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公子一间房
“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这边添两壶酒！三两小菜！” “行嘞，您请稍等！二位客官先请进来，生意繁忙，麻烦二位先喝壶茶。” 玉华花街上人群熙攘，几家门面素净的客栈今个儿竟也生意繁忙起来。扶苏同柳止生进了店，头戴素净小帽，手拿长条抹布的店小二即刻迎上前去接待，见着这古雕刻画般的二人不免态度愈加恭敬，面上笑着将二人迎进了客栈。 这客栈并不大，摆设古旧却打扫的很是干净。里头除了掌柜一位，跑堂一位，庖丁一位，便无其他下手。小二忙的分身乏术，虽叹着客人着实太多，语气却是喜滋滋的。 “小店没有上等的茶水，只能委屈二位将就一下了。” 小二用力抹了把好几桌子，生怕弄脏了二人衣衫还将椅子也擦了好几次，随后熟练地沏好茶，朝扶苏二人抱歉地弯了弯腰。那厢客人又唤他过去，他将抹布往肩上一甩，小跑着一溜烟就过去了。 扶苏一身白衫，却并未在意，自然地坐下。他低头看着白瓷茶杯，里头山茶叶浮浮沉沉，虽不知名却也散发出一股清香。 几千年来初次下凡，凡间的一切于他均十分新奇，于是他便抬腕拿起杯盏，细细的看了一圈，而后启唇小饮一口。 清苦的茶香立即在口中弥漫开来。他双眸微微一亮，不知不觉便眉眼含笑：“书生，这茶水倒十分好喝，你饮一口试试。” 他说着又饮了一口，茶水很快见了底。放下杯子才见柳止生并没有动作，他忽的反应过来，眉眼轻轻一弯：“我倒忘了你是凡人，自然是早就喝过了。” 对面的柳止生长眸一眯，抬起手拿走他的杯子，在扶苏略带不解的注视下，端起茶壶将它重新沏满茶水再推回他的面前，开口：“那便再喝一杯。小二抽不开身，酒菜一时半会上不了。” 扶苏盯着瓷盏微微偏头，抬眸看书生，他却已然转过头观察客栈内的人们。半晌，他一笑接过，竟也真的再饮了一杯。 在略显喧闹、满是白丁的客栈内，扶苏举止文雅，眉目又极是俊秀，让人认作是哪家王公子弟也不为过。而一旁的柳止生面如冠玉，气质清冷，比起他竟也毫不逊色。 “小二动作怎的这么慢？酒菜还没上齐？” “来嘞，这位客官让让，酒菜立马就上！” 隔壁桌的客人不耐烦地叫了句，粗哑的声音盖过嘈杂的人群。小二忙不迭地应了声却实在腾不出空。 “算了，这客栈也小得紧，若不是太子要巡城，这里可不会有这么忙的生意！” “……也是。听说太子是真龙下凡，洛阳这狐妖这回定能被降服……” 柳止生凤眸一抬，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侧身。 “洛阳何时变得这么不太平，前阵子才刚消灭一只狐妖，这阵子竟又来一只……” “我看恐怕就是先前那只，可惜道长已经隐退，否则……” “客官，您的酒菜！” 随着热腾腾的酒菜上桌，隔壁桌的客人停止了议论。柳止生扫了眼那两人，对方只是区区凡人，眼下正大快朵颐。而扶苏不知何时已饮尽了茶，也正眼含兴味，瞥着说话的那一桌。 “得来全不费工夫。书生？”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柳止生正要起身，小二却得了空跑到他桌前。 “客官，可要住店？” “等……” “你去吧，我来便是。” 扶苏打断他，放下茶盏，将几缕垂散的青丝拨去。 柳止生犹豫一下，随即颔首，随跑堂的往柜台前去了。那厢扶苏起身，拿了杯盏往隔壁桌走去。 “二位大哥，可否分酒一杯？” “掌柜的，有客！” 跑堂将柳止生领到柜前便继续忙去了。客栈的掌柜正忙着记账，含糊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那厢扶苏已经和隔壁桌的两位客人搭上了话，那二人本是行路商人，平日里举止粗俗惯了，突然见着年轻文雅、王孙公子似的扶苏来搭话，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请扶苏坐下，一下便打开了话匣子。 “方才你和那青衫公子一进来我们便十分注意了，敢问这位公子你是？” 稍微年长些的商人给扶苏倒了一杯酒好奇问道。 扶苏接过那酒，轻抿了一口：“在下姓白，是个书生。和在下同行的是柳兄，我二人来洛阳求学。” “原来是这样，”另一个商人点了点头，又说道：“二位公子气宇非凡，我二人原以为你们是哪家的王孙呢！” 扶苏放下酒杯道：“说笑了。我们本是来住店的，可这客栈不知为何如此忙碌，半天没上酒菜，无法在下只能来这边求一杯酒喝。” “说起这事……” “一间上房。” 掌柜忙着在本上圈圈画画。柳止生看了一眼扶苏，见他正和那二人相谈甚欢，且两商人还不停给他灌酒。他伸手，叩了扣柜面。 掌柜忽的听到一声清冷的吩咐，抬头却见书生面色微冷。知晓自己方才怠慢，他连忙答应，翻开本子查看房间。 “客官，还剩两间上房，你和那白衣公子是一道的吧，二人只需要一间？” 掌柜朝书生身后看了一眼，白衫的公子正仰头饮下一杯酒，动作优雅脖颈白皙。 “一间足够。” 柳止生眯了眸，侧身挡在掌柜面前。他放下银两，转身便大步往回走。 “哎客官先别急着走啊，二位的上房在走廊西厢，得让跑堂的领你们上去才行！” 掌柜见书生拔腿就走，连声喊道。柳止生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向前走去。 掌柜的实在无法，便只当他听见了，他忍不住多扫了几眼酒桌上正笑着饮酒的白衫公子，愣了愣神半晌叹口气嘟嘟囔囔：“难怪只要一间房，这模样，不怕狐妖也得怕别人会掳了去。” 正值午后，一阵穿堂风浅浅刮过，翻乱了摊开的账本。掌柜连忙伸手压住，那风一溜烟儿便又往二楼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