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惊澜四起
在这京城之中,有两条街市素来远近驰名,一条是妓院林立,灯红酒绿的盈香街,而另一条则是雅人济济,笙歌袅袅的朱雀街。 这两者看似都是花街柳巷,可在众人眼中,却分别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韵。如果说用“温柔富贵乡”来形容盈香街,那朱雀街则是处让人风流蕴藉的阳春白雪之境。 拐出长门大街的巷子一直向西走,经过两条直道进入朱雀街,就能达到高勋前些日子曾经带程金枝所去过的漱玉阁。 而玉引山庄的人,正是把程素锦和程煜给安置在了此处。 这漱玉阁从表面上看是个暗香疏影,赏风弄月的的烟花之地,混杂在一众风帘翠幕的亭台楼阁之间,倒也没有显得十分惹眼。 但值得一提的是,漱玉阁的曲艺卓绝,早已名声在外,平时接待的多是身份显贵的世家子弟,或是附庸风雅的sao人墨客,因此也不算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但实际上它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便是玉引山庄设在京城的隐秘联络点,除了玉隐山庄的人之外,就连江湖中人对此也都一无所知。 彼时月黑风高,加之又是冬至,整条朱雀街刚过酉时就已经闭门歇业,夜深人静,因此也更好掩饰了玉隐山庄的此次行动。 待马车停稳后,出来应门的是个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即漱玉阁的阁主徐如烟。一行人快手快脚地将处于晕厥状态的程素锦和程煜搬入其中,留下一人去燕王府通风报信,再派出两人去程府外守着,便即刻锁紧了大门。 毕竟谁也料不到,这处平日里乐声悠扬,花阴醉酒的风月场所中,竟会藏着当朝重臣靖国公的一对儿女。 而那四个跟随程素锦和程煜一同出行的程府护卫以及丫鬟兰馨,在发现自家主子不见踪影后,惊慌失措地沿着长门街来来回回地寻了无数次,最后遍寻无果,只能急匆匆地回府求助。 恰好程衍处在大理寺中尚未回府,所以此事只能由张氏代为做主。由于事出突然,她只能先派出人马去长门街附近搜寻,另外差人去大理寺通知程衍。 而刘氏在听到自己的亲生子女皆无故失踪的消息之后,惊恐之余,险些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很快,原本沉寂在夜色里安然入眠的程府一时间风声四起,陷入了紧急的境况之中。 ............. 当然,如今身在大理寺中的程衍尚未得知家中事发,他此刻最关心也最担忧的,莫过于顾寒清的抉择。 从顾寒清疑云密布的眸子里,程衍能够看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信任度,显然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推波助澜。他虽然没有把握眼前这个义子还会信服自己,但他心中却很明了,顾寒清从来都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金枝的事情怨恨于我。可你还愿意喊我一声干爹,说明你还是看中咱们之间的这份父子情义。” 程衍语重心长地说着,脸上流露出了自责的神情。 “是我这个干爹没用,明知道你被人陷害却救不了你,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太子的险恶用心所利用。我与你爹情同手足,你是我的义子,又是素锦的丈夫,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真心,都是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地走出这里。” 他沉吟片刻,随即抬起眼帘面色凝重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燕王殿下并非寻常之辈,定然可以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但是这一次你若是不能如太子所愿,那恐怕就是灭顶之灾。我想燕王殿下待人情深意重,况且此事你也是受他牵连,他不会就此怨你的。” “就算他不怨我,我也会内疚一辈子。” 顾寒清仰起头苦涩一笑,眸子猝然间黯淡无光,伤怀满布。 这种内疚的感觉,应该会生不如死吧? 他不是个喜欢做选择的人,可偏偏此刻,自己却要面临如此残酷的抉择。 在这件事情上,太子笑里藏刀的恶言威胁,程衍苦口婆心的开诚布公,岑风言之有理的判断怀疑,各种复杂的面孔的交织在一起,从脑中疾闪而过,却让他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种不能言明,却十分怪异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做出任何决定。 望着顾寒清迟疑的面孔,程衍抿紧唇部线条,思忖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试探道:“寒清,你是不是还在以为,燕王殿下会来救你?” 这个问题看似没有破绽,但是从程衍口中说出,却让顾寒清觉得有些微妙,又或者说,他问此问题语气让顾寒清觉得很不舒服。
这样的口气,这样的文辞,似乎站在太子的角度上道出,才更加合情合理。 他眸色流转,神色锐利地盯住程衍:“干爹难道不希望殿下能把我救出来吗?” “当然不是。”程衍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慌张之色,急忙辩解道,“燕王殿下若是想救你,若是有能力救你,在你被抓进屠灵司的时候就已经会施以援手,事到如今你到了大理寺,他就是想救你,有太子这只来势汹汹的拦路虎,他想必也是有心无力了。” “是吗?” 顾寒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澄澈似水的清眸里瞬间涌起了一阵浓烈的迷雾。 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还未等他看清来者何人,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影已经在狱卒的带领下窜到了牢门跟前。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让我赶紧来通报,说是二小姐和二少爷去长门街看祭典的时候不见了,至今都没有找到人!” “你说什么!” 程衍和程素锦闻言登时大惊失色,程衍更是浑身震颤,神情异常严峻。 他是何其敏锐之人,只片刻光景,他便感觉不到此事分明是有意针对自己而来。 “干爹还是快回去吧,找人要紧,免得耽搁了时辰。” 顾寒清略作关切地说着,峨眉淡扫,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件事实则暗藏玄机。 待程衍一行人匆匆离去,狱卒便锁好了牢门。顾寒清听着焦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立在原地久未移步,眼神流转间,视线突然停在了眼前这扇牢门的锁条上,而在锁条的缝隙里,似乎塞着一张类似于纸条的东西。 “是刚才那个狱卒……” 顾寒清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几眼,快速地走到门边取下那张纸条,走到暗处将其打开。 纸条上用笔墨横姿的行楷写着一行小字,虽然简短,但这个熟悉的字迹却足以让他心头震颤,如释重负。 只见上头赫然写着—— “狡兔难逃良弓袭,再会之日尤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