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谈
“人都是孤独的。虽然在父母、兄弟、亲戚、朋友、或是恋人等人的包围下会产生错觉，但其实我们都是孤独的。真的很可笑，明明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却老想着事情并非如此，所以人会聚集在一起，互相亲近、互相安慰，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面对艾维尔的话语，我陷入沉思。或许是…或许不是…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否认，但是现在我也忍不住偶尔会想，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里昂的面孔、里克的面孔、缇娅宛如哭泣般的面孔交替浮上心头，我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内心多了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所以我总是感到空虚。但或许…我的心其实并不空虚，只是脆弱而已……不认定自己空虚、软弱，便活不下去，所以为了继续活下去，即使知道自己软弱也不去面对，一直掩饰着、逃避着…… 即使知道了别人的好意，我也不会接受。软弱的我会选择紧闭双眼，以减少风险。我很害怕。害怕再次失去、害怕紧握的双手会再次放开、害怕再次伤人、害怕再次受伤、害怕再次期待。因为担心总有一天会被抛弃，所以封闭了内心，不敢去接受他人。即使现在，我也还是很害怕。 “不过，反正死的时候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会孤独死去，不知到时大家会怎么想？一定会觉得自己很愚蠢，心想如果没这样该多好。明明快乐和温暖都只是虚幻罢了。可是即便如此，越是回想就越觉得痛苦吧……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那种回忆，就可以一个人默默地死去，非常平静地离开人世。对不对，休加，你会不会也这么认为？” 艾维尔的目光穿过了前方的树林，直至远方…他并不想从我这得到回答，而是想借由我的口来确认他自己的答案…… 或许他希望我反驳，这样他就能再次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或许他希望我认同，这样他可以默默的接受一切，独自****自己的伤口。但这是他的生存方式，不是我的。因为，就算是如此软弱的我，也希望自己能改变，希望自己面对软弱的时候不在逃避。或许，这才是我独自上路的真正目的，所以我却没办法给他正确答案。 “即便你行无所行，没有行为也是行为的一种。即便你择无所择，没有选择也是选择的一种。我不这么说，你就无法理解我的回答是‘答不出来’吧。” “答不出来吗？是啊！或许因为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吧！” 兴许是之前遇到的事，触动了艾维尔的内心，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我轻轻摇头，将药粉均匀的抹在艾维尔的后背上。 “啧，总觉得今天废话特别多，为什么我要和一个臭男人讨论这些问题？真是讨厌的感觉！而且如果你答不出来的话，直接回答不知道便行，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是想证明你的文学修养吗？” 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变化，艾维尔带着一副受够了的表情，用夸张的语气转移话题。他并不想过多的回忆，沉静在过去的痛苦当中，而我也和他一样。 “这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引用了一句名言而已。话说连这个都没听过，难道你平时都不读书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相当喜欢读书。特别是爱情方面的，我经常在睡不着的夜晚细细翻阅。效果真的超好，用不着看完一页，只要看完几行就会自然地一夜好眠。” 艾维尔试着回想的样子让我有些期待，却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的答案。 “那不是根本没怎么读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我和你不一样，仅仅是为了变强，就已经用尽了全部的时间，不过…在感情方面，我认为自己多少比你更有发言权！” 的确之前有说过看气氛之类的话，那个时候艾维尔那游刃有余的态度，超令人不爽。难不成这家伙很受欢迎，这方面的经验意外的丰富？我承认倘若对方认真打扮，的确是一张会受女人欢迎的脸，但是总觉得…完全无法接受…… “看起来像是经验老道的人说的话…” “不，我没有谈过普通人所谓的‘恋爱’。虽然可以想像‘应该是这样没错’，但由于自己没有实际体验，所以还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只能用书籍来弥补。但那个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了那个女人的心情。” 仅仅是想象就能明白犹如海底针的女人心，这也算是某种天赋了吧！