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存在的意义
因为蒲荨的缘故，回无忧谷的打算暂时被苏瑶竹搁置了下来，之后她收到小狐的心灵感应进入了主空间，来到了灵泉边，微微愣神。 水底小巧的蛇蛋通体透明，内部淡淡的血红透了出来，在表壳发出淡淡的金光，延伸出数条金线繁复地缠绕在鬼骨的躯体上，层层包裹，裹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球状物，把鬼骨跟泉水隔绝了起来。 鬼骨只露出了一个头顶，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像水草一样在水底招摇，刚进来时头骨有一半都狰狞地露出来了，如今看到的却是完整的头皮。看了半饷，苏瑶竹才确定这颗蛇蛋竟然是在帮鬼骨恢复。 自从这颗原本死气沉沉的蛇蛋自己能够划开时空跑到主空间灵泉水里泡着，她就已经觉得这便是它最大的本事了。如今看来，倒像是冰山一角。 随后，她去了副空间红木阁楼，踩在陈年老木的楼梯上，她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上了二楼，拐过高高的书架一眼便瞧见了那三个透明的球体，以及里面的三本功法。 她敢肯定，暗大人手里应该是没有功法的，那他对空间的运用就是自己参悟的。 以前她因为自己修习的那些功法还未吃透，所以未曾动透明球里漂浮的功法。 她伸出手，右手中指快要触到中间那个透明球表面的时候停住了，眼里出现了挣扎，闭上眼，合上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扫过。 只需要从空间里引出一点灵气，她或许可以得到一本很厉害的功法，但却失去了自我提升的机会，有些东西，并不是从书里可以学到的，就好比领悟力。 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你今日能从中参悟多少，那是你的造化。” 她在书架之中足足待了两日，上上下下翻过了无数的书籍，古往今来，多少修士的修为突飞猛进，然而心境跟不上，最后卡在了瓶颈，往往一个顿悟，提升的远比埋头的修炼多。 书海之中，少女恬静的侧脸安详，手中的书翻开一半，她闭着眼，神色安定，突然睁开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起身，压在腿上的书籍哗啦啦地掉。 离开空间的苏瑶竹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朝她扑过来，伴随着响铃声。 “猪猪，你终于出来了。” “嗯，楠臻师弟呢？” 苏巧儿缩了头，双颊鼓起，一只手指戳她的脑袋：“你这两日不在，你那好师弟跑去找美人喝酒了！” 苏瑶竹抓住巧儿的手臂轻摇，面上疑惑：“你在说什么？” 苏巧儿向来不会说谎，她有些慌了，不过两日没见，又发生什么了。 “我本也是不信的，你去听雪居看看便就知道了。” 听雪居是法云峰凌宣雪的居处，上次去那儿，凌宣雪确实邀请过楠臻品尝灵酒，只是被楠臻回绝了。 论资质论修为论容貌，凌宣雪确实很好，好得让人很嫉妒。 “你给点反应好不好？”苏巧儿看着她走神，有些不满。 “哦。”苏瑶竹有些心不在焉。 苏巧儿看不过去，拉着她就往外走：“走，我这就带你去瞧瞧。” 她想挣开苏巧儿的手，然而内心犹豫了，任由着她拉着她去了听雪居。 去的路上她就在想，她的寿命不过数百年，她不奢望与师弟长长久久，只是若是往后楠臻想结双修道侣，从各个方面来说，凌宣雪都是她见过的最好的选择，漂亮，聪明，强大。如果楠臻真的对凌宣雪有意，那她……也舍不得。 行至半路，不知从哪儿飘飞的花絮漫天遍野，洒落在清澈的流水，茂盛的草木上，也落到了她的肩上，粉白粉白的颜色，让人侧目。苏瑶竹偏头无意望了一眼，却透过了重重掩映的藤蔓，看到了一对依偎的身影。 依稀是白衣女子仰躺在石桌上，墨发散开，一抹黑色的高大背影抱着女子的腰，倾身盖住了她，举止十分暧昧，地上是散落摔碎的瓷壶，还有一地水渍，在深水泥土上看不分明。 苏瑶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转身往回走。 苏巧儿被人突然甩了手，正纳闷着却见她往回走了，连忙追过去：“很快就到了，你不去了吗？” 往回走的步伐停住，她回头看着苏巧儿，语气淡淡：“突然想起我大哥有事找我，楠臻师弟做了什么，我不关心。” 说完，她加速了脚步，丢下身后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原地的苏巧儿一脸的莫名其妙，如果不关心楠臻，为何一出来便问他。 