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映月门
烂泥和着茅草的屋顶上破了一个小洞，从中露出了一小片天空。楚自横仰面朝天，正躺在那个破洞下方，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子，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星空，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刚才饭桌上的对话。 许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老鱼头从床底下拿出了一坛自家酿的米酒，浑浊的酒液散发着谷物的芬芳，老鱼头跟二牛接连干了三大碗。 酒劲一上头，原本不善言辞的父子俩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老鱼头说他家一直给一个修行门派供应瓜果蔬菜，那些“上仙”对于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不甚在意，每次都会多给些银两，倒是个不错的赚钱门路。以前都是老鱼头亲自送过去，现在他老了，就交给二牛来做。 听二牛说起来，那似是一个挺气派的地方，名叫“映月门”，很多外来的“上仙”都会去那个地方求取仙药。二牛脸上两坨红晕浮现，虽然醉眼惺忪，但说起话来却满是自豪之意，似乎他就是门内弟子一般。 楚自横轻笑着给他们倒酒，二牛还跟楚自横说这个门派最近要货要得紧，似是要筹备什么大事，后来他跟一个熟识的弟子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他们要招收新弟子了。 父子俩大口喝酒，楚自横本还想多问几句，却看见这两人都已经喝得伶仃大醉，趴在桌上睡着了… 天上繁星闪烁，点缀着墨色的夜，楚自横不知道哪一颗星星才是归乡。自己已经六十出头了，若是父母健在，也都快九十岁了吧。自己现在与废人无异，这辈子怕是没办法回去了… 想着想着，心中怅然。他还记得二牛说过算算日子也该给那个门派供货了，二牛盘算着明日赶路给“上仙”们送过去。 楚自横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听老鱼头父子俩的言语，这映月门似乎是个了不得的炼丹门派，若是真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厉害，不妨趁着他们收徒之际，试着看看能不能混进去。要是真能被收作弟子，学得一些炼丹术，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他目光闪烁，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神采，这或许就是他唯一的出路了，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耳边鼾声如雷，楚自横是夜无眠。 …… 第二天，一辆满载着果蔬的牛车，从南石村晃晃悠悠地驶出，楚自横在车后坐着，怡然自得地欣赏着沿途的自然风光。 沿途可见一道道剑光横贯长空，全都朝着一个一个方向而去。二牛无不羡慕地说道：“要是俺也能飞就好了。”映月门每十年就大开山门收徒，二牛小时候也在映月门招弟子时试过一次，但那些“上仙”说他根骨太差，不适合修行，任老鱼头怎么磨都没用。 “对了，兄弟，还没问你叫啥名字哩。”二牛回过头来问道。 沉默片刻，楚自横缓缓开口：“我叫木黄。” 一天一夜后，映月门所在山门出现在了眼前。映月岭山路如同一条长蛇般蜿蜒向上，路上所见之人也多了起来。不时可见几个目光坚定的少年跋山涉水，奋力攀爬，在他们身上，楚自横仿佛看到当年义无反顾踏上寻仙之路的自己。 这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只见一道道长虹自四面八方疾驰而来，但都映月岭山脚落下。这些人多是三三两两前来，一个个模样俊俏的少男少女由家中长辈领路，与那些毫无背景可言的平民子弟相比，这些男女衣着光鲜，顾盼生风，身上的修为似乎随时都能迈入先天境界。 楚自横看着这些眉眼间不掩傲色的少年少女，心思流转，这些人明显是有不错的底子，根骨也不错，更有家中长辈指点，修行之路应是比旁人要顺畅些。绕是这样，他们也都慕名而来，情愿在映月门修行，看来这个映月门应该是个不小的门派。然而，不管有何背景，为了拜入映月门内，都得徒步上山，以示对于映月门的尊敬。 越往上看到的人就越多，以楚自横的目力，已经可以瞥见山顶影影绰绰的亭台楼阁隐没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除此之外，只能看见一片云遮雾绕，必然是有阵法将其余宫阙遮蔽住了。 虽说楚自横现在无法使用体内的真元劲，但神念并没有这个限制。刚刚神念一扫之下，发现了遍布群山之中的几处灵气波动，极为隐晦，一般人都不会去留意到。这些灵气波动想来就是护山大阵的阵角所在，遥相呼应，杀机若隐若现。 此阵颇有门道，层层嵌套，环环相扣，楚自横隐隐觉得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即便是通玄境修士也是有来无回。