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野兽嗅觉

    顾诚前世是10后，他通过历史常识，知道那个世界在08年发生过金融危机。

    但要说知道得多具体，那就不见得了。充其量也就知道著名的高盛投行遇到了大麻烦，然后雷曼兄弟公司似乎倒了，雷曼兄弟的负责人还被一堆人堵在健身房里暴揍——都是以奇闻轶事之类的段子形式得到的科普。

    后来还引发了占领华尔街的游行，并且一系列暴走事件最后被人改编成好莱坞电影。

    除了投行之外，最惨的应该是两房次级债公司，也就房地美和房利美。不过房地美和房利美后来又在接受了政府的大笔重整资金后，被米国财政部托管了，混到后世顾诚快上小学那几年，貌似两房又抖起来了，盈利颇丰——虽然这背后的盈利逻辑当年的顾诚完全看不懂。

    他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要想拿来搞大的金融投机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他只知“大约在年底”，连具体是几月份都记不清楚。何况如今发生了这么多蝴蝶效应，谁知道危机会被延迟或者提前多久？

    然而，对于那一次危机带来的对国家产业政策的影响，顾诚倒是挺清楚的。

    在08年之前，国家对于内需和消费是真心不关心。GDP的拉动，在国家眼里主要靠两手：对外补贴补贴再补贴，然后疯狂出口；对内投资投资再投资，哪怕房价暴涨也只管投资不管消费。

    08年的大萧条之后，国家终于被经济规律教做人了，开始高唱“消费救国”，终于认识到了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当中“消费、投资、出口”缺一不可。

    而“消费救国”的口号喊出来之后，国家才开始注重人民的“分别心”，注重制造业和文化产业的“产能升级、做精品”才被充分的法律和质量标准所保护，一切“消费升级”的产业布局才有可能进入收割利润的阶段。

    与此同时，国家开始分阶段重视创意产业的正版化保护政策力度，小说，电影，网络视频，漫画，游戏，音乐……一个接一个的领域里，国家对盗版的打击力度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升级到狠手严打。

    电影产业的票房也在此后八年里涨了八倍。一如当初29~33年大萧条时“大萧条里好莱坞的市场规模逆市繁荣了五六倍”的辉煌。

    顾诚等这一天，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了。

    从他的人工智能FEED推送技术布局，到各种“小而美”、“做精品”的产业规划，一切要想大赚，要想引领行业节奏的图谋，都指望着“消费升级、注重内需品质”这个政策导向来站台。

    他架构的那套“让华夏人放心大胆去做精品、做好人。我顾诚负责证明你们做精品、做好人”的信用大数据体系，更是处心积虑为这一天布局的。

    经济危机虽然会杀掉很多粗放的、做烂货的企业，但并不能说它真正就伤害了实业——真正被这次经济危机伤害的“实业”，只是那些卖三聚氰胺牛奶的企业。真正有核心技术或者艺术/设计竞争力的、本来就不靠压成本卖烂货打价格战的企业，其实没伤到多少。

    ……

    权宝雅提到的“近年来观众对于选秀爱豆审美的消费升级”这个话题，着实启发了顾诚，也让他想到了更多关于这方面的细节展望，也想到了金融危机带来的推动。

    这让他不禁有些茫然走神。

    李允欣见了，却不知道顾诚的心思，以为他还是对权宝雅的话题不感兴趣，或者因为感慨“如今他这样完美的男人已经因为不够真实而不被女rou丝们喜爱”而心情索然、失落。

    这种误会不由得让李允欣有些自矜。

    本来今晚的PARTY，妹子们聚齐一堂，她是有点压抑的。

    虽然她自忖身家财富比权宝雅强得多，但权宝雅毕竟表现出来的历练见识比她比她更通达，姿色也比自己出众——李允欣的姿色，只是与宋慧乔相若，自然不如权宝雅漂亮。而李允欣此前的人生履历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吃苦和努力过，纵然27周岁了，却完全无法和才21周岁、但13岁就出来吃苦养家的权宝雅比。

