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浣溪沙

    青琴来到怜淼的灵堂时，正值午夜，此时布满白绫的灵堂上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声响，漆黑的棺柩停放在灵堂中央，棺木前直挺挺地跪着一个白色纱衣的女子。

    “怜凝姑娘。”青琴低沉清和的声音缓缓响起，怜凝转过头看她，通红的双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麻木的精致面容不见一丝波澜。

    “姑娘可还记得，怜淼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灵堂上蓦然起了一阵轻风，蜡烛燃烧的声响衬着两人之间的沉寂。

    过了许久，怜凝才怔怔回神，开始打量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缥缈的银发女子，她一袭黑衣，在这雪白的灵堂中显得格外突兀，就如同她荼蘼的绛唇之于那苍白的面庞。

    “明日天一亮便出殡，然后在天黑之后，姑娘便可去将舍妹接回。”青琴将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怜凝，低声道，“切记怜凝已死，天黑之后，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怜凝一怔，看着青琴暗沉的双眸，她微眯起眼，仿佛心中一切了然。

    “……敢问姑娘是？”怜凝看到黑衣女子正欲转身离去，急急出声唤住了她的脚步。

    “青绛的掌柜，青琴。那嫩吴香，正是从我这买去的。”青琴指指案台上安静陈放着的雕花檀木盒。

    “如此……多谢青琴姑娘了。”怜凝也是心境通透之人，她自知这世道上多有奇能异士，眼前这青琴姑娘身形轻薄，却稳如青竹，那眸子清透却有无垠的深沉，自然不是寻常人。那嫩吴香想必也绝非凡物，怜淼可能……真的没死。

    青琴轻轻勾起嘴角，摆摆手道：“不必，你们是绛树看重的人，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且也算我积点阴德罢。”

    青琴言罢，便轻飘飘地离去了，那身形悄然无声如同鬼魅，很快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灵堂上原本挺直着背跪着的怜凝徒然弓下身，纤薄的脊背不可抑止地再次轻颤起来，她仿佛突然打破了自怜淼倒下后便伫立起来的自我防备，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蓦然崩断，她又哭又笑，其中百般滋味也只有自己才能明了。

    天空微亮时，怜凝从之前麻木哀恸的状态缓回来，早早便叫来了出殡的人将“怜凝”的棺木抬到山中葬下。怜凝演技逼真，众人未曾怀疑棺中人的真实身份，只纷纷劝她节哀。下山时，怜凝回头看了一眼新坟，眼底有一丝光芒一闪而过，她心跳不禁加快许多，她知道她们一直想要的自由已然近在手边。

    夜里怜凝果然避开了众人，带着青琴给她的匕首来到山中。她轻而易举地刨开新坟，用匕首开棺。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以往沉稳安静的模样已然不复存在，她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低垂的双眸中有近乎偏执的疯狂。

    当看到棺中安静躺着的女子时，她的呼吸几乎停滞了。棺中这个与她血rou相连的人在她模糊的视线中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在黑暗中却显得异常明亮。

    一片寂静中，怜凝听到那人暗哑却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地换她：“jiejie。”

    青琴提着灯笼站在远处，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入这一片浓郁的黑暗中。她微眯起眼，看着山下一路疾行远去的马车，清冷的唇线渐渐柔和下来。林间传来一片飞鸟受惊的低啸声，少黧甩着翅膀悠悠停在青琴肩头。青琴从她嘴中取出一张纸条，淡淡瞥她一眼，道：“你又吓到别的鸟了。”

    少黧傲娇地甩甩翅膀，赤黑的眸子里透露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青琴垂眸看了一眼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可看出笔者心情尚好。

    “看来你是被烬赶回来的。”青琴低笑了一下，少黧见状，一颗小心脏不由得提了起来，眼中的傲气早已飞散，青琴的笑向来不会有好事。

    “真巧，我也不打算接收你。”青琴摊开手，纸条在她手中化作一团蓝色火焰，瞬间变成了灰烬。“所以，你自己玩去吧。”

    少黧发出一声委屈的清啸，再次惊起林中方才安定下来的鸟群，她飞到青琴面前，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手心，见她俨然是嘴角含笑，却没有半分动摇的模样，十分不满地拍拍翅膀转身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