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归途（五）
第二天清晨，谷时雨被帐外的争吵声惊醒，那是路西法正在责怪加百列，声音冷冷的，一听就知道是他说话。 “你怎么能抛下主人，自己去找姑娘们跳舞呢？你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真为你感到羞耻！” 加百列挠着头道：“……来的人都是塞亚公主殿下的朋友们，我认为谷子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你不是也跳舞了吗？” 路西法哼道：“看来你得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主人虽然不许我们叫他主人，那是他的仁慈，但我们是他的侍卫，心里得永远记着。还有，昨晚你喝那么多酒，醉得象一头死猪，一晚上都没来帐外警戒！你不是曾经说过，危险无处不在，我们时刻都必须保持警惕么？” “我那是说在海面上，时刻都有危险……” “你还在狡辩！我可不觉得陆地和海面上有什么区别。” “好吧好吧，你站了一晚上，去休息休息吧！今天晚上我警戒。” 谷时雨打着哈欠从帐中出来，喃喃地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主人。” 路西法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对不起，主……谷子哥，我吵醒您了。” 加百列望着谷时雨，狡黠地道：“有吗？谷子哥，我可没听见。” 谷时雨捋着满腮的胡须道：“你就装吧！对了，你们谁会剃胡须啊？” “我会！” “我会！” 路西法和加百列都高高举起了手。 “恩，路西法举得比较快，那让就路西法来吧。” 加百列很机灵，屁颠着跑去打了一盆热水。 路西法将热毛巾敷在谷时雨的脸上，然后举着剃刀，上下打量着谷时雨的脸型。 谷时雨忍不住笑了：“路西法，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会剃胡须的。” “是！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不能外出捕鱼，就和哥哥在圣光岛的理发店当学徒打工。” “唉。”谷时雨叹了一句，然后道：“路西法，昨天你看见了那些岁数和你差不多的少男和少女了吧！你就得多学学他们，开开心心地活着，至少也要象你哥哥一样。” “主……谷子哥，我可不认为哥哥昨晚做得对，也不想去学他。再说，昨晚的那些人都身份尊贵，拥有贵族血统，他们资格快乐地活着。” 谷时雨明白了，路西法对其他人这么冷漠，其实是自卑心理作祟。他们从小就失去父母，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着，失去了许多玩耍的机会，和家境殷实的同龄人相比，便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想法，于是象一只刺猬一般保护着自己。 无论如何，他得想办法开导开导路西法，让他找回属于自己的快乐。 “什么狗屁贵族血统，什么身份尊贵啊！人与人都是一样的，圣光岛上那么多银行家，最后还不是变成了乞丐？我也没有贵族血统，才到失落之地的时候，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傻瓜，但我靠自己的智慧和努力，赢得了财富和别人的尊重。所以你要记住，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谁都有权利寻找自己的快乐，谁都有权利享受快乐。” “是！”路西法又露出了他迷人的笑容，“我会记住谷子哥的话的。” “这就很好嘛，你的笑容很迷人，很多姑娘都会为之心动的。我希望你，还有加百列天天笑着生活。” 路西法脸红了。他举着剃刀道：“谷子哥，您能暂时不说话吗？我的水平还没达到在您说话的时候还给您剃胡须。” 谷时雨立刻闭嘴。倘若被剃刀刮出几道伤口，那可糟糕得很。 “但是……谷子哥，我觉得您有胡须很好看，英雄不就该有胡须吗？剃掉胡须就跟我们一样了。要不我给您修理整齐一些吧？” “真的有胡须比没有胡须好看吗？”谷时雨忍不住问道：“那就交给你吧，你认为怎么好看就怎么弄。” 塞亚公主和瑞萨手挽着手来到旁边，含笑望着他们，看来早餐已经备好了。 早餐后开始入城。走在最前面的是举着仪仗的宫廷侍卫，紧随其后的是塞亚公主的亲兵卫队，披风上绣着狮王标志，个个精神抖擞，盔甲、兵器擦得铮亮。这些人有一些谷时雨看着面熟，那肯定是在圣光岛的攻城战中暗助过自己的人了。 从山脚向上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进入城门，坡度较陡，地形的确够险要的。