 冯大师神秘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