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海棠火(四)
叁拾柒:海棠火(四) 里面没有应声,单手李觉得很是奇怪,这要搁平时,那臭小子应该早就跳脚反驳了啊!可这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这小子真受什么打击了吧。 单手李这么一寻思,当即地也不扫,立刻进了宅子,欲仔细询问询问。 苏州的房门紧闭。 单手李拍了拍门,隔着门大声道,“臭小子你裤子上的血咋回事儿!” 血。 苏州的身体震了一下。 单手李又喊道,“臭小子我寻思你是不是生痔疮了?这点儿小病,别怕啊!” 苏州平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臭小子你至于不!大老爷们这个样儿像个啥!”单手李又乒乒乓乓地拍打着门,“你这是存心让大爷我cao心是吧!” “你别管我。”苏州的声音很是平静,透着一种漠然,一种麻木。 单手李一愣,骂道,“臭小子你他妈说啥?那军爷临走前交代的叫我好好儿看着你,我不管你,谁管?” 苏州的瞳孔中渗入一丝痛苦,他蓦地抓过一侧薄被,紧紧捂住头部。 单手李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又传了来,“臭小子你要不让我看看?不过你要是不乐意了也行,等军爷回来,你自个儿跟他说说,他自会带你去看大夫的。” 苏州的脑中混混沌沌的,他缓缓握紧了指,良久,他将头露了出来,“你们军爷,什么时候回来。” 单手李松了一口气,“要是那边儿没什么事儿的话,今天就能回来。军爷昨天走得挺早,我估摸要不了上灯他就回来了。” 要不了……上灯么。 苏州的眼中忽然滚下两行炽烫。 为什么。 为什么呢,你保证过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些海棠火焰一般,灼烧着苏州城的雨夜。 “臭小子?”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单手李又提着心喊了一声。 “……我饿了。”抬手抹去泪水,苏州道。 单手李欲踹开门的腿滞在了半空,他放松身体,叹了一声,只盼军爷早些回来,带这臭小子去看一看,否则像这臭小子这样不言不语的,他可真应付不来。 “祖宗等着啊!小的给您熬粥去!”单手李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丝毫不敢耽搁地就去了厨房,细细地将手洗了洗,淘米洗菜,取柴烧火,米豆下锅。 单手李忙得满头大汗,心说这小祖宗饿了一天一夜,就吃点薄粥怕是不行,想再给炒个蛋吧,又怕小祖宗吃不下去自己那炒得黑不溜秋的蛋!想花点工夫好好儿地给弄几个菜吧,这还不能耽搁久了,想想真是难受! 单手李一个头,四个大,一心盼着他们军爷赶紧回来,果然离了他们军爷,这臭小子就要出事,大事小事,一股脑都得凑齐才安生! 眼下这臭小子又如此不振,军爷回来,他单手李怕是少不了一顿说,他们军爷一定觉得他连人都看不好!单手李很是无奈。 不过他最担心的可不是军爷说他,那都是后话!眼下还得赶紧解决小祖宗的伙食! 单手李七手八脚地折腾了番,总算折腾出些花样,看起来比昨天的有些进步,他也不敢太得意,也没那个心思,当即找了个托盘,将碗筷放上去就急急朝苏州房中去了。 房门已经开了,苏州躺在床上挺尸。 单手李风一样地闪身进来,将杯碟碗筷一一取出来,“小祖宗,快来吃饭!” 苏州没什么表情地起身,赤着脚就走到桌前坐下,扒过碗就喝,直烫地眉头一皱。 单手李看得心惊rou跳,“小祖宗这是饿疯了怎的?烫嘴烫胃的,你不会吹吹?” 苏州握着筷子不出声,微微低垂着头。 “我真是怕了你了!”单手李额上青筋一阵跳动,当下拿过苏州的碗,取了勺子就搅动起来,“你先吃菜,馒头不烫,就着吃吧。唉,小的给您把粥弄凉些!” 苏州仍是无所动作。 单手李一边搅着粥一边催促道,“吃啊!愣着干吗!就死心到粥上了吧!” 一颗泪忽然滚落在苏州手背上,苏州立即抓过馒头,拼命地塞进嘴里。 就好像,好像要堵住那破碎的呜咽。 单手李将碗搁下,“我估摸差不多了,可以喝了。你别光咬馒头啊,这塞得满嘴的,腮帮子鼓的,没人和你抢!” 苏州忽然噎住,两行泪缓缓滑落,半晌,他才想起擦,七手八脚地用衣袖抹掉。 单手李拍着他的背,“祖宗您慢点,噎住的滋味不好受吧!瞧您这眼泪汪汪的,看得小的心里一揪一揪的!” 苏州埋头喝了一口粥,梗着脖子咽了咽,愣是咽了下去。 单手李道,“得了,也别吃别的了,就将这粥喝了吧!” 苏州不说话,默默地继续喝粥了。 单手李拉过凳子坐下,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地问,“那里疼不疼?” 