如果要强行攻城，只怕在山脚处会遭遇到大量的杀伤。 靠近城堡另一侧的峭壁下是一条河流，看来城堡里的居民用水是从河流中引入的，要么就在城堡下有一条暗河。 此地不宜强攻，只能围困。铁拳城堡既然敢建在山上，那肯定是有恃无恐，城内囤积了大量的物资，能坚持足够长的时间，直到援军到来，或是敌军耗尽粮草后胆怯地退去。 谷时雨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接近城门，城墙上的士兵们吹响了欢迎的号角。 进入城后，眼前豁然开朗。铁拳城堡并不是谷时雨所想象中的山城，反而是一马平川，街道两侧围满了欢迎的群众。 “伟大的天选者啊，他昨天向修道院捐献了六十万金币呢！” “仁慈的天选者！” “为埃拉西亚而战的英雄，我们欢迎您！” “仁慈的众神啊，请保佑我们伟大的公主殿下！保佑我们尊贵的客人！” 无数鲜花在人们的呐喊和掌声之中飘然而下。 谷时雨很激动，也很惶恐。他悄悄对身边的塞亚公主道：“公主殿下，您恐怕弄错了，我昨天可只捐献了二十万金币。” “但那四十万金币也是您带来的。”塞亚公主微笑着道：“他们很欢迎您，这难道不好吗？” 谷时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有傻乎乎地举起双手，朝道路两侧的人们致意。 马背上的加百列和路西法身材笔直，胸膛挺得很高，自然又引起了人们的一番评头论足。 天选者就是不一样，连侍卫都这么俊美和精神。 不过队伍中美丽活泼的瑞萨引起了人们的猜测。人们不愿意将她联想成天选者的伴侣，都愿意认定她是天选者的meimei。许多人已经得知了昨晚城外宴会的盛况，谷时雨的确是将这位美丽的少女称呼为meimei的，这引起很多贵族子弟纷纷围着她大献殷勤。 如果天选者能迎娶我们美丽的塞亚公主，那该多好啊，埃拉西亚就有希望了！ “伟大的天选者啊，向我们美丽的公主殿下求婚吧！众神会保佑你们幸福永远的！” 这样的呐喊自然引起人们的共鸣，换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糟了！谷时雨可没想到会这样。他偷偷瞥了一眼塞亚公主，只见她绯红着脸，模样显得很是娇羞。 皇宫外的广场上旌旗招展，一位头戴皇冠、身材壮硕的大胡子英雄威严无比站在华盖之下，那应该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肯达尔国王了；身畔是一位半老的徐娘，风姿绰约，那肯定是皇后陛下，塞亚公主的母亲；身后站着的是一大群臣子。 谷时雨跳下马背，塞亚公主、瑞萨、加百列和路西法也跟着下马。 肯达尔国王大步上前，也不等等身畔轻盈细步的皇后。 “哈哈，欢迎你，为埃拉西亚带来崇高荣誉的勇敢骑士！”肯达尔国王是个大嗓门，几乎比尤兰德的喉咙还大，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叫。 谷时雨正待半膝跪下行礼，却被肯达尔一把拎了起来：“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们是英雄，还是来英雄的见面礼吧！” 肯达尔朝谷时雨伸出了骨节粗大的大手。谷时雨也伸出了手，握住了国王陛下的手臂。人们爆发出一阵喝彩。 肯达尔的手非常有力，握得谷时雨手臂生疼。你这老头难道还想试试我的力气不成？谷时雨也用上了劲。 谁也不知道这爷俩一开始就杠上了。 肯达尔相当满意。他松开了手，朝谷时雨的胸口又擂了一拳，见他的身板纹丝不动，这才大笑起来道：“好小子，果然不错！我很喜欢你。” 直到现在，皇后陛下才带着臣子们匆忙赶了过来。谷时雨正准备行礼，却被肯达尔国王一手拉着自己的手，一手拉着塞亚公主，笑声不停，又转身朝皇宫大步走去。 皇后和臣子们只好又闪在一旁，让他们通过。谷时雨歉意地望了望皇后陛下，皇后眼中荡漾着笑意，微微颔了一下头。 这老头的节奏可真够快的。谷时雨还能跟上他的脚步，人家塞亚公主得一路小跑。 说实话，谷时雨很喜欢这老头，率直、爽朗，做事雷厉风行，那一定是多年在军旅中行军打仗练就出来的。唯一遗憾的是统治手腕太过残酷血腥，如果没有这个缺陷，应当是一位深受人民爱戴的国王。 肯达尔和谷时雨已经聊了一会儿的天，皇后陛下才带着群臣们追进了皇宫。 “哈哈哈哈，我想阿尔金一下见到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如此强大的军队，肯定吓得浑身发抖！”肯达尔高兴得直拍大腿。 “还算好吧。”谷时雨道：“他只不过朝天长叹了一声，说，我败了，你杀了我吧！” 肯达尔点头赞道：“看来阿尔金不愧是个英雄，他还是很勇敢的。”他招手道：“都过来听听吧，天选者是如何获得如此崇高荣誉的，那可比吟游诗人叽叽歪歪的吟唱起码精彩了几百倍。” 于是谷时雨继续说着故事，一直说到竞技场最后的战斗。 大厅中的人除了瑞萨，其他的人对圣光岛组织的攻城赛和竞技赛都不过略有耳闻，个个听得惊心动魄，不时响起惊叹声和掌声。 