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婚礼进行曲（四）
一看见艾德里德，谷时雨在绝望之中犹如看到些许渺茫希望。他哽咽着道：“艾德里德，你是凯瑟琳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劝劝她……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唉……”艾德里德叹道：“我是最知道公主殿下内心想法的人了，她何尝愿意这么做呢……” “那她还这么做？！这与在我心口捅一刀有什么区别？” “她心里当然也很疼……甚至会比你更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找到自己的挚爱是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情……她如果还有其它办法，怎么会答应这么糟糕的条件呢？她实在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这才答应肯达尔国王的提议的……因为她要想的事情比你更多！”艾德里德悄悄抹了抹眼角道：“她不能不顾及埃拉西亚受苦受难的人民！她不能不顾及即将到来的灾难！她不能不顾及她母亲的生命……同样，如果是你陷入了险境，她也会不顾一切地来营救你，哪怕是失去她的生命！请你替她想想，如果你是她的话，你又该怎么做？” “可这个决定将会给我和她带来无尽的苦难！” “是的……可你和她毕竟还活着！如果她不这么做，劳蕾尔摄政王陛下就会死去，然后还会跟着死去更多的人！她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母亲被肯达尔国王绞死呢？她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人民在荒野上腐烂变臭呢？” “我知道她很为难，可是……应该还能想出其它办法的！” “我认为没有其它任何办法了！就跟你现在一样，除了娶塞亚公主之外，你不可能再找出其它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 “为什么？” “虽然我们跟肯达尔国王达成了协议，但那不过是口头上的。公主殿下和劳蕾尔摄政王陛下如今身陷在铁拳城堡，没有过多的人生自由，实际上是肯达尔国王扣留的人质。我们虽然将所有的兵力集结在铁拳城堡之下，但不敢冒然发动进攻，一则是怕一旦开战，肯达尔国王会对公主殿下和摄政王陛下不利，二则铁拳城堡的防御设置非常完备，以五万大军根本无法攻陷它。我们陈兵城下，除了能给肯达尔国王一点压力之外，其实起不到更多的作用。” “那我该怎么办？”平时颇有主见的谷时雨如今脑中完全是一团乱麻。 “谷子，现在只有你能解救她们！”艾德里德紧紧握着谷时雨的手道：“只有让协议生效，公主殿下和劳蕾尔摄政王陛下才有可能重获自由，埃拉西亚将实现真正的统一。” “那我就得离开凯瑟琳去和塞亚公主结婚了！”谷时雨悲伤地道。 “……我来这里之前，曾去铁拳城堡和公主殿下长谈了很久。她要我转告你，请你无论如何要理解她……她很想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可是现实生活中总有很多的无奈……”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不应该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艾德里德急了：“哎呀，我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还没明白呢？你这不仅仅是救埃拉西亚的百姓，还是在救公主殿下和摄政王陛下呢！” “难道我再没有其它选择了？”谷时雨悲戚地望着艾德里德。 “恐怕是的……我知道这样对你，对凯瑟琳公主，对我们大家都很难！”艾德里德道：“好在……塞亚公主也非常优秀！她不但美貌天下少有人能及，更难得的是有一颗善良纯真的心！” “如果……这是凯瑟琳公主所希望的，那我不得不接受它。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即便我跟塞亚公主结了婚，我也不可能获得幸福，因为我无法忘记过去……也许这段婚姻不过是名义上的……” “你必须明白，这不是公主殿下所希望的，而是她不得不接受的……谷子，你和她以后会过得非常艰难，可日子毕竟还得继续下去……” 谷时雨低垂着头，用力地绞着手指。艾德里德默默地望着他，心情非常的沉重。 塔南、约克、艾比盖尔、瑞萨、加百列，还有刚回来的路西法和茉莉，大家都呆在门外，等着谷时雨做出最后决定。 艾德里德出来了。见大家都用问询的目光看着她，便微微点了一下头。 看来谷时雨已经决定去铁拳城堡了。大家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面色都显得很忧郁。 谷时雨也出来了，他已经背起了自己的行囊。加百列和路西法连忙进屋想去拿自己的行李，却被他止住了。只听他道：“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把吸血鬼的情况调查清楚之后，再去铁拳城堡找我！” 加百列和路西法怔怔地望着谷时雨落魄的背影。