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天
迎接着晨辉，库洛卡斯与船上的年轻人们挥手告别着。望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库洛卡斯的心中自豪与伤感的心情互相交织着。 谁也没有能力看清一个人的未来，哪怕是海贼王哥尔·D·罗杰亦也有可能在一场蛮不讲理的海啸中死去。大海对待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它的残暴与仁慈一同降临在人间。那份如同天威一般变化莫测的凶险中隐藏着莫大的财富和希望，正因为如此，人类才乐此不疲的去挑战大海，征服大海。 库洛卡斯既自豪于男子汉的出航远行，亦伤感于那男子汉必定坎坷的命运。 “库洛卡斯先生！那家伙就拜托给你了！” 立于船头的香克斯大声的呼喊着。 结果到最后，这个并没有多少心机的年轻人，仅仅是救了雷恩一命，并没有以此要挟其报恩。 “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啊。” 库洛卡斯笑着摇了摇头，香克斯他们没有带上雷恩，不单单是因为他的伤势过于严重，他们的航行不可能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家伙儿耽搁。更是因为这个年轻人，能否正常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呢。 走进充满血腥味的房间，被数条铁索紧紧捆在地板上的雷恩已经沉沉睡去。 库洛卡斯拿毛巾擦掉他奋力挣扎过后崩裂的鲜血，叹了一口气后去准备新的镇静剂了。 香克斯他们在的时候还可以一群人按住雷恩发病，可是他们离开了，库洛卡斯就只能用铁索将他禁锢在地面上了。 就算外伤被治好了，可是他服用了过量的亢奋剂去维持自己战斗，这些药剂在现在终于爆发出了可怕的后遗症。过度的毒瘾依赖令雷恩痛苦不堪，经常出现的幻觉令他以为自己仍然立身与战场之中。 奋力挣扎之下连治好的伤口也崩裂了。 大海之上，就算是亢奋剂也是价值千金的东西，不是一般海贼能用得起的东西。就算是海贼们自己去种植和培育罂粟相关的东西，绝大部分人也是不会去沾染那种东西。原吗啡类毒品因无他，这种东西虽然令人能体验到远超人间的快感，但是对于摧毁人的意志也是一等一的强力。 如果不想变成废物就别去沾染，这是一位行将朽木的老海贼临终时告诫后人的话语。 虽然仍有很多海贼肆无忌惮的使用着，并且爆发出不俗的战斗力，但是长此以往下去，他们的意志和rou体必然会越发弱小。 库洛卡斯身为医生，更是对吗啡类毒品极度厌恶，如果不是香克斯说他是在战场之中捡到雷恩，更因为检查过后证明雷恩是第一次服用，库洛卡斯根本不会去治疗主动沾染的人。 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库洛卡斯几乎过着煎熬的日子。白天要去照顾发疯撞红岩的鲸鱼，晚上要照顾发病暴走的雷恩，一辈子未曾婚娶的库洛卡斯第一次尝到照顾熊孩子的感觉。 最令库洛卡斯感到惊讶的是，雷恩发病时的状态。他不是没见过这种毒瘾发作的人是怎么低声下去毫无尊严的去请求他人的施舍，那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惨样子，但是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却展现出了更为惊人的状态。 在这个月每天每夜的日子里，雷恩都像堕入噩梦般的地狱，除了苦苦挣扎，饱受药瘾折磨。但是这个年轻人不曾哀求哭嚎，一点都不卑微可怜，他既不乱吼咒骂，也不曾陷入疯狂。 从他嘴里，库洛卡斯只会听到两段话。 “杀!” “杀了我！” 一个是杀死他人的杀，不知他在幻觉之中究竟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战斗，这时的他是陷入幻觉之中无法自拔的。 一个是杀死他自己的杀，面对库洛卡斯，这个年轻人唯一的要求就是结束他痛苦的生命，这时的他无比的清醒。 库洛卡斯难以想象这个小子究竟经过怎样的一生活到了现在，难道他至今为止不曾祈求于人？难道他至今为止不曾卑微的陷入弱势？除了极其强硬的杀死他人，就是陷入必死绝境的杀死自己？ 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他这样的一生……是多么可怜么。 毒瘾发作绝对是生不如死的一种感受，如果那是那么容易戒掉的话，又哪来那么多家破人亡呢？那是连钢铁的意志都能腐蚀掉的可怕魔咒，因此，就连雷恩都选择死亡。 任由雷恩如何挣扎，库洛卡斯都铁了一颗心那般弃之不闻。铁链挣断了一根又一根，连着间小屋都被摧毁了一次，区区铁链又怎能捆住一只怪物？那又不是狗。调和的镇静剂原本是为了阻止拉布发疯撞红岩弄出来的东西，足以麻醉鲸鱼的剂量却只能令雷恩消停半天而已。 随着毒瘾日益剧烈，雷恩开始腹泻脱水，皮肤干皱，生出许多戒断反应。到了最后更是体重锐减，库洛卡斯只能强迫他进食。 “坚持住啊，小子。” 库洛卡斯也随着一起憔悴了起来，每次制止雷恩暴走都会弄得他一身伤，他只是个医生，并没有那么强大的战斗能力。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雷恩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库洛卡斯也意识到了，已经到了雷恩最危险的时刻了，挺过去还是就此死去呢？ 库洛卡斯开始着手制作一些半流质的食物给昏迷中的雷恩喂下，他一天天的开始瘦弱下来了，光是为了阻止拉布去撞击红岩就已经令他伤痕累累了，现在又要照顾一个病人。 出奇的，库洛卡斯并没有抱怨。不单单是因为这是香克斯拜托给自己的，也不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责任心。 他怜悯雷恩。 从两年前在那张通缉令上看到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时，这种心情已经挥之不去。那孩子才十岁啊，那面无表情的姿态，在库洛卡斯眼中却是绝望的样子。年仅十岁的孩子究竟是怎样的绝望，才会有那样的表情？ 在那之后，面对层出不穷的赏金猎人和海军的围捕，就算不用去看，去了解，此时此刻雷恩这幅凄惨的样子，库洛卡斯已经十分的了解了他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活下去啊，小子。世界还很大，你还没去看过啊！ 某天清晨，温暖的光辉照拂在库洛卡斯强壮的身体上，随着生物钟的准时回醒，他疲倦的睁开了双眼。不知是否出于过于疲惫的幻觉，他看到了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小子在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那小子蓬头垢面，神情萎靡的看着同样凄惨的库洛卡斯，唯独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明亮的像是在发光。 那干裂的嘴唇无声的闭合着。 【好饿】 疲惫的库洛卡斯有些开心的笑着，连额头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他终于将心中最大的负担放了下来。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