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寻衅滋事
流云此刻已随着商队离开了岳昌城。他坐在马车上,眺望着那越来越小的城池,心中思绪万千:「大概以后都没机会再来了吧。」 “唔,好酒~~”充满醉意的话语自旁边响起。流云收回伤感,看向车内。 不宽大的空间中连着他总共有四人,里侧是一位花甲老者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坐在老者怀中,眨着纯真的大眼睛,带着好奇与畏怯探究着周围的一切。 流云向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老者还以微笑,小女孩则是害羞地把脸埋在老者胸前。对此,流云不禁莞尔,随后又将视线由里侧转向外侧。 近车门处,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穿着破旧的青布衫,半躺半卧地瘫在边上,手里还抓着一个牛皮酒袋,不时仰头灌上几口。而刚才发声的便是这人。 整个车厢内,除了中年男子的饮酒声与偶尔的醉语,只剩下马车滚滚前行的响动。流云坐在其中,也没什么交谈的兴致,于是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小璃也安静地呆在他身上,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条围脖呢。 时间缓缓流动着,转眼已是日斜西山了。这时,“吁~~”的一声吆喝,一直以来的颠簸感逐渐消失,马车徐徐地停了下来。 “各位,准备扎营了,下来吧。”车厢外头的马夫喊道。 闻言,流云睁开双眼,首先下了车。旁边的中年男子跟着也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那踉跄的身姿,让人不禁怀疑他下一刻会否摔倒。 流云看不过去,想上前扶他,却被对方伸手阻止了。 “嗝~~,小兄弟...没事...嗝~~,我自己...能行...”中年男子显然是喝醉了,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讲着。说完,像要证明似的,忽然从车门口跳下,落地虽然有些不稳,但好歹也是下来了。到得地上,他晃着身子,找了棵就近的大树靠着,继续在那饮酒。 既然那人不需要流云搭把手,他也犯不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没有管那酒鬼,流云去帮老者与小女孩下车…… 老者从流云手中接过小女孩,感激地说道:“多谢小兄弟了。老朽唤作张汉生,这是孙女,张芸。”言罢,又轻碰了下身边的小女孩,道:“芸儿啊,还不快谢谢人家。” “谢谢...”小女孩张芸听到爷爷的话,羞答答地讲了句,接着便躲到了自己爷爷身后,探出半个小脑瓜观察着对面的流云。她对这个温和的大哥哥很是有好感,只是还有些怕生而已。 流云见状对着她微微一笑,小女孩脸一红,藏在爷爷后头就不出来了。流云不由摇头失笑,而后看向张汉生,礼道:“老丈客气了。小子流云,适才都是顺手而为罢了。” “呵呵,能与小兄弟这样谦逊有礼的人搭乘一辆车,是老朽爷孙俩的福气啊。”张汉生苍老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口中赞叹着。 流云摸了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谦逊有礼?他可不觉得自己哪里符合了,野蛮无礼的时候可能更多些。 正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你就是流云?传闻你可以单手举起八十斤,瞧你那细皮嫩rou的,不会是做了假吧。” 流云回身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略带轻蔑地打量着他,身后还跟着八九个人。 仿佛是要迎合这说话的壮汉,他身后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聒噪了起来。 “头儿,我就说吧,传闻不可信。” “嘿嘿,没准这小子是那韦平开后门放进来的,随便找了个说辞糊弄大伙儿。” “有可能。小娃娃,还是快回家喝奶去吧,哈哈哈。” “……” 他们十个人正是韦平聘请的另一些护卫。而带头的男子叫做郑钺,是他们这伙人的首领。 作为护卫,他们出发时才和队伍汇合,所以并没看见流云的大显神威,更不知道临时又多了一个护卫,还是上路前韦平告诉他们的。对此,郑钺他们没多说什么,只是感到有些不悦罢了。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叫流云的这么娇气,竟然乘在马车上。这下更让他们不爽了,他们哪个不是兢兢业业地骑着马保护着车队,只有那小子在车里享受着。如果是那些付钱搭车的倒也正常,可那小子不是护卫吗,怎么也跟个没事人似的呆在车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流云并不会骑马,所以选择了坐上马车,而这也是韦平同意的。可不明缘由的众人心里不平衡啊,当然就来找流云麻烦,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流云也不晓得自己招谁惹谁了,怎么凭空出现这么些人来找他的茬儿。 不过,年轻气盛的他可不懂何为“隐忍”二字。见对面语气不善,旋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挑衅般的回应:“你们想知道我的斤两?自己试试不就得了。” 众人瞧得流云这幅有恃无恐的张狂态度,刚要躁动,就被他们的首领郑钺压了下来。 “哦?你对自己很有信心?”郑钺一双虎目盯着流云,语气中含着几分玩味。 “你对自己没把握?”流云眉头一挑,双手叉胸,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 “哼,敢不敢手上见真章。”郑钺没有去逞口舌之利,打算用事实来证明。 “好啊,怎么比,划下道来。”