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父与子
云端无风，古树垂着枝丫，略显沉寂。 与那树下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格外契合。 父亲望着眼前的儿子，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这感觉源自于云翔眉宇间的一丝陌生，若有若无，像是错觉。 身为这宫殿的主人，仙宫五大长老之一，被尊为云林尊者的他，从未感觉如此的无力。 许久之后，云翔打破沉寂，开了口。 “父亲，我把母亲留给我的玉佩送人了。” 云林没有惊讶，神色依旧柔和：“一名女子？” 云翔看向了手中的埙，忆起了那樱花树下的少女，嘴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一抹微笑。 “人类女子，她叫樱，樱花的樱。” 云林没有接下去，他眼里涌出悲色，惨杂着无力与自责，很复杂。 云翔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他看向了他的父亲，这也是他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了他的父亲。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对么？” 云林一怔，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得更为惨白。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如何去说。 云翔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有些失望。 他甚至感觉到有些生气，不是因为父亲没有回答自己，而是因为父亲眼中的自责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是觉得做作。 云翔转身走了，再也没有看父亲一眼，他离开了庭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是，他总归是走不出这座宫殿。 至少，在作为祭品之前，此间的守卫不会让他离开半步。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云林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猛地咳嗽数声，身体摇摇欲坠，靠向了老树，以至于不会摔倒。 “翔儿，你放心，为父一定会救你，一定会。” 他的眼中满是坚定，甚至有一丝的疯狂，但那疯狂背后却是身为人父的慈爱。 “还有三天，三天时间，我一定能救你。” 云林自语开口，转身离开了庭院，回到了闭关之地…… …… …… 三日后。 仙宫深处，修士云集，几乎整座云端仙宫的修士都聚集在了这里。 修士众多，本该嘈杂，此处却是异样的安静。 无论修为高低，所有人都面无表情。 他们圣洁的像是天使，不食人间烟火，但却冰冷的像是魔鬼，毫无感情可言。 他们就是凡人眼中的神。 此处是一座祭坛，血色石料搭建的祭坛显得有些简陋，但那密布的符文与图腾却是让人心神震动，似乎看一眼就会被吸走灵魂，给人一种不洁的感觉。 此时此刻，祭坛中间正前方正站着一位老者。 这老者与影视剧中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毫不沾边。 Ｙ鹜双目，刻板面孔，颇有几分像是戏中的薄情寡欲，高高在上的神明，按照自己的意志，将世间万物划分三六九等。 老者淡漠开口，声音听起来中正平和，但却毫无情感。 “云端大陆自诞生以来，万年必有一劫，此劫毁天灭地，哪怕我等修士也无可幸免。” 说道这里，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明，一个个立马露出恐惧之色。 这老者口中的劫难，是在场所有人的梦魇，更是整座大陆的梦魇。 老者继续道：“我云端仙宫，应劫而生，庇护苍生数十万年。而今，大劫将要再次降临大陆，我云端仙宫责无旁贷。” 老者忽然看向了某一个方向，Ｙ鹜的双眼，如同死神的凝视。 这视线的镜头是一位白衣少年，翩翩出尘，哪怕在场的年轻神明不少，但唯有他，格外的吸引眼球，而他，正是云翔。 此刻的云翔，带着嘲弄，带着冷笑，远远的望着祭坛，丝毫没有将老者放在眼里。 老者兀自冷哼一声，继续高声道：“想要避开大劫，需由天选者牺牲自己，以身以魂，祭祀真神，祈求宽恕。本尊身为祭祀大长老，借助宗门法器，推演而出这一次的天选者，正是云林长老之子，云翔！”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云翔，这件事情他们早已知道，此时的注目礼，更多的却是督促。 督促着云翔快些进入血色祭坛。 督促着云翔快点自我了断，魂飞魄散。 只要云翔死了，他们就不会死在大劫之下，只要云翔死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所以，王翔快些死吧，快去死吧。 这，在场修士的心声。 云翔从这些冷漠的目光中看到了所谓人性，他忽然有些想念樱花树下的女孩儿。 那张敢哭敢笑，稚气未脱的小脸，是那样的好看。 对比之下，四周的这些所谓神明，又是多么的丑恶。 云翔并不怕死，只是觉得，为眼前这些人去死，真是有点可笑。 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这是所谓上天的旨意。 他是那恶心的大长老口中的神选者，为了大陆，为了宗门，他不得不去死。 云翔缓步走向祭坛，一路上，他若有若无的环顾着四周。 不是为了寻找逃出生天缺口，而是寻找那张总是慈爱与温和的熟悉面孔。 果然，父亲，没有来么…… 云翔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失望是因为他本想看一看，此刻，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庆幸，恰恰是因为父亲没有出现，这至少说明，父亲有负罪感，他不敢出现，不敢与云翔对视。 云翔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是怎样的无忧无虑。 父亲总是与别的神明不太一样，他的气息永远都是温暖的。 那时候，云翔很喜欢依偎在父亲怀里的，望着天空，数着仙禽。 只是这一切，都在云翔十八岁那年成为破碎的梦境。 那一夜，云翔听到了父亲与大长老私下的谈话，原来，自己不是亲生，而是当时仙宫敌对势力的遗孤。 仙宫剿灭了云翔的家族，而云翔却是被云林收养，目的，正是为了二十年后的这一场大劫。 从一开始，云翔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只能活到二十岁的孽种。 童年一切，所谓的父爱，所谓的快乐，都是假的，这都是一场戏。 那个云翔一直最敬，最爱的父亲，正是杀死他亲生父母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