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首领与奴隶
乌金鸟！在羿的额头上，是新鲜的烙痕，大约没有几天的事情。这就是羿一直对龙秋鹏躲躲闪闪的理由。 龙秋鹏看到那个烙痕烙的极深，就算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到有些rou因为还没有愈合好，还在外翻着，向外渗出一些分不清是血还是组织液的液体。他有些反胃，于是反感的皱起了眉头。 这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一个箭手的眼睛，羿看到了。他坐起身来，又一次想要将头低下，并举起一只手想要盖住那个烙痕。 但是手还没放上，却被一个力道一把抓住，他整个人这随着这个力道，拉动了起来。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拉到龙秋鹏的跟前。 虽然两个人年龄相仿，但是显然龙秋鹏比羿稍微高一点，但是就这一点的优势，在这么近的距离，让羿有一种被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龙秋鹏带着有些愠怒的声音低声说：“这是什么……” 羿直勾勾的看着龙秋鹏，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张嘴说：“我是被诅咒的第十只乌金鸟，你会因为我死掉的，就像焱焱那样……” 咚的一声，龙秋鹏将没等羿说下去，就一拳将他干倒在地上，羿原本就有些淤青的嘴角被龙秋鹏一拳撕裂了一道小口子，殷殷地流起血来。 羿似乎觉着这一拳吃的心安理得，完全没有打算反击的意思，这反倒惹的龙秋鹏十分恼怒，他啐了一口对羿说：“谁他妈问你脑门上那只鸟是什么了？我就是想知道，这是谁干的？！” 龙秋鹏当然知道羿现在是奴隶，被部落里的族人打骂折磨他都无权责怪，所以他并没有追究羿身上那些被打的快要绽开的皮肤，和脸上的几处淤青是怎么回事。 但是能如此仇视羿，将羿视为诅咒的绝对不是龙氏的族人，而是炉氏的那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在青铜矿和羿一起做苦工的那些炉氏旧部，只有他们知道羿的来历，并将炉氏灭族这笔账算在羿的头上。 奴隶未经主人允许就这样折磨另外一个奴隶，这件事在龙秋鹏看来，是那些人无法无天的开始。 可是显然羿不这么觉着，他仍是用沉默对抗着龙秋鹏，甚至盼望着龙秋鹏一怒之下下令让人杀了他。 龙秋鹏一开始单纯的这样以为，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事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假如羿一心求死，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就算激怒别人不容易，但是想要激怒熊，几乎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他觉着自己是该死之人，不想要获得自由之身，却主动要求值守瞭望楼，日日如此辛苦，却十分尽责。 这样的矛盾举动让龙秋鹏觉着异常，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羿一番，羿因为龙秋鹏之前的状态，而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但是眼神却仍然看着地面，不敢与自己对视。 龙秋鹏怒道：“就这么死了，你当真对得起你后羿的称号？！” 羿听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他第一次，用一种参杂着恐惧的眼神看着龙秋鹏，似乎这么久，第一次有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龙秋鹏早就觉着羿背负着诅咒离开，但最终他选择舍弃名字，留下了这个象征着部族荣耀的称号这件事并不符合一般人的思维逻辑。 唯一可以解释这件事的原因就是他对这个称号的喜欢和爱惜，他虽然是被迫离开的部落，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一定十分期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带着这个称号，荣归故里。 所以他虽然活的很艰难，很绝望，但是他却一直不允许自己沉沦，他爱惜这个称号，这是他与自己的族人最后的，唯一的联系，这份爱胜过了他爱自己的灵魂。他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想要活下去，留下一个后代，并将这个名号传下去。 一直十分坚硬的羿，突然两腿一软，慢慢地跪坐了地上，他的身体轻轻地发抖，眼泪充斥了眼眶。