流云巍然不惧地回答。 “画出一个圈子,你我赤手相搏,谁先出去或是谁先倒地就算输,如何?”郑钺提出了比试方法。 流云“好”之一字还未说出,就被身后的张汉生阻止了。 “小兄弟,听老朽一言,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莫要鲁莽行事啊。”老人神态焦急,他可不觉得流云那副瘦弱的身躯能打赢对面的大汉,因此出言相阻。 “呵呵,老丈不必担忧,我有分寸的。”对于张汉生的善意提醒,流云浅浅一笑,表示感谢的同时也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败。 见张汉生似要继续劝他,流云抢先一步对郑钺说道:“就依你所言。” 郑钺刚才一直平静地关注着对面,没有发声,似是在等待流云的答复。此时收到肯定的回应,他的脸上有了几分笑容。 「至少不是个孬种。」他欣慰地想着。之后又看了一眼流云,便开始去准备了。 一旁的张汉生见已成定局,只能喟然一叹。他身后的小丫头倒是伸出了小脑袋,弱弱地喊了句:“大哥哥,加油。”说完又缩了回去。 这可爱的举动让流云的心情愉悦不少,被无故找茬的郁闷也随之缓解了些。他朝着小丫头的方向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吧,小芸儿,大哥哥肯定会赢的。” “恩。”小丫头呆在爷爷身后,嘴里轻轻地应着声。 而这时郑钺那边也完成了,正在招呼流云过去。 流云闻言将小璃放在了地上,朝着那边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去。 顷刻之后,流云与郑钺站在附近空地的圈中,圈子不大,直径约莫五尺。二人相隔两尺之距,相对而立。 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周遭的嘈杂,只是凝视着前方的对手。郑钺一向信奉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并不会因为流云年少而松懈。而流云则是捕猎时养成的习惯,一进入状况就会自然而然的聚精会神起来。
陡然,场中的一人动了起来。却是郑钺按捺不住,先行出手了。 只见郑钺一个虎扑,双手抓向流云的双肩,打算直接制服他。 流云不闪也不躲。他后发先至,两手分别扣住对方的手腕,紧接着左右一分。郑钺只感到一股巨力作用在自己的双臂上,让他无从抵抗,只能乖乖地顺着那力道。心中骇然的同时,郑钺迅速反应过来,一脚扫向流云的小腿。 流云察觉对面的意图,伸腿拦截,双方小腿在空中激撞在一起。 “唔”,郑钺闷哼一声,腿上吃痛,快速收回了踢击。郑钺知道这次九成赢不了,可输人不输阵,只有被打趴下的他,没有站着认输的他。怒吼一声,郑钺双脚发力身子向前顶去,企图奋力一搏将流云撞出圈外。 流云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借力打力,借助他的前冲,一个侧转挪肩,双手一带,以肩膀为支点,一记过肩摔,将郑钺弄得七荤八素的。当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然倒在地上了,也就说,他,输了。 远远地瞧见这幕,树下独自饮酒的中年醉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不过额间散乱的垂发掩盖了他的目光。似不在意般,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食物的香味早前便传到了他的鼻中,既然看完了戏,那就可以去填饱肚子了。 而周围的护卫们见到自己的首领三下两下就被撂倒,各个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先前的叫嚣显得是如此讽刺,让他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根本没有颜面继续呆在这里,要不是郑钺还在,恐怕早就灰溜溜地走了。 与他们感觉完全相反的则是张汉生爷孙俩,老者原本并不抱希望,不曾想结局出乎意料,这让他惊喜的同时,对流云更加高看一眼。 他身后的小丫头张芸,在刚刚两人相搏时就走了出来,一手攥着爷爷的衣角,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其中一道俊俏的身影。见自己心目中的温柔哥哥大放异彩,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对流云更加崇拜了。 场上,郑钺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他没有耍赖反悔,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抱了抱拳,郑钺向流云表了表歉意和敬意。 流云也不是锱铢必较的人,对于先前的事也是有意揭过。 两人相视片刻,皆是面露笑容,颇有几分不打不相识的意味。 此时,不远处韦平的声音传来:“各位,开饭了啊,都快来吧。” 他早就发现郑钺带人前去找流云,只不过没拦阻罢了。韦平知道,不让他们见识下流云的实力,他们是不会安分的,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现在见情形良好,便打算趁热打铁,在吃饭时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郑钺手下的人听见开饭,皆是如蒙大赦,疾步而走。张汉生也拉着孙女找位子去了。树下的中年醉汉之前就离开了,现在已经呆在一口大锅旁边了。 流云向小璃招了招手,小璃会意地窜回他身上。接着他望向郑钺,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钺哈哈一笑,爽直的性格让他不会心怀芥蒂,大手拍了下流云的肩膀,示意一同前往。流云自是欣然同意。 夕阳下,两人联袂的影子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