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妙善师(中)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不好好走路,摔着了怎么办?” 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发丝,关一一牵着宗既明走到贺君咸的身边,施了个礼,柔声道,“让前辈看笑了,他平日里没个正经样,都是被惯的。” 说完还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卖乖的男人,见他一副再也不敢的小眼神,关一一又笑了。 “无妨,公子与夫人真是恩爱万分,看的我这个老头子都是眼红不已。” 茶已经有些凉了,贺君咸扯下面前的茶具,换上了一副棋盘,独自捏起一颗棋子,开口道,“公子想必是宗家二公子,不知公子可否陪老夫对弈一局,若是公子赢了,老夫就与公子说说当年先皇与妙善师的故事。” 听闻此言,宗既明立刻重新跪坐在团蒲上,以前去学堂念书的时候,夫子最喜欢每日与他对弈一局,许是天分居多,随着年岁的长大,他已经从最开始的局局战败,到后来随手就能打败夫子,这件事还让宗既玥高兴了好久,不中用的弟弟终于办成了一件大事,开心的他几夜都是从睡梦中笑醒的。 贺君咸笑看着面前的棋局,再看坐在对面的宗既明,目光灼灼逼人。 棋盘的四星位上连摆着四子,贺君咸笑道,“四子占四方。” 玉指捻黑子,宗既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局势,不多久,将黑子不疾不徐的放在了‘天元’处,抬头若无其事道,“晚辈一子定乾坤。” 虽仅此一子,却让整个棋局的局势倒向了宗既明。 放下手中的白子,贺君咸大笑,“此子非池中物啊,夫人真是好福气。” 坐在一旁端看的关一一手撑下巴,她是个‘棋痴’,看不懂他们的所作所为,见贺君咸说她好福气,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怎么?不信老夫刚刚所言?宗公子一路与老夫厮杀,明明一直是在占下风,却只用了一子就将老夫杀的一败涂地,老夫看他一直不骄不躁的,想来是个了不得的。” 棋场即战场,多少人因为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关,死在了半道上,宗既明如此年轻,却心性成熟,实在难得。 “前辈输了,是不是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盒中,宗既明学着关一一双手撑头,等着贺君咸的故事。 眼前的二人皆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贺君咸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笑骂道,“感情你俩在这等着我呢?要说那事也行,不过之后可要告诉我你师承何处。” “不用等之后,晚辈现在就说,晚辈的夫子是何述。” 贺君咸除了一手丹青画的极妙,往日里还最爱下棋,是个逮着个人就要拉他下棋的棋痴,听到何述的名字,贺君咸笑着捻起下巴上的白须,“是他也就不奇怪了,何老头教了一个好弟子啊。” 先皇祁楚骁与妙善师贺君咸,曾是不容于北晋的二人,只是碍于祁楚骁贵为皇上,百姓们一直没有开口罢了,为何不容?怕是只有北晋老一辈知道了。 祁楚骁原是太子时,还居住在宫外的太子府内,整日与大臣、客卿商讨着国家大事,是那时的皇上最喜爱的皇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皇上四十岁大寿那日,皇宫中出了大事。 祁楚骁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清秀男子,再看看不远处怒发冲冠的父皇,一时慌了神,片刻之后,静下心来回想起自己醉前发生的事。 当天晚上,父皇四十岁大寿,他将在民间找着的一块齐玉送给父皇贺寿,父皇大喜,隐约有将要退位让他即位的意思,他一时高兴,贪饮了几杯酒,等自己醒来时,就变成了笑着这样。 床上的男子还在熟睡,看上去只是弱冠之年,眉眼间还带着一丝青涩,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不醒,只是轻蹙眉头呜咽了一声。 “父皇,这都是误会,儿臣也不知床上为何会有男子。” 连衣服也来不及穿,祁楚骁跑过去跪在父皇脚边,求饶道。 皇上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还没听祁楚骁的解释,就往外走去。 未央宫中没有一个宫女太监,一直提心吊胆的祁楚骁一直没睡,在屋内踱步,想着要怎么向父皇解释今晚发生的闹剧。
瞪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男子,这该死的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爬上他的床的? 一夜未眠,祁楚骁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等着待会儿的凌迟一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朕年迈垂老,嫡子楚骁、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今传位于太子。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北晋二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授楚骁以册宝。 钦此” 一切都生的太突然,父皇不仅没有责罚与他,反倒是传位于他,想来是他昨晚没睡,现在是魔障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周围传来的跪拜声,祁楚骁回过神,拉起传旨的太监,问道,“父皇呢?父皇在哪?昨日……” “皇上,太上皇说了,昨日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皇上贵为天子,喜好什么自然是我们这些下人管不了的,只是还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 太监说的他都知道,只是这一切都发生的莫名其妙,让他一时间回不了神。 之后的一切都异常顺利,登基大典,减税利民,祁楚骁一样都没少坐,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半倚在龙床上,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 父皇没有怪罪他,更没有责罚他,登基数月,也没有见过他,反倒是把当初那名青年留在了自己身边,派人来说其实当日他与那男子并未发生什么,要他好好照顾他。 这些话让他更觉得奇怪,加之父皇在他登基后的第二天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封家书,让他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