他看着龙秋鹏，很久才颤抖着说出了一句，深藏于心底很多年的话：“我只是想让这个名号活下去……” 龙秋鹏叹了口气说：“你的箭法足可以让你更好的活下去……” 羿苦笑着说了一句：“我不会射箭了……就在遇见你们的那一天……” 羿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让龙秋鹏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大约是因为龙秋鹏的识人之术一下子击穿了羿的心里防线，沉默寡言的他破天荒的讲述了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值守这个瞭望塔。 原来，火烧炉氏部落那天，羿是第一个发现龙秋鹏的人，那时候，龙秋鹏正站在船头，已经开始向粮仓开始射箭了，而羿就在现在他站着地方，拿着箭瞄准了龙秋鹏。 直觉告诉他，只要他杀死龙秋鹏，自己身上的诅咒就会破解，一切就会恢复正常。可是就在羿准备瞄准的时候，无数过往的画面又一次在他面前出现，耳畔传来巫婆的声音，那苍老的声音在羿的脑海里环绕着：“你就是第十只乌金！是这个部落的诅咒！” 随即，他看到空中突然盘旋着很多乌金，他胸口一闷，晕倒在这个瞭望楼上，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战俘中间，听闻了焱焱投湖，青芒殉国的消息。 当天晚上，炉氏部落那些被发配到青铜铸造中心的奴隶，私自刻了一个烙铁，逼羿烙在了头上。那天晚上，羿差点被炉氏的人打死，是鹿经过，救了他的性命。 后面的事情龙秋鹏就听鹿说过了，鹿当时见他双手的样子，就知道他善于用箭。箭手机敏，在视觉不敏感的情况下，仍然能够第一时间对周遭很大范围内的情况作出反应，所以鹿专门让他下了工出来值夜，直到后半夜再回去休息。 龙秋鹏就知道鹿不是那种喜欢压榨人的人，今日一听，果然鹿这么做虽然剥夺了羿一部分睡眠时间，但是好在他不会每天晚上都遭到炉氏奴隶们的毒打。 “鹿大人的箭法……假以时日，必然会凌驾于我之上……”羿摇摇头，接着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到底能做什么……或许，死了对大家都安全一点……” 龙秋鹏想要留下羿当然有惜才的成分，的那是并不完全是。自从知道羿便是自己祖上的邻居，龙秋鹏便对羿产生了一种近似血脉的亲近感，毕竟穿越这么遥远的时空，龙秋鹏在这里也算是有了相对意义上的亲人。 “行了！我命硬着呢，凭你还克不死我！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危害到了龙氏部落的存在，我会亲手杀了你的，我说到做到！”龙秋鹏的话十分坚硬冰冷，但是那一刻却产生了一种力量，温暖了羿的心。 羿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多年养成的条件反射，使身体快于脑子做出了反应，等龙秋鹏回过神来，他已经张弓搭箭，面相了墙外的某一片草丛。 龙秋鹏虽然不断的适应着原始社会的环境，但是晚上，他的辨识能力仍然远远在这些原著民之下，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屏息凝气，站在羿的身边。 他无视龙秋鹏，朝着低下的巡逻兵大喊了一声，用的是炉氏的方言，龙秋鹏只能连听带猜，知道羿是在给巡逻兵报信。很快，一队巡逻兵擎着火把冲出了门外。 就在龙秋鹏看着那些火把远去的时候，熊和鹿被从睡梦中唤醒，前来观察情况。 “快离开这里！”羿拿着箭，背对着龙秋鹏，大声对龙秋鹏喊道。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肩负着保护龙秋鹏的职责，羿十分紧张，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完全没有一个神射手应该有的样子。 瞭望楼下的鹿，也劝龙秋鹏快点离开围墙，回去休息。龙秋鹏知道晚上行动是自己长项，所以也就不打算在这里添乱了，但是在他准备离开瞭望楼的时候，他对羿说了一句：“明天天亮后到我的房子来。” 但是最终折腾了一夜，熊他们却没有任何收获，好像一切都是羿的错觉，还折腾的大家半夜都没得休息，羿因此受到了责罚。按照熊的意思，羿被打了十棍，之后他不但需要和原来一样工作，而且一天都不会有饭吃。 羿并没有申辩，也没有道歉，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责罚。行刑的人事跟着熊的几个炉氏奴隶，他们下手极重，羿甚至感觉自己或许马上就能解脱了。然而责罚结束后，他还活着，而且此时天已经大亮了，羿想起和龙秋鹏的约定，于是爬起来就踉踉跄跄地往龙秋鹏的房间跑去。 羿进门的时候，差点一个跟头滚到龙秋鹏的面前。 “你坐下吧……”龙秋鹏说着，让鹿给他端来一碗鱼汤，并配着一块上好的rou，这显然是龙秋鹏的早餐留下的，或者剩下的。 鹿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是在龙氏部落地位极高，而羿现在还全然是个奴隶，怎么受得起鹿给自己送饭，他挺起身子就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