塞亚公主也听得入了神。 “我总是不明白，二十多个城池你怎么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打完了！我打了十多年，到现在都还没消灭迪亚的埃拉雷斯公爵和卡拉瓦的德里诺公爵。” “国王陛下，我是这么想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当时以我的兵力，的确可以消灭阿尔金和尤佛瑞汀，但我的部队肯定会受到巨大的伤亡，势必需要进行长时间的修整，才有能力继续与约克抗衡。而约克如果打败了博丽斯公主，他会迅速掉头与我决战。兵贵神速，我必须在他打败博丽斯公主之前夹击他，否则胜负实在是难料。” 肯达尔国王拍着大腿赞扬道：“你说得太对了！书记员，把刚才天选者说的话给我记下来！就是那个什么上兵伐……伐什么？”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谷时雨解释道。嘿嘿，打你们这些尚未开化的野蛮人，我用孙子兵法的十二个字就够了，三十六计都还没用呢。 “唉，我要是早遇见了你，早知道用这个办法，埃拉雷斯公爵和德里诺公爵这两个王八蛋早就让我收拾了！我一打德里诺公爵，埃拉雷斯公爵就攻击我的侧后；我一回头打他，德里诺公爵就掉转头来，真是讨厌得很。不过埃拉雷斯公爵已经快完了，山德鲁会收拾他的。等他一灭亡，我再去打德里诺。” 啊，谷时雨吓了一跳！卡拉瓦的德里诺公爵已经和森林矮人珍妮结盟，尤佛瑞汀正往那里赶去呢！那里是矮人最后的一点领地，好朋友尤兰德复国的根基，可不能让肯达尔给夺了过去！ “国王陛下，我觉得您不必去打德里诺公爵，让他在侧翼牵制斐欧纳的恶魔军团，否则您得在卡拉瓦和边关之城两地两面作战。战线一拉长，您的物资补给就跟不上了。” “是的，你说的很有道理，皇后陛下和塞亚公主都说今年的收成不大好，劝我不要发动战争。那就听你们一次吧！” 大厅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高喊国王万岁。 肯达尔很高兴。他亲自给谷时雨斟了一杯酒，与他碰杯道：“你觉得塞亚公主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塞亚公主殿下的美丽、聪慧和仁慈，天下人有目共睹。” “我打算把她许配给你做妻子，让你当埃拉西亚的守护者。你现在就可以向她求婚了，当然，为了顾全皇家的面子，我会假装考虑一番，然后再答应的。”肯达尔捋着胡须，笑眯眯地望着这个年轻人。 皇后陛下也笑咪咪地看着这个钦定的未来女婿，越看越是满意。 大厅中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啊？！谷时雨睁大了眼睛，这可太突然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如果说凯瑟琳公主殿下是一团烈火，那塞亚公主就是一池春水，两人都是世上任何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 可是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娶凯瑟琳为妻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拒绝埃里克的请求，放弃圣光岛兵马大元帅的职位，急匆匆地往失落之地赶。为了对塞亚公主表示谢意，他方才来到铁拳城堡的。 可是该怎样拒绝才好呢？不能让塞亚公主丢了面子，还得让肯达尔国王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女儿。 “国王陛下，您的厚爱让我受宠若惊……塞亚公主如此高贵，而我出身微寒，实在是配不上她。”谷时雨低着头，不敢看塞亚公主的表情。 “这没关系，我可以马上封你为公爵！” “而且……我跟塞亚公主虽然是好朋友，但接触的时间不是很多，相互之间不是很了解……她也许还没发现我有很多坏毛病。我吃饭咂巴嘴，睡觉打呼噜，脚也很臭……总之，我有很多很多坏毛病，我担心我不能好好地照顾她。” “这没关系！哪个男人没有一身的坏毛病啊？要说接触时间不久，那也没什么，我娶皇后陛下的时候，她还拖着鼻涕，经常打赤脚在泥地里踩呢！” 塞亚公主气呼呼地站起来道：“父皇，您怎么一点都不征询我的意见呢？这太突然了，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说罢匆匆地跑进皇宫内院。 谷时雨长出了一口气，他非常感谢聪明的塞亚公主为自己解围。塞亚很清楚自己钟情的是她jiejie凯瑟琳公主，肯达尔逼着他俩结婚，这不是强人所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