约克拉住了他，低声道：“谷子，我不能陪你去铁拳城堡了，我得在这等着索姆拉归还我的军队。” “没关系，约克。我已经被肯达尔给打败了，而且败得非常惨。我现在这个狼狈样子越少人看见越好……一到铁拳城堡，我肯定会更加狼狈！” “没有人能够打败你，只有你自己能打败自己！谷子，想开点，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约克拍了拍谷时雨的肩膀，权当是和他告别。 塔南对约克道：“谢谢你的帮助，约克！你等索姆拉回来后告诉他，把我的军队带回去吧，我得去陪陪谷子，然后再跟艾比盖尔一起回布拉卡达。” 老英雄和加百列等人站在城门口，望着大队骑兵逐渐消失在烟尘中，仍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数日后，骑兵队终于到达了铁拳城堡的外围。凯瑟琳公主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城下，见谷时雨和艾德里德一行到来，库斯伯特、阿德拉、哈特等人急忙走出大帐迎接。 大家和谷时雨离开才不过一个来月，没想到现在的他竟然如此憔悴。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给我弄些水洗洗吧，我不能让肯达尔看见我这幅落魄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谷时雨抬起头，望着大家笑了笑。 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库斯伯特看不下去了，他立刻奔出大帐，命令士兵们开始张罗。 大家都借故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了心有不甘的哈特。 “谷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认为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还有其它办法。” “我已经想不出办法了！”谷时雨苦笑道。 “打肯达尔那狗娘养的嘛！我们军队的实力不比他的差！” “怎么打？他躲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呢！”谷时雨摇头道：“强行攻城是不行的，就算攻打下来，我们的士兵也会伤亡惨重。不瞒你说，第一次来铁拳城堡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如何攻城，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反正我们不能让肯达尔给牵着鼻子走！要不你先假装答应他，等凯瑟琳公主殿下和劳蕾尔摄政王陛下平安之后再撕毁协议！” “这个办法我也想过，看起来也不行。你想吧，如果我们欺骗了肯达尔国王，他愤怒之下，一定会选择跟我们开战……” “打就打嘛，难道还怕他不成？！” “斐欧纳最希望看到的事就是我们之间相互打起来呢！等我们打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可以来轻轻松松地收拾我们！”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哈特急得在帐中走来走去，忽然灵机一动，拍手大叫道：“对了，你乘肯达尔不注意的时候，一刀杀了他，然后再和塞亚公主重新签订和平协议！” “唉，你这么大声嚷嚷，我敢肯定城堡里的肯达尔国王已经听见了！” 哈特慌忙捂住了嘴巴。 “你知道吗，当家里的老鼠成灾的时候，即便你想用毒药毒死老鼠，也决计不能说出来，否则它们听到之后就不会上当了！” 哈特低声道：“也许肯达尔没有听见呢！这应该是个最好的主意，你一定要认真考虑！” 谷时雨没有吱声。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个主意。一想起肯达尔，他就恨得牙痒痒的。可杀他的话，谷时雨知道自己下不去手。杀人并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相反，它会让自己一辈子活在罪责的阴影里。谷时雨修行过很长的时间，也曾指挥过几场战役，虽然杀的都是怪物或者敌人，但他已经经常在半夜时分被噩梦惊醒了。 肯达尔也许该死，但那老头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甚至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儿子一般看待。这老头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怎么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我呢？ 就算行刺的时候一击得手，但事后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很难预料。荆轲刺秦王才图穷匕现，就吓得秦王绕柱环走，最后还不是被剁成rou酱？我可不想变成rou酱，最后被野狗吃进肚里！ 好吧，就算我没被剁成rou酱，那塞亚公主会怎么办？自己曾亲口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害她父亲的性命！