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勉强（下）
“担心了么？”陈修怡轻轻一笑，“许家在宜安集团地位已经微妙起来，这是许岩风力求改变的。而我可以帮他，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孟遥不语，对于宜安集团的状况她并不完全了解。 “你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吧，严氏集团即将对宜安进行股权收购，目前的情势并不乐观。不过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能为他做什么？不给他拖后腿就不错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你离开，我要休息了。”孟遥淡淡地说。 “五年不见，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孟遥，好歹曾经朋友一场，你确定不要听听我的忠告吗？”陈修怡颇有深意地望着她。 孟遥不为所动。 陈修怡幽幽地问：“孟遥，你相信命吗？” 等了几秒孟遥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以前我不信，后来信了，现在更信。出身是一种命，就像我，曾经那么努力地要争取，要成功，可还是挣扎在最底层。社会就是这样残酷。爱情也是一种命。这些都是后天再怎么努力都强求不来的。他爱你，五年了，无论你再怎么不堪，他还是爱你。谁都无法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我真挺羡慕你的。这是你的命。” 孟遥不知道陈修怡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爱她，这样的话从曾经的敌人嘴里说出来，让她感到怪异又莫名的极具说服力。 “可别忘了，婚姻更是命。”陈修怡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她笑了笑。 此时孟遥已经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并伸手拿起了拐杖，“我要去走走，陈小姐不必跟来。”说着，她撑着拐杖往门口走去。 “那你小心。”陈修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另一只手扶在门边，孟遥转过身来与她的目光相对。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忽略精致的淡妆，孟遥还能清晰辨认出当年薛小雨的模样，但眼睛早就不同了。或许现在的这双更有神采、更动人，但曾经的清澈明净早已不再。 犹豫了片刻，孟遥还是选择开口问了：“小雨，到现在你依然认为当初是我告诉记者那些事的吗？” 陈修怡微微一愣，然后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无论如何一切都无法重来。孟遥想想，她已经不需要薛小雨的忏悔，有些伤害永远无法弥补。那个曾经一起走过青春岁月的朋友，再也不会回来。 傍晚时分，许岩风将孟遥接回了公寓。虽然她可以拄着拐杖走，但他板着脸，坚持要抱她。正是下班高峰期，公寓楼下人来人往，羡慕的眼神并不少，然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个中滋味。他的姿势是打横着抱起后背和膝盖，她的双手揽在他脖子上，然而看似亲密的动作，实际上他们身体接触的面积很少，仅仅是必要的几处而已。她感觉得到，他并不想太亲近自己。所以她也不敢采用最舒服的姿势贴着他，也求能不碰到就不碰到。 这样直接后果是，两人都很累。 推开门后，她直接被放到了床上，还来不及起身，许岩风就压了上来。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有的只是脖子上如大颗雨滴落下的吻，以及强有力的按住她反抗动作的手掌。 “怎么，你不是说过愿意么？”他稍微停顿，终于直视她的眼睛。 纵使两人并非没有如此亲近过，但孟遥依然有些心如鹿撞，这个要求来得太突然，他的手也已经解开了衣服上一半的扣子，怎能叫她安之若素？然而他刚刚还那么不想碰到自己，现在这么突然来这一出？他的眼里又是多么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情/欲的意味。 她拂开他的手，声音软若蚊蝇，“我想，我们或许应该先好好谈谈……” “谈什么？文学，还是历史？抱歉，我都不擅长。不过我想，擅长这个也够了。”说着，他再次掀开了她的衣服下摆，不安分的手疾速前行。 “别这样……” “跟我在一起，就得这样。好，你后悔还来得及。”他的唇在她耳边一张一合，“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可以马上、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时间一点点流淌，孟遥陷入了犹豫。最终，在他丧失耐心之前，她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过程中他的某些小习惯，陌生的则是除此之外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上方的身躯里住着怎样的灵魂，然而不管是怎样，她都不想离开。 身体的感觉永远比大脑快，有时候还会背道而驰。孟遥觉得自己的躯体像一团火，内心却在慢慢变凉。感性在叫嚣着最原始的欲望，理性却呐喊着悲伤。就在快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一声冷笑从喉咙里传出来，他搓了搓手指上刚刚抹过的她眼角的液体，“何必这么勉强。” 