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桃花庄南边这一带有个寨子,叫做祝家寨,地势险要,沟壑纵横,有一部落几千口人住在这里,却不像阿蝶那样隐居不参与世事,也不象杨峰杨盛兵多将广,去sao扰大唐边境,攻城抢粮。为首的寨主叫祝延,五十多岁,跟前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有田有粮,家大业大,妻妾成群,奴仆遍地,风调雨顺的年头收成好,也养不少壮汉看家护院。听说大唐发兵十几万来定边,杨峰一战溃败,已经降唐,众多部落首领酋长也纷纷投降,连被尊为圣姑的阿蝶也未能幸免,急忙召集儿子们商议如何应对唐军。 这祝寨主虽然有些谋略,几个儿子却都不成器,每日只知道寻欢作乐。好在还有一个义子,名叫祝松的,跟在身边出谋划策,能文能武。祝松说道,“孩儿已经打听明白,唐军此次来势凶猛,志在收服我等外族,不会赶尽杀绝,只要我们献出家财粮食,应该不会难为我们。” 话音刚落,那兄弟三人便嚷嚷开来,无非不肯舍财受贫,骂祝松吃里扒外,勾结唐军霸占他家财产。 祝松被骂,只得改口又说,“若听几位兄长的,对抗**,也须联合西洱河杨盛一起抗击**,不然单凭我一己之力,难以保全合家大小,和这寨子几千口人。” 祝延捻着花白的胡须,摇晃着脑袋听完他们的意见,说道,“唐朝派军队来我们这里争抢地盘,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一回是得了便宜回去的?这一次虽然来的人多了些,我看也是虚张声势,这些汉人吃不得苦,在我们这里呆不长。蒙和杨峰他们,不过是避其锋芒,暂且投降唐军,等他们撤退,这一带还是我们的天下。想白得我的家产,休想!大郎,带你俩兄弟和护院的家丁,告知寨子里的各家各户,准备好家伙,听我号令,击鼓为号,鼓一响,立刻去寨门集合,有违令者,全家赶出祝家寨,永远不许回来。” 弟兄仨得令,一起出去传令,站在院子里,吆喝家丁备马,出了门分头去了。祝寨主又吩咐祝松说,“我儿说的也有道理,单凭我一寨之力,难以对抗唐军,需得联合附近部落首领,一同抗敌,你准备些礼物,去他们山寨走一趟,好歹说服他们,一旦交战,立刻来救应。” 祝松答应一声,刚转身要走,祝延又喊他回来,问道,“我才听说,前几日树林里有一妇人看到几具人骨架骷髅,我寨中可有人口失踪的吗?” 祝松说道,“寨子虽没失踪人口,也闹得人心惶惶的,父亲一问,我倒想起一个主意来,我们可以宣扬此事就是**干的,寨民听了,正好仇恨唐军,我军士气必定大增。” 祝延点头,说道,“蒙和杨峰等人这么快就投降**,不能小看唐军将领,你可扮成病人,也去找那圣姑看病,找机会说服他们,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祝松应声而去。 过了几天,祝松回来,回禀祝延道,“孩儿已打听明白,驻扎在杨峰家的唐军将领,名叫郑和,两员副将,一个姓孙,一个姓李,还有一名女将,据说是李将军的夫人,是她说服杨峰夫妇投降的,又深入桃花庄,鼓动圣姑和孟优翻脸,他们从中坐收渔利。这么一来,他们粮草充足,估计下一步就要对我们山寨下手了。” 祝松说罢,赞叹驻扎在杨峰家的唐军军纪严整,并不sao扰当地人,那三位将军年纪也都不大,却是治军有方,不愧是仁义之师。 祝延冷笑道,“我儿年轻,只看这些表面功夫,但凡有仁义之师,仁义在前,怎能打得胜仗?我猜杨峰是被他们假仁假义给拘住了,他整天看这些异族在他家吃住,心里会没想法?” 祝松忙连声说是,杨将军并非甘心降唐,不过是一时大意,被**俘获,以妻儿要挟,不得已才降之,今年春季干旱,地里收成不多,最近天气暴雨连连,河水暴涨,**粮草运不过来,我们可以趁机假扮**抢粮,我族人必然拼死反抗,那时候父亲振臂一呼,一定有万人响应。 祝延恶狠狠的捏住手里的竹杯,发誓让**有来无回。父子俩嘀嘀咕咕计划反唐,直到夜深才睡了。 小树林里,郑和正带人掩埋那几幅被割去皮rou的骨架,周围成团的苍蝇不时撞到人的脸上,一股腐尸般恶臭袭来,熏得大家一阵干呕,纷纷跑开拿衣襟扇风,也有脱下上衣的,挥舞着衣裳驱赶苍蝇。郑和站在高处,手搭凉棚看远处祝家寨,并没一个人影,连大路上都看不到一个人。