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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痛的领悟(下)

    他话音刚落,孟遥就被吓得不轻。震惊之后,她严肃地张口:“够了曹老师!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不需要你负责。”

    “我也不希望事情变成如今这样,除去这一切不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他一字一句说着,不疾不徐。

    看着自己曾经无比敬仰的老师,孟遥悲从中来,“曹老师,你醒醒吧,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指着书架上的那个相框,“你念念不忘的是她,自始至终喜欢的也只有她。你那位床照中的情人,梁若丹,还有我,你喜欢不过是因为我们都长得像她!”

    是的,从孟遥进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起,她就明白为什么曹树会说喜欢自己,对自己那么好了。因为她在那个叫陈景卿的女子的眉宇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或者说,自己脸上有她的影子。

    这也是为什么裸照中的侧颜女人跟自己像的原因,也是许岩风说过梁若丹长得像自己的原因。其实统统不过是因为,她们都像一个女人。

    多么痛的领悟。

    “是,我喜欢你们,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们身上多少都有她的影子。”曹树坦然承认,“可是,我对你不一样。以前我从来没想过结婚,直到遇到了你。”

    “我喜欢古典文学喜欢世说新语,爱吃豆皮,这些她也都喜欢对不对?”孟遥冷言问道,见曹树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她继续说,“你说对我不一样,不过是因为我是跟她最像的一个吧。此生你无法跟她在一起,便只能找一个最像她的替身。可惜无论我跟她有多像,我始终不是她,而你,唯一爱的只有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别忘了这是你说过的。”

    曹树愣住了,仿佛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突然在深陷其中时惊醒。他的眼光移向不远处低眉浅笑的陈景卿,缄默不语。

    回到学校,孟遥一个人默然地走着,不去理会周遭认识或不认识的异样眼光,对于这些她已经麻木——如果还要在学校里混下去的话,她只能视而不见。她现在只想回宿舍睡一觉,可惜一个同班同学叫住了她,转告说辅导员有请。

    这说明校方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了。所谓的与曹树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学校管不着,辅导员找她主要是论文比赛徇私舞弊的事,协助相关部门做调查。孟遥木然地一一如实相告。

    离开办公室的刹那,她忘不了辅导员那怒其不争、叹息的神情。

    而刚进宿舍门,刘一云就告诉她,许岩风打了好几个电话找她,还有她爸爸也打来一个。孟遥望着那部座机电话,仿佛它随时会响起,不禁一阵心惊胆战。

    关于论文比赛暗箱cao作的事情很快见报了。她听说了,但没有看。那对她来那说并不是新闻,她也没必要去看自己在整座城市面前是如何的身败名裂。

    谁会相信你跟老师若没有染,老师会这样帮你?况且那么多张在一起的照片,甚至床/照都出来了,如何辩驳?

    曾经夜以继日辛勤的付出,曾经无比引以为傲的荣誉,曾经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赏,如今都变成了一出丑闻和笑话。没有人关注她那篇论文到底写得怎么样,大家只知道,她跟曹树有一腿,徇私舞弊拿了第一。

    该来的总会来。

    她还没得及解释,孟良正在电话那头已经破口大骂,先是斥责她关机不接电话,然后是质问她怎么能为了一个虚名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简直丢了他们家的脸。她想,如果孟良正就在眼前的话,以他刚正传统的性格,说不定会掐死她。

    电话那头也听到了林淑云在一旁哭哭啼啼。孟遥再三强调,她什么都没做,那件事情她不知情都是曹树一人的主意,她跟曹树也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那些偷拍的照片不能说明问题,床/照里的人也不是她。可是这些辩解是那么苍白无力,孟良正怆然道:“一人做错了事不可怕,可怕的是还不承认错误!我们孟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孟遥一遍一遍说“我没有”,最后孟良正愤然挂了电话。她再打过去,立马被挂断。

    至于许岩风,她已经好几天没跟他通电话了。刚开始是事发突然她不知道怎么说,后来是害怕了。算算日子,他应该已经回到W市了吧。手机开机后,她一边在酝酿着该怎么跟他解释,一边又在期待他能突然打过来,或者当面来找她。

    可是他没有。

    手机躺在手上静悄悄的,黑亮的屏幕反射出她落寞的脸部线条。

    被全世界抛弃是什么感觉?孟遥觉得自己正在不得已一步步往这种陌生而恐惧的感觉走。

    周围陌生人异样的眼光与窃窃私语她可以不在乎,熟识的同学明里暗里的议论与不知是真是假的同情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父母都不相信她。人都说知女莫若父,知女莫若母,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不清楚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宁愿相信网上报纸上陌生人的话,却不相信最亲密的女儿的解释?