苏州抬眼看他。 “屁股啊!”单手李道,“生痔疮应该就是会疼,不过你也别慌,这点病,会过去的!” “不。”苏州将脸埋进碗里。 单手李想了想,这臭小子现在情绪低迷,也确实不是讨论病情的时候,一切等军爷回来再说吧。 苏州将碗一推,“饱了。”又爬到了床上躺平。 单手李想让他到院中转转,又怕刺激到他,只能将话咽进肚子,只道,“臭小子真是会享福!得,小的这就去收拾碗筷!”又将东西收进托盘往厨房里去了。 臭小子刚刚明显不对劲,单手李暗自嘀咕,明明想哭还拼命地忍着,一个劲儿往嘴里塞馒头还噎住自己个儿!也亏得他单手李帮着打圆场!真不知这臭小子到底怎么了,瞧着不像生痔疮那么简单,但那裤子上的血又该怎么说?这除了痔疮,他还真想不出别的来。眼下他是肯定问不出什么了,那臭小子嘴又硬又紧,他也不能将人嘴撬开不是?真他妈难受啊! 单手李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只利落地将东西洗了,又转回去看了看苏州,苏州躺在床上,背朝着他,他也瞧不出个什么端倪,只得将门带上离开。 单手李出了大门,径自往街上去了,他晃荡了会儿,蓦地瞧见余流朱自一家店铺出来,匆匆地往来福的方向去了。 这女人这两日也太安宁了吧?居然都没来扰军爷?不会是真被军爷那招唬住了吧?他可不信这女人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单手李这么一思忖,觉得可疑,当下大吼了一声,“余小姐!”
余流朱脊背一僵,戳在原地一动不动。 单手李大步走上前去,“余小姐这神色匆匆的,怎么,不再来舍下坐坐?” 单手李这话说得很是讥诮,可余流朱根本没心思同他多费口舌,“姓张的又不在我去做什么?吃闭门羹么?” “余小姐这话说的,军爷不在您就吃闭门羹了?”单手李道,“那军爷在的时候,小的也想给您闭门羹吃啊!可小的也没那么大脸不是!” 余流朱不说话,抬脚就想走。 单手李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来,当即大步一迈,挡在余流朱身前,“余小姐还请留步!小的很好奇余小姐怎么知道军爷不在!” “我怎么不知道?”余流朱很是不耐烦。 “是是是,余小姐您耳听八方,什么事儿您不知道!”单手李道,“可小的还是不明白您是怎么知道军爷的动静的?” “你!”余流朱气得脸色发白,“好狗不挡道,你给我让开!” “哎哟!”单手李怪声道,“余小姐上次还说张家养了小的这么一条好狗,今儿个就又想说小的不是好狗了?余小姐这是,脑子不好使?” “我管你怎么说,起开!” “这条好狗今天就想让余小姐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专挡道的好狗!就挡余小姐道了怎么着?不让!”单手李抱着胳膊,很是悠闲。 余流朱突然冷冷一笑,“你们就都横着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横到什么时候,你,还有姓张的,咱们走着瞧。” “我们就横,怎么了?”单手李道,“别一口一个姓张的,姓张的把您怎么了?哦,姓张的是对您做了那么点小事儿。” “说够了吧,说够了可以滚了。”余流朱仍是冷笑着。 “小的不圆润,不会滚!要不余小姐您给小的示范示范?”单手李阴阳怪气地道。 余流朱忍无可忍道,“我父亲昨天早上来了电话,说是同张家谈婚事,张家已经将姓张的叫回去了。” “这不就对了,”单手李道,“余小姐不早说,非要磨蹭到现在!倒耽误了余小姐的时间!”话落,立即让开身,“您请!” 余流朱一撇红唇,笑得很是怪异的走了。 奶奶个腿儿,感情张家拉着司令叫他们军爷回去就是为了谈婚事!对象居然还是这女人!真他妈晦气!单手李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就往回走。 路旁鲜红的海棠却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鲜红的,如火如血的海棠。 “一直没注意,这海棠倒开得这么好!”单手李自语道,“宅子里的也该开了吧!”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路上有人撑了印着双鲤鱼的纸伞走过,衣角偶尔拂扫过一侧海棠,带下几颗水珠,几朵血色。 眼见下雨,又担心苏州一个人在家中,单手李也不再逗留,立刻迈开步子就往回疾走。 雨逐渐大起来。 单手李关好大门,直奔苏州房中,一推开房门就喊道,“臭小子放心吧!军爷今晚绝对回来!” 苏州忽地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