忍不住发出感叹，旋即我很快抓住了艾维尔话语中的重点…… “难不成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艾维尔认真的沉思片刻，默默摇头，接着用试探般的口吻说话。 “母亲和meimei，这样算吗？” “你知道不是说的这种喜欢……” 我如此回答。仿佛感到万般无奈似的，艾维尔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没有。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没办法去喜欢一个人。就算我抚摸、亲吻、拥抱喜爱的人，可是我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我连我自己的存在都没办法确认，又要如何确认他人的存在？如果没办法确认他人的存在，又要如何去喜欢？” 无奈的甩动着脑袋，艾维尔露出了宛如放弃了一切又接受了一切的可悲笑容…… “其实我也很希望能获得救赎，像个普通人那样，一辈子平淡稳定、父母总是带着微笑、meimei和睦相处，有个有气质的老婆、看得顺眼的孩子、可爱的孙子、最后在睡梦中死去。若是有这种人生倒也不坏，如果有我也很乐意。但我的运气不好，没能获得这样的人生。” 转过头来，艾维尔看着我复杂目光中，隐含了无数沉重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接受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或许你也经历过很多，但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想，明明拥有我所渴望却无法拥有，期望却无法得到的全部东西，为什么你还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将药粉抹在艾维尔后背最后的伤口上，血液接触到药粉之后混合在一起，快速凝固起来。 一个不算严重的伤口倘若得不到及时处理，一不小心就会变得足以致命。而没有触觉，便意味着连确认自己是否受伤都很难做到，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艾维尔，仅仅是活着就需要拼尽全力…或许对他来说，我的存在便很碍眼，我无意中的言行，更是持续刺痛着对方伤口…… “抱歉！” 我下意识的道歉，艾维尔轻轻摇头。 “我讨厌别人的施舍，也最恨别人端出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然后拙劣地给予同情。” “抱歉！” 我再次道歉，然而意义不同于之前。艾维尔收回刺人的目光，往篝火中添加起树枝。我收好药粉，爬上旁边的树木。 “那你呢？” “什么？”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艾维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带着奇怪的语气突然开口。 “我是说，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像你这样一张轻浮的脸，应该很受女人欢迎吧，真是让人羡慕！别想笑笑就了事，没理由我一个人说了这么多，你还要故作神秘……如果有什么丢脸的回忆，就应该赶紧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这个家伙，明明就是自顾自说的出来的，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去？不过…这方面的问题，我似乎的确没和同龄人讨论过。 “说到喜欢的人，应该有一个。之所以说是应该，因为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只是那个人爱慕着另外一个厉害的家伙，而不管哪一点，我都无法同那个人相提并论，所以除了叹命运的不公，我什么都做不到。恩，就是这样，很无聊的故事吧！” 我想起来娜塔莎的笑脸，然而模糊的画面总让我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确实很无聊，消极得不像个男人。那你身边呢？没有喜欢你的人？或者青梅竹马之类的？” “喜欢我的人倒是有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啦！但我大概没办法变成她心中憧憬的样子，所以不知道该如何答复。至于青梅竹马…因为从小就一直活在她阴影之下，所以我还真有点怕那家伙。你敢信么？明明是一个女孩子，打架居然比我还厉害！虽然现在怎样还不清楚，可是见到她的瞬间，身体就会不能的畏惧，完全不敢招惹她……” “没想到你竟然会怕女人…听起来也尽都是些……不过，就算是那些悲惨过去，现在不也变成美好的回忆了吗？” 我默默点头。即便失去了一切，但唯独哪些美好的回忆，始终留在自己的心间，直到永远…… “对了，说起来，那个女人的未婚夫，就是那个叫雷克斯的家伙到底怎样？” “千咒吗？只是听过而已，算是小有名气的家伙。光凭掌握了六系魔法这一点，就已经对得起‘天才’二字，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也难怪阿尔特娜会念念不忘。不过，既然那家伙会去魔法学院，那总有见面的一天。我期待着这天的到来……” “哇哦…这满是虚伪的表情，男人的嫉妒真是可怕！” 带着残念的脸上满是讽刺的神情，艾维尔要着脑袋，对我的期待不予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