最近双方交战,有年轻后生跟杨峰去打仗,见他降了**,有回自己家的,也有投奔其他部落的,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其他老弱妇孺,都不敢出门。前几日郑和去祝家寨招降,还没走到,就被李询喊回去,说有人要偷袭营地。如今阿蝶已经收服,没了后顾之忧,下一个目标,就是祝家寨了,据打探到的消息,寨主已经做了防御,看来要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晚上和李询飞虎说起这件事,飞虎说,“我看杨峰的意思有些含糊,不愿意发兵去打祝家寨,若是我们自己起兵,地形不熟悉,恐怕中了埋伏。” 郑和说,“我也怕他出尔反尔,这些南蛮,反反复复降了又反,反了又降,怪不得刘伯英要把他们斩尽杀绝,这样来回折腾,实在令人心烦。” 李询道,“刚才传令兵又来传梁元帅令,叫我们按兵不动,等待粮草到来,我想我们又不缺粮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攻打祝家寨也无妨,既然他们有了防备,我们趁夜间下雨发兵,他们以为下雨,我们不会出击,一定会放松警戒,祝家寨,唾手可得。” 三个人仔细分析祝家寨兵力,地形,胜券在握,商议定了,各自回房休息。 李询回到自己竹楼,没看到韩琦,独**黑坐了一会儿,听到她和楼下侍卫们打招呼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楼梯响,韩琦手里拿着一支红杏树枝走上来,一边点灯一边吟道,“问千山万水何以为兵,道四面八方红杏先锋。”就着灯光看见李询坐在竹榻上,把手里的树枝插在陶罐里,笑嘻嘻说道,“爷回来了,也不叫人给你点个灯,就黑咕隆咚的一个人坐着喂蚊子,刚才我用艾草熏了一回,应该没咬你吧?刚才在房后摘了一些杏子桃子,在井水里冰着,我给你拿来尝尝。”
李询摆手说道,“你先别忙,刚才你念叨的什么?再给我念一遍。”韩琦想了想,才回过味来,原来李询字问道,方才那两句词开头的字就是李询的字,忙赔笑道,“是我失言了,随便念了两句,竟冒犯了你的名讳,真该打。”说着拿起蒲扇,坐在他身边殷勤的给他扇着。 李询看她穿一身当地人衣裙,说道,“你这一天天的,忙的见不到人,都做了些什么?” 韩琦收起笑容,说道,“我跟着阿蝶学行医啊,这几天找阿蝶看病的人真不少,有一个祝家寨的小伙子,看起来红光满面蛮壮实的,也来看病,我就留心偷偷跟着他,他看完病没立刻走,和杨峰在一起聊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反正他们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好事。” 李询微微点头,“阿蝶给他开药了没有?” 韩琦说开了药了,不过是些清热泻火的药,吃不吃也无所谓的。我想,祝家寨离这里只有几十里地,前些天孟优偷袭军营,打散的蛮兵多数都跑到他那里,最近又有谣言对我军不利,我怕有人纠集这些人趁机反扑,是不是提醒郑将军一声?早作准备。 李询便把刚才郑和他们商量攻打祝家寨的事说了一遍,韩琦说道,“兵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我们对祝家寨的了解,知之甚少,若没有杨峰相助,很难取胜,我看杨峰有些摇摆不定,万一他倒戈相向,后果不堪设想。” 李询笑道,“我以为你又要去祝家寨招降呢,难得你有心,看出些端倪来,你提醒的是,明日我就对郑将军说,叫他多防备。” 韩琦也笑道,“梁元帅不让轻举妄动,就是怕我们腹背受敌,我去桃花庄招降阿蝶,是因为之前对她有所了解。至于其他人,比如孟优那样的,去招降不是自讨苦吃么?” 李询伸手揽她在怀里,叹道,“果真是我的贤内助,不,不止内助,简直就是军师嘛,琦儿,还得辛苦你,盯紧阿蝶阿娇她们,有什么反常,立刻告诉我。” 韩琦依偎他怀里,表白道,“能为你做事,是我的福分,说什么辛苦呢,我只盼着早些收服这些南蛮,好回去见少妃,和两位小公子,在家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出来这些天,真想他们呢。” 李询抚着她后背,安慰道,“快了,等我们的粮草一到,全面出击,直捣西洱河,捉了杨盛,我们就可以班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