    然而，顾诚表现出来的兴趣索然的样子，让李允欣有了一些错觉：是不是阿诚如今的主要精力已经挪到了手机和硬件行业，所以对内容产业的兴趣渐渐匮乏了呢？

    如果是这样，她岂不是更能对顾诚起到“贤内助”的作用？

    就像李莹当初能够对顾诚扮演的红颜知己角色。

    虽然她促成的YY电子和三星双方的合作，如今才为三星带来区区三四百万美元的营收、200万美元左右的利润而已。

    这点钱对于李允欣来说，就是她个人资产一个星期的利息而已。

    但对一个公主病颇重的富家小姐来说，第一次做正事赚钱，意义还是很重大的。

    脑子里胡乱脑补了这么多空想的内容之后，李允欣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拿过大香槟，给顾诚重新斟了满满一大杯——他们是私人随便玩儿，拿的喝扎啤的大冰杯来喝香槟，灌满了一杯起码一斤半。

    “阿诚，现在的小姑娘审美观都有问题，你跟她们计较个啥。你只要记住，在有钱有才又美貌的女生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就行了。”

    李允欣放下酒瓶，大胆地趁机摸了一下顾诚的手，一副安慰人的表情，“如今你手机一年都能做出3000万销量了，以后还在乎娱乐业那点小钱有什么意思？你以后的中心，应该会转到YY电子这边来吧？”

    “什么‘有才有钱又美貌的女生’，你直说白富美不就好了”顾诚并没有听出李允欣语气中的期待，他自嘲了一声，

    “我的工作重心是不会挪到手机上来的。当初做手机，也只是为了狙击乔布斯的IOS系统而已。只要杀了乔布斯，手机市场剩下的归谁，其实我不在乎。只要全人类的手机都拥有一个开放的系统，装上我的人工智能助手和内容/APP分发平台。手机那几块钱的硬件利润归谁赚，又有什么关系呢？做硬件，其实我不在行，如今的一切，都是侥幸而已。”

    李允欣愕然。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一度以为顾诚对硬件行业已经非常投入和专注了，没想到依然只是顾诚随手为之。

    “手机行业那么赚钱，怎么能说成是‘那几块钱利润’呢？我们三星做到两千亿美元财阀，最大的一块业务就是手机啊！”李允欣一急，连这种有点儿胳膊肘往外拐的话都不经大脑说出来了。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对钱没兴趣，我要钱，只是为了实现我的人生目标。我的人生目标是让全人类在对咨询和内容的兴趣爱好培养上，不受任何流行强权的干涉，让任何人都有资格选自己自由意志真正喜欢的东西、并且可以便捷、快速地得到他要的东西。

    钱这种东西，你再给我三四年，我肯定世界首富了。再多还有意义么？”

    李允欣顿时觉得内心受到了暴击。

    她知道顾诚看不起钱，但是作为大财阀家的“公主”，她一直还是潜意识里把“自己比顾诚的其他女人有钱”这一条当作自己的竞争优势的。

    虽然只是在潜意识里，虽然如果不小心想到这一点，她自己也会羞愧地把这种念头压抑回去。

    顾诚没有意识到这些，连续几大口喝掉了半杯庆功的香槟，环视着三个妹子，借着酒劲满嘴跑火车：“刚才宝儿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消费升级很重要，原先的内容产业，缺乏彻底迎合社会底层体验的产品，大家都端着架子不去做。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一旦经济危机真的爆发，‘消费救国’的口号真的喊出来，各种‘看似没下限’的内容尝试都会洪水一样涌出来。我有义务在这个时间点上把我的人工智能FEED流助手篱笆扎牢了，防止底层流行冲击到中产阶级……”

    用后世的人话翻译一下，就是顾诚有义务防止“华夏脑残千千万，快手占了九成半”的快手用户群，在这个过程中冲击裹挟到“今日头条”的高逼格用户群。

    当一个民族有十几亿人都把“扎心了老铁”或者“老铁双击666没毛病”当作口头禅时，那是多么的悲哀。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几个妹子有些惊讶，其中学识阅历最渊博的潘洁颖，今晚第一次插话打断顾诚，问：“阿诚，你说今年会有经济危机？真的假的？最近形势不太好，虚拟经济过火我倒是知道的……”

    “呃……我找了智库推算的，应该不会有差吧。”顾诚随口说道。

    他知道分寸，也知道这么说并不会被人当成穿越者或者重生者。

    如果他说“我知道10月25号会两房地产被米国财政部监管”，那他妥妥会被人当成是穿越者。

    如果他说“我觉得这两年虚拟经济吃枣药丸”——那他只会被人当成一个怨妇型的路人。因为华夏从来不缺“预言房价吃枣药丸”的喷子。

    如果他和现在一样说“今年下半年虚拟经济要出大问题”，潘洁颖最多只是把他当成那一票写手级别的神棍，并不会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