那一晚，他带走了公文包和西装外套，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小李到公寓里，遵照许岩风的嘱咐来拿他落下的文件。见到孟遥他并不惊讶，惊讶的倒是另一个理由。 “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你了。”他恍然大悟般说。 原来，在许岩风搬公寓的时候他来帮忙过，搬东西时无意中看到了一张照片，无疑照片中的女子就是孟遥。 “你是说，他这里有我的照片？”孟遥问。 “没错，我就说嘛，感觉你有些眼熟，又不记得在哪见过，原来如此！你们早就认识了？”小李显得非常好奇。 “嗯。” “难道你就是许总的前女友？把许总甩掉的那个？” 小李的表情是不可思议的，孟遥更是不可思议，明明是他提的分手啊！ “我没有甩他。”怎么解释呢，那些回忆复杂，又并不美好。眼下孟遥更关心的是：“你还知道多少？” 小李耸耸肩，“许总对过去仿佛讳莫如深。”他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也感觉到触碰到了某根弦，于是适时转移话题，“对了，我猜你一定很想看看那张照片吧。我不方便拿，你可以自己去许总卧室床头柜子里找。当时我亲眼看到他放进去。” 孟遥很快找到了那张照片。那是曾经去东湖看雪景时，欧阳彬给他们拍的，后来她送给他作情人节的礼物。回想曾经短暂的相恋时光，这是他们唯一一张合影。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 照片保存得还很好，被放在一个相框里。孟遥转过相框的另一面，看到照片背面有水性笔的痕迹。好奇着将照片抽出来，她看到了一行工整的小字：我在时间的尽头等你。 没有落款时间。孟遥想，不管他什么时候写的，至少他还留着照片，说明他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吧？ 从卧室出来，她见小李一脸羡慕地望着自己：“孟小姐，我看得出你也挺喜欢许总的，不管你们曾经怎么样，现在你们也在一起了，希望你好好照顾他，最近公司有些事，他太拼了，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能告诉我公司最近的情况吗？” 从小李嘴里，她终于了解了最近宜安集团的情况。 许岩风最近主要在忙着应对冯氏集团转让股权的事。正如他跟父亲的所谈到的一样，目前宜安集团后续发展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两个字——冯氏。确切地说，冯氏随时有可能抛售股权，导致集团股东持股格局发生巨变。 如今的冯氏集团已走到了内忧外患的境地，实际控制人赵南星出于某种目的已经在陆续出售集团名下的资产，不难想象，宜安集团很可能是下一个目标。首先，在赵南星眼里宜安产业虽大但毕竟不是冯氏的子公司或分公司，亲疏有别；其次，他的势力曾将宜安几乎搞垮，目前虽有起色，但仍面临很大的风险，他并不擅长建材行业的经营，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最后，如今他的势力已不得不脱离集团的权力核心——曾焱无能退居二线，以许岩风为代表的许氏一族俨然成为了实际上的一把手。 对于许岩风来说，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自己将冯氏的大部分股权收购，这样宜安集团的控制权将稳固地在自己手里，可现实的问题是，资金不足。正因如此，他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可靠的信息，拟联合几个靠得住的合作伙伴，主动提出收购冯氏的部分股权，防止股权落入他人手中。 然而冯氏的动作很快，已经抢先一步发出了股权转让通知书，而且还是转让所有股份。所幸许岩风早有预料和准备，最近他主要就是忙这些事情。 所以，他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孟遥张罗了一桌子菜等他回家，他也不过是在电话里哼哼了几句让她听不清的话就挂断。孟遥只好再拨一遍。 “你到底干嘛？”他提高了音量。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不是腿骨折么，耳朵也坏了不成？”这句话她倒是听清了，电话那头不再是嘈杂的人声和哗啦啦的碰撞声，变得相对安静。想必他是到了某个方便接电话的角落。 “现在听清了。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吃饭，我今天买了很多菜。”前几天都是叫的外卖，孟遥实在吃腻了，也忍不住老憋在公寓里。 “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嫌你的腿好得太快么？” “不是的，其实我可以走的。” “你自己吃吧，我没空。” “那我给你留着，你回来可以当夜宵。” “我不吃冷的。” “我可以再给你热。” “随便你。” 孟遥知道他还在生气，咬咬嘴唇，不再计较。菜冷了，她再热，又冷，再热。直到她趴在桌上睡着。醒来时已经六点，家里没有他回来的痕迹。 这些天差不多都这样，要么他早出晚归，早到她还没醒他就出门了，晚到她睡着了他才回来。直接的效果就是她几乎见不到他人，只能从身边睡皱的床单和玄关处换过的鞋子推测他归来过。要么他就是通宵在外，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午饭说没胃口吃就睡觉，三四个小时后起床又出门了。 他们的交流几乎为零。 孟遥不知道他是故意躲着自己，还是真的很忙。理性告诉她两者兼有。揉了揉太阳xue，她将饭菜放进冰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