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 可见到活的了(2)第七十七章
众人出了秋水阁,沿着湖中的回廊向园中走去,一路上的山石亭榭多写有钱柳二人所题的楹联。这山庄是典型的suzhou园林风格,青瓦、白墙、怪石、亭花。又因地制宜,依水韵显匠心。远有山,近有水,高处有怪石提拔,深处有鱼儿畅游。 来到了一处隔墙的小门儿,朱四停住了脚步,隔墙也算是suzhou园林的一大特点,为了景致错落,有层次,使得每一个小园儿中都能有一个主题。朱四是被小门儿两旁的一副对子吸引住的。“曲中杨柳齐舒眼,诗里芙蓉亦并头。恩,好对,好对,杨与柳都应该是河东夫人的姓氏吧,不但牧斋的提诗里总是嵌入杨柳,这园中的草木也与别处有所不同。别人家的园子总会种下一些竹子和芭蕉之类的,而你们夫妻的园中乃至园外,除了许多梅花之外就只种了杨树和柳树。” 梅花、杨树和柳树,都是柳如是的符号,柳如是为花魁之时,便被人称颂为梅花。而她自己更名柳如是之前,又曾叫做杨爱杨影怜,这一杨、一柳、一梅,都在她的名姓之中。见到朱四已经看破了此诗,柳如是一脸幸福的答道:“民妇也觉着这样的园子便不美了,而牧斋则说这样最好,上面的对子也是他送给我七律中的一句,‘清樽细雨不知愁,鹤引遥空凤下楼。红烛恍如花月夜,绿窗还似木兰舟。曲中杨柳齐舒眼,诗里芙蓉亦并头。今夕梅魂共谁语任他疏影蘸寒流。” “好诗,好诗啊。”马进忠、寇湄也都赞不绝口,就连高必正也赞叹道:“好好好,好诗。”寇湄便笑着问道:“伯伯说这诗好,可不知好在何处?”高必正与邓凯等人自然是好兄弟,寇湄一边指着孩子称着伯伯,一边却在拿大伯子打趣儿,当然也只为恶作剧,并不是恶意。高必正挠头道:“你们这许多有学问的人都说好,那诗必是好的了。尤其是咱万岁爷呀,那可是被窝里放屁,能闻能捂的,要不咱让万岁爷也整一出首来呗?唉,万岁爷,万岁爷你在哪儿呢?” 朱四从他身后踹来了一只脚,还骂道:“滚蛋!朕让你夸了吗?你都被窝里放屁啦,朕作出什么来还不都是臭的?”寇湄和柳如是忍不住都大笑了起来,高必正却很是委屈地道:“我这不是夸万岁爷呢吗,横竖也没夸出一句好来。”朱四又踢了高必正的屁股一脚骂道:“朕让你夸啦吗?你分明就是一张狗嘴,能吐出象牙来吗?让你多夸两句儿的人都不要活了。” 这几个人一旦闹起来,便是没大没小的了,高必正不服气道:“臣这张嘴是狗嘴不假,也没指望着能吐出象牙来,可万岁爷没事儿不也挺爱整两句儿的吗?您要是也能弄出两句让臣听不懂的,便是您输了。” 朱四看向众人尴尬的笑道:“这小子必是因为朕非让他和于七在金殿外比武,而后他又输了,所以还怀恨在心呢。你今天非让朕作什么诗呀干的,是不是在报复啊?焕哥儿啊,你替朕作一首,让他们也好知道咱皇家的诗才。”朱四让朱慈焕替他作,自己说什么也不作,换成谁也不能作啊,作好作坏,还不都是被窝里放屁?本来就文人之间的一种雅事,被高必正这么一比喻,弄得什么情调儿都没了。 朱由郎和朱由检都是神宗万历皇帝的孙子,亲叔伯兄弟,朱慈焕替皇帝堂叔作一首诗,自然没什么话可以搪塞。只是难免也要先谦虚一番道:“圣上,小侄只怕才疏学浅,让众人耻笑。”朱四摇晃着手里的折扇道:“哎!侄儿休要如此说,钱牧斋可是一代文宗,朕与你的学问自然都不能与之比肩,你只需让那张狗嘴再无话说便是。”“这,这,万岁爷,您不能刚刚见到侄子就忘了兄弟吧?”高必正依然感到委屈,朱慈焕像是没听到,他的心中已经在酝酿诗句了。 想起数年间自己所遭受的痛苦经历,若想成诗,恐怕可以写出许多吧。只见他眼含泪光,似乎有感而发,道:“茫茫四海起烟波,故国山河血染多。秦院秋深霜叶落,汉宫日暮断弦歌。平湖响水藏龙剑,野寺钟声客夜过。满目疮痍谁拾得?仰天长叹泪滂沱。”
一首慨叹亡国的诗句,将正在吟风弄月的一群人心中的伤心事揭了起来,人们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朱四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向园中走去,众人也只静静地跟随。秋水阁、朝阳榭、归来泉,许多景致看在眼里,也不能再让朱四提起什么兴致。朱慈焕也显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然生死已经不能被自己左右,至少在被这位皇帝铲除之前,自己要像一个男人。 见朱四的脸色阴沉,柳如是难免担心起朱慈焕来,心道:都说帝王一怒人头滚滚,你的命都被人掐在手里了,反倒骨头硬了起来,竟想着捋虎须。可毕竟不能见死不救啊,众人刚到了一处所在,柳如是便对朱四道:“万岁爷,这花信楼便是民妇与我夫君平日饮酒、赏月、赋诗的所在,虽不是雕栏玉砌,却也古朴雅致。民妇想请万岁爷留步,在这里赏花饮酒可好?” 朱四正驻足在花信楼前观看,未料高必正却嘀咕了一句:“这信也能花出去?干嘛不直接花银子。”钱谦益、朱慈焕等人都有心想笑,又只能按耐住。“朕想这花信楼也是牧斋为河东君所题的吧,河东君二十岁与你相识,又在花信之年嫁给了你,此楼必是牧斋送给河东君的一番纪念。”“原来这信还真能花出去呀?”高必正真的很诧异,朱四也不怪他,耐心的跟他说:“信同伸,有伸展之意,花的伸展,便是绽放了。而花信是自上一年的小寒,到来年的谷雨,共有八个节气,每个节气又分三候,便是二十四。所以人们常以花信之年称呼24岁的女子,河东君嫁给牧斋时,刚刚将近24岁,牧斋便以花信为名,建了这处小楼。牧斋兄,朕说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