她与那些忠于肯达尔的将领们会忘记仇恨，不计前嫌，欣然跟我和凯瑟琳公主重新签订和平协议吗？ 不见得会这样！谷时雨立刻摇了摇头。 看来除了娶塞亚公主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热气腾腾的大桶送进来了。哈特帮着谷时雨脱掉铠甲，然后准备离开。谷时雨却叫住了他：“哈特，等下你帮我刮下胡子吧，我怕自己弄不干净。” “好吧，我这就去磨剑…… “磨剑？”谷时雨吓了一跳：“你还是去磨小刀吧，这让人感觉好点。” 哈特不好意思地道：“我说错了，我本来是想说磨刀的！” 门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听声音好像是艾德里德在跟阿德拉争吵。 “要送的话你自己去送好了，我不愿意见到他！”这是阿德拉的声音。 “阿德拉，这件事跟他无关！为了救凯瑟琳公主殿下，他已经做出牺牲了，你还想要他怎样？” “在失落之地的时候，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缠着公主殿下，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谷时雨苦笑了一下。难道我追凯瑟琳也有错吗？在失落之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要不是我吃了豹子胆敢追她，她绝对会成为一个老姑娘的！ 看来这个便宜大舅子是跟自己杠上了。 哈特生气地走出了大帐，嚷嚷道：“要不是他拔出国王之剑，打开失落之地通往各地的传送门封印，你小子现在还呆在失落之地呢！” “他虽然打开了传送门的封印，但却给世界带来了战争！” “你错了！传送门在还没有打开之前，这个世界上已经爆发了战争！” “反正这件事他有很大的责任！”阿德拉气呼呼地离开了。 哈特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跟他评理。两人一路争论着，将艾德里德一个人留在大帐外。 艾德里德听着帐篷内的水声，忍不住脸红了。她望了望四周，好像没有人能帮她。她只好咳嗽了一声，羞红了脸道：“谷子，你……你躲好吧，我……我要进来了。” 帐内扑通地一声，好像一块大石头被扔进了水里。片刻后才听见谷时雨道：“恩，你可以进来了。” 艾德里德的心呯呯直跳。她的眼睛只敢望着自己的脚尖，将衣服放在一旁的矮凳上，然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哎呀，真羞死了！”她拍着胸脯喘息着，偷偷望了望四周，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她。 谷时雨拿起衣服，放在鼻下闻了闻。衣服是洁白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叹了口气，开始慢慢穿上衣服。 哈特这小子去了哪里？谷时雨摸着下巴，感觉毛茸茸的，还有点扎手。看来这胡子得自己剃了。 没有镜子可供参考，委实不怎么好剃胡须。那小刀虽然吹毛立断，可一不留神就会划破皮肤。谷时雨正用心在自己脸上耕耘呢，哈特突然掀开帐门走了进来。一见便大声嚷嚷道：“哎呀，我不是说过我要来帮你的嘛！” 谷时雨的手一抖，脸上便被划开了一条血痕，疼得他直吸冷气。 “我来我来，瞧你这笨手笨脚的！”哈特责备道。 大帐里又走进来两人。一个人的脚步很轻，象一阵清风，还带来了淡淡的芳香。那应该是艾德里德吧？还有一个人的脚步非常沉重，感觉就好象帐篷里走进来一头大象。 谷时雨不敢说话，要是脸上再挨上一刀可就惨了！他只好挥挥手，示意他们稍等。 那人就象一座黑色的铁塔，浑身上下都是肌rou疙瘩，一看就知道有使不完的劲。 谷时雨怔怔地望着他，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是索萨将军的助手，他说有东西想交给你！”艾德里德解释道。 一提起索萨，谷时雨立刻想起来了。是的，第一次来铁拳城堡的时候，肯达尔国王扣留了他，多亏城里的铁匠帮助，他才好不容易逃出城去。那位铁匠的身材跟他一样，只是没有他年轻。 这人应该是那位铁匠的儿子吧？一定是！谷时雨相信自己没有看走眼。 “我认识你父亲！他现在还好吗？”谷时雨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送你们出城的那天晚上，他就和铁匠铺里的十多个伙计在城墙上光荣战死了！”铁塔将一件东西塞在他的手里，然后望着他道：“希望他的死是值得的！” 谷时雨摊开手掌，掌里握着的是一块温润的黑玉。这不正是上次自己交给铁匠，要求他帮助自己逃跑的那块黑玉吗？ 黑玉虽在，但故人已逝…… 谷时雨呆呆地望着那块黑玉，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为了营救他一个人，却搭进去了十几条人命！ 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还值得他们如此牺牲吗？ 谷时雨将黑玉紧紧地握在手里。他已经决定了，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用以告慰那些英雄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