苏瑶竹走出了很远以后，才感觉到眼睛的湿润，她抬头吸着鼻子，拿出药葫芦放大，飞上了高空，扑来的风风干了水汽。 她飞到青峰的清云洞前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里面正在议事，任何人不许进。”清云洞外多了两个站守的男修，看衣饰应当是青峰弟子。 “对不起，我想求见苏师兄。” 两名弟子死守在这儿，她想了想，便等在了一边隐蔽的角落。 因为魔修突然消失的原因，其它宗派的人有一部分留了下来，两日下来，青云宗内还有相当一部分外人，宗内把手也比较严密，虽然不限制来客的行动，很多地方却多了些看守的人。 等了没多久，她便觉得腿有些疲乏，便随地坐了下来，盘腿修习《空间法则》，这是内修之法，感受体会万物之心，因此并不惹人注目。一层一层的意识透过周围的草木渐渐进入了清云洞，吃力的感觉袭来，只到了外院就有些精神困乏了。 她目前对此间空间只能做到监控的作用，不知道大前日双修大殿上那人是怎么做到的。她再次想了想，把意识退了回来。 精神上的疲惫让她有些想休息，咬了咬牙，她把目光聚集到面前的一棵草上，运用空间法则把意识赋了上去。 此时无风，面前的那株草一动不动。 意识一上去便沉寂，她能感知到脚下的土壤，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还有阳光微弱的温暖，她想试着让这棵草摇动起来，却毫无章法。 试了许久，她有些丧气了。 连一棵草都控制不了。 时间从白日慢慢走向黄昏，洞府内的人还没有出来，等到天色变暗，月亮出来的时候，终于一群人御剑从空中飞走了。 她从草丛中走了出来，问守在此处的弟子。 “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不能，大师兄夜晚不见客。” 尤其是女客。 苏瑶竹哑言，走到一边给自家大哥发了传音。 守门的弟子把她迎进去后，面面相觑，青云宗青峰首席大弟子苏清易真人一向不近女色，今日夜见女客，第二日不知会遍传出多少流言八卦来。 青衣素裹的男修坐于案上，案摆了不少玉简，他揉了揉头，问：“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楠臻那小子呢？” 苏瑶竹面色有些黑，随意找了处就坐下：“谁知道他在哪儿做什么。” 看着她脸色和语气都不对，苏清易摊开手，语气安慰：“楠臻一向是向着你的，纵有什么不对的，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你对他了解有多少，我对他了解又有多少？！”苏瑶竹平复了一下心情，倒了杯茶就喝。 “那你今日来，是做什么？” 苏瑶竹放下杯子，有些沉默，良久后才说：“药仙一族，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我看了很多古籍，以为明白了很多事情，结果发现，更迷茫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神态诚恳又迷茫。 “继续说。” 苏瑶竹撇嘴，叹气无奈：“药仙族归隐无忧谷，说是不理俗世。可药仙族最初存在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要造福于人吗？如今，修仙界和凡界对药仙族所知甚少，甚至连制药之法都不能外传，那么，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要去修习契约什么空间？” “呵。”淡雅的青衣衬得他嘴角微微上翘的那抹笑那么违和，他嘴唇轻启，“你知道我修仙之人为何要修仙吗？” “为了长生不老，为了什么所谓的道？”苏瑶竹回。 “如果达到大道之后呢？真有那么一天，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道理谁都懂，偏偏打哑谜，苏瑶竹抿口茶，不快地问：“这与我方才问的，有关系吗？” 苏清易看向窗外，微阖着眼，声音有些飘渺：“存在的即是合理的。药仙族人与世无争，并非不想帮助世人，只是天地万物，各行其道。等你找到自己的道，就明白了。” “我如何觉得，你是在哄骗我！” 青衣男子回头一笑，眉目如画，哎呀了一声：“被你发现了。” 继而他的脸变为严肃，正色道：“药仙族人不过算药修，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天道手里，又有什么能力去拯救他人？” “你问我存在有什么意义？你连自己都否定存在，又何谈意义？” 苏瑶竹听着，好像有那么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