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回归
泥土里的手指微动，她睁开眼，感觉到脸上有碎土滚开。 直到整个人从土里爬出来，苏瑶竹才看到面前背对她站在土地上的男子，一时有些恍然。 峡谷里有了光，从千仞峰顶之上倾泻而下，雾气弥漫。 她透过那道熟悉的背影看过去，不远之处，那块布满青苔的黝黑巨石石碑上‘无人谷’清楚可见，她又低头看了地上，记忆中的泥淖沼泽如今只是一片稀松平常的干土。 “你现在真狼狈。” 苏耀祖转过头来，轻轻一笑。 苏瑶竹皱眉：“这里的阴气呢，飓风呢，原先伸手不见五指的，现在怎么亮了，还如此平静？” “这难道不该问你自己吗？”苏耀祖伸手拉她起来，随后他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向无人谷的方向，“之前你被弹开了几次，你现在再走近看看。” 听了这话，苏瑶竹的第一反应是他一直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慢慢走了过去，站在石碑旁，毫无阻碍地越了过去。 石碑的另一面，是一片荒芜。 坑坑洼洼的山地里胡乱地栽着一簇簇青黄不接的杂草。 “你先前不是说这里是秘境么？”她撇嘴。 “现在不是了。”苏耀祖耸肩，语气倒是轻松随意，“难道你就没有收获吗？” 背对着他的苏瑶竹身体一僵，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去。 周身弥漫着一种低气压。 他当初说，为了壮大她的神魂，扔她到千叶宗的这个秘境历练，无意间发现了千叶宗宫家夫人冯兰兰残留在此地的魂力，然而恩怨执念一了，这处峡谷的模样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被浓厚得阴气鬼气完全笼罩的地方，如今却是半点感觉不到阴森之气。 “宫家夫人冯兰兰原本的命运是什么，你知道么？” 低低的话从她的身体里传来。 这个世界里没有第三只魂灵，有的只是依着尸体而生的死气和阴气，原主的怨念执念一了，在漫长岁月里滋生出来的大量负面情绪也消失了，留下的一缕神识也消散不见。 “冯兰兰？我似乎有听过家大势大的冯家朝夕之间败落下去，之后宫家就传来宫夫人冯兰兰暴病身亡，也不知何缘故，尸骨竟被人扔到了这峰谷之下……” “尸体陷进了深深的淤泥之中，事实上人并没有死，只是因为四肢筋脉尽断无力挣脱，硬生生在深陷的淤泥中活活憋死。”苏瑶竹语气淡淡地接了下去。 她终于回头正眼看着他，眼角斜睥。 “你早就知道了，这里除你之外没有其它神魂，但却留下了魂力。而你……”她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讽刺还是伤感，亦或是其它，“除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留了下来，但支撑你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活下去却是这些分散在这个世界四处的魂力吧？” 神魂不依靠rou体游走活动，会消耗其本身的魂力。 而增加魂力，除了特定的功法修炼，也只有吞噬其它存在的魂力了。 苏耀祖点头：“你不妨继续说，你还发现了什么？” 苏瑶竹苦笑摇头：“你就不怕产生业障吗？” 话一出她又愣了，跟苏景相处久了，难免思想会与他同步了，现在的苏耀祖不过一个魂灵，而这个世界上又只剩下他一个，更何况也只有选择坦荡大道的修士才会怕这个吧。 苏耀祖与她…… 应该都是没有‘资格’修仙的人吧…… 没错，事实正如她所想，苏耀祖吞噬过残留在这个世界里的魂力，待没有任何代价的魂力被他吸收完以后，他也开始通过解除原主人身上的戾气和怨力后吞食其魂力。 “你觉得我做错了么？”苏耀祖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她。 之前她的神魂就像恶鬼一样，对魂力散发的气息馋得流口水，如今虽然半数的魂力让了出去，但她现在的神魂也殷实了不少。 “没错。”她勾唇，“魂力的味道很美味。” 随后，苏耀祖与她聊起她此时所经历的事，她挑挑拣拣地说了些。 “寒山的魔神啊，居然因你差点提前出世了。”苏耀祖唏嘘过后带她上了峰顶，“要知道往后几十年的仙魔大战的导火索也与之有关，你能平安归来也是万幸。” 苏瑶竹低了眉眼。 是啊，她的万幸…… 终究是他的不幸…… 如若不是她，他终究会实现他当初所说的‘救世救难，普度众生，自在逍遥’的吧。 “你回去吧，族中的亲人应该都还挂念着你。” 苏耀祖话音刚落，苏瑶竹就蹭地抬头看他。 良久。 苏耀祖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吗？” 随即他低低呸了两声。 他一个魂灵，脸上哪来什么东西？ 苏瑶竹摇头，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关于阿暗。 “你知道药仙一族以何标准判定继任族长的资格吗？”她突然问他。 阿暗空间里的老头曾跟她说阿暗才是继承族长的最好人选，还让她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份来历，在宫家事出后她没有去联系阿暗，除了当时修仙界里魔修的风头太盛，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因此。 苏耀祖有些怔，随后便释然：“原本我也不知道，或者说也不明白，直到我困在此间多年我才明白了一些，如若你想了解清楚，回去问爹爹吧。” “连你都是这么说。”苏瑶竹悠悠叹了口气，那老头当时也是让她回去问族中长辈，她不明白不过就是一个评判标准，回答起来有那么难吗？ 看她失望，苏耀祖摸摸鼻头，多说了两句：“其实说起来简单也不简单，你就没有想过，几位长老明明与爹爹岁数相差不多，但他们已年老发白，而爹爹却始终如三十岁上下的模样吗？” “跟这个也有关？”苏瑶竹细想，她以前还真没关注到这一点，虽说苏巧儿与她一同长大，只比她大一岁，但她的爹爹大长老看上去已年迈，她从来没往长辈的年龄上去想过。 “快回去吧。欢迎你下次回来看哥哥！” 苏瑶竹一爪就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