    难道越是亲密的人,越容易被谎言所蒙蔽?

    而此刻许岩风成为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多希望他能站在她面前,平静地对她说:“遥遥,你受委屈了。”

    那么她之前一切的痛苦都可以得到补偿。

    她疯狂地想他。可是又不敢去找他,她害怕这最后的希望破灭后,未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把自己关在宿舍三天后,手机铃声终于响了,她听到许岩风那熟悉的声音:“遥遥,我都到家好几天了,你怎么都不回家呢?”

    孟遥立即往他们的小公寓赶。家,好温馨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更让孟遥感到久违的喜悦。

    钥匙插进门洞,伴随着锁的扭动,门缓缓开了。她看到许岩风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发呆,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打电脑游戏或者伏案工作。他木然地望着孟遥,眼里充满了血丝,说:“你回来了。”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走动,可是眼里却又仿佛空洞无物。孟遥的心一紧,她何曾见过他这副样子。缓缓坐到他身边,欲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臂,他却提前一步站起来,仿佛在刻意避开她,有些仓促地说:“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阿风!”孟遥叫住他,内心的喜悦一点点散去。她咬咬嘴唇,“不用了。”

    他站在原地,双手插进口袋里,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声音略微沙哑地说:“我等了你好几天,昨晚一个人看电视,有个节目叫XXX,有个嘉宾特别搞笑,如果你在跟我一起看就好了。还有早上我起床去买早饭的时候,遇到楼下阿姨的女儿,小丫头特别可爱,叫我叔叔,呵呵,我怎么突然变成叔叔了,我还是喜欢被叫哥哥……”

    孟遥突然过去抱住他。他的身上明显一颤,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不一会儿,他缓缓推开她说:“对了,吃点水果吧,我给你买了荔枝。”他打开冰箱,拿出一袋荔枝,可是手没拿稳,袋子一歪,有几颗荔枝掉到了地上,圆鼓鼓地向四面八方滚去。

    孟遥起身去捡,伸手的刹那突然也碰到了他伸出的手,他仿佛触电般缩回去,孟遥便继续拾起地上那颗荔枝。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

    她默默数着,一颗,两颗,三颗……捡好后,她依然蹲着,看着手上鲜润饱满的荔枝,有几颗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暗红的皮上敞露出嫩白的果rou,仿佛人被切腹一般,竟有些触目惊心。

    “是我不好,毛手毛脚的,什么都做不好……怪不得有事你也不找我。”许岩风自嘲地说。

    “不,不是的……”孟遥猛然抬起头来。

    “如果不是偶然遇到薛小雨,我都不知道你在四处借钱。不就是三万块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拿得出来啊。为什么要去找曹树呢?”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游离在空气中的烟雾。

    孟遥的心一沉,“我舅舅闯了祸,我不想让你家里人知道……”

    “那就可以让毫不相干的曹树知道?遥遥,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我,对此我感到很受伤。”许岩风的语气里充满了挫败感。是啊,这种曾经那么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却比任何一次都强烈。

    “对不起……”她缓缓闭上眼睛,终究逃不过。她亲手埋下的炸弹还是被引爆了。

    “那个信封里就是钱吧?你跟他……到底是为了钱,为了那个比赛的名次,还是……”许岩风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细微的颤抖。

    孟遥不住地摇头,“不!阿风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已经在脑海里无数次组织好了语言,可是真正要面对他解释的时候,却又一头混沌。越是在乎就越紧张,越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一直劝你跟我一起去内蒙,你不去……是要留下来陪他吗?”他继续问着。

    “不是的,是我舅舅的事让我心神不宁……”

    “那你找他就安宁了吗?”许岩风苦笑着。

    孟遥深呼吸了一下,不能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阿风,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

    许岩风缓缓扶起她,淡淡地说:“先起来,蹲久了腿会麻。”孟遥把荔枝随便放在旁边的桌上,顺势抓住他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水上冲来的浮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