如此一来，更让楚自横对于这个映月门更有兴趣了，或许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 在盘山路上绕了许久，终于见到了主峰，此地天地灵气已然化雾，即便是楚自横置身其中，都有心旷神怡之感，更不用说二牛了，二牛满脸陶醉，连连感叹：“这才是人间仙境啊！”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陡直山路，路的尽头消失在云雾间，一眼望不到头。这条石路上早有人踏上，再往上，人渐渐少了，只能看见几个缓慢移动的黑点。 “走了，木兄弟！这条路是给那些前来参加测试的人走的，咱们呐，得走这条路！” 听到二牛的话，楚自横回过神来，这才看见了在通天石梯几十丈开外，还有一条泥泞的土路。 一路七拐八拐之后，两人驾着牛车来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小院前，柴扉虚掩，二牛从牛车上跳下，拉着牛车直接进去。 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的胖老头走出，胸口处绣着一轮满月。胖道士爽朗地笑到：“二牛，怎么这回来得这么早？可比预定的时日早了一天呐！” “仙长，这不是看门内大事将近，寻思着可能瓜果消耗得多嘛！”二牛傻傻地笑着，对着胖道士连连躬身。 “不错，你倒是有心了。”胖道士两手抱怀，笑眯眯地说道。 接着，胖道士看到从牛车上跳下了楚自横，往日里送菜的只有二牛一人，从未见他带人上山，胖道士正要开口询问。 楚自横早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对着胖道士施礼，道：“见过道长，小子是二牛哥的亲戚，过来帮忙的。” 因为楚自横早已隐去一身修为，身上没有丝毫真元劲波动，看上去就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而且储物戒指已经摘下，更不会让人起疑。 大概是因为楚自横眉目实在俊秀了些，胖道士反而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才打趣道：“二牛啊，你这亲戚跟你不怎么像啊，流着差不多的血，怎么一个丑一个俊呐？哈哈哈…” 胖道士自觉有趣，笑个不停，弄得楚自横跟二牛好不尴尬。他还想多聊一会儿，这时，一个消瘦男子走入院中。胖道士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去，热切地拉着消瘦男子说道：“师弟，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伙房？难道这一次招人已经招完了？” 消瘦男子一挑眉，摊手说道：“这哪能啊！我这也是忙里偷闲，过来讨口井水喝罢了。” 忽然，消瘦男子轻咦一声，瞥见正在一旁卸货的楚自横。看着比一边五大三粗的莽汉略显瘦弱，但却独自扛起六七袋瓜果，这些东西加起来最起码也有个三百斤，但他落脚平稳，脸上也没有虚汗，看起来还留有余力。 消瘦男子正看着那个搬货的楚自横，神念探查之下，双眼微微一眯，暗自惊道：“这小子气血冲天，颇有龙象之势，天生神力，倒是个不错的仙苗。”男子不过凝丹初期的修为，怎么可能看穿楚自横的虚实，但楚自横一身气血之旺盛，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胖道士发觉他的师弟盯着楚自横，他也好奇地看过去，旋即，越看越心惊。最后长长叹道：“资质奇佳，可惜年纪有些大了，看上去有最少也有二十岁了吧，早已错过了打基础的年纪。” 沉吟许久，消瘦男子摇摇头，说道：“师兄，今日他遇上我等，或许冥冥之中，就注定他与我门有缘。虽说他年纪是大了些，但未必不能大器晚成，一鸣惊人。” “哦？”胖道士颇为惊异地看了他的师弟一眼，说道，“那师弟的意思是？” 楚自横在消瘦男子未进院子时就已经注意到他，凝丹初期的实力在他眼里虽然不算什么，可现如今的他虎落平阳，不得不提起万分警惕，生怕露出一丝丝端倪。好在那个人也没能看出楚自横的修为，楚自横才放下心来。 那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楚自横耳朵里，楚自横很想知道消瘦男子接下来会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消瘦男子走到楚自横面前。 “木黄。”楚自横脸上露出些许木讷，还有些诚惶诚恐。 “嗯。”男子点点头，突然说道，“木黄，你可愿拜入门下，我可以破例收你为外门弟子。” “师弟，你…”胖道士没想到他的师弟这么看好楚自横，要知道，他这个师弟可是出了名的死板，从不肯为他人大开方便之门。 “木兄弟，这可是好机会啊！”二牛激动不已，在楚自横耳边悄声说道。虽然他知道楚自横并不是普通人，不过应该也比他强不了多少，要是能拜入映月门，无异于鱼跃龙门 正当所有人以为楚自横会一口答应时，楚自横看着消瘦男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敢问成为外门弟子可否修习炼丹术？” 男子稍微一愣，他还以为楚自横会当即跪拜叩谢，更激起了他对于这个叫“木黄”的小子的好奇之心。停顿少许，男子说：“不能。唯有通过通天石梯，成为内门弟子才能接触本门根本。” 闻言，楚自横灿然一笑：“那我就当内门弟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