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风云
玄州，沧澜军前线。 叶炎今日从清晨便带领全军静候，舒洵更是从遥远的临云关赶了几日路途到了前线。原因无二，据斥候的消息，今日午时他们的君主便将到达前线大营。 此时天机会上传来的消息已经席卷了中原地界，前线沧澜军队早早便得之了那一条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关于他们的君王在天机会上翻云覆雨的一切，还有这一月以来沧澜军的骄人战绩。都让明武帝成为了军队中神话般的人物。强大的三天圣殿覆灭，沧澜的复国大业第一次让人看到触手可及的希望。 舒洵和叶炎这一对老搭档在最前沿的军阵之中更是显得激动不已。从天机会上的消息方才传下，他们几乎兴奋到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在他们的帝王出征之时这对左膀右臂还觉得天机会一行太过凶险，以至于二人在开战之初寝食难安。 而那些翻天覆地的消息一一流传出来后，二人皆是喜极而泣。莫说是虎口拔牙，他们的帝王竟是借助各方力量，直接击败了那一头盘踞在众生头顶的猛虎。 “这一次你说陛下会给君将军加官进爵到什么地步？”舒洵笑着和叶炎聊道。 “灭了三天圣殿这等功劳，就算封为一等公爵，将三军交予他统帅都未尝不可。”叶炎爽朗一笑，拔出腰间宝剑在擦拭起来。 “君将军虽有过人之才，但叶将军的重要性也是无可取代的。”舒洵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他依旧以灵澈的幕僚自居，以至于在这等闲聊的时候还不忘磨合君天离还有叶炎这两位军中大将的关系。 “得了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叶炎挥挥手笑道：“军中本就是能者居之，若是君将军有对策更快的击破青川贼人，叶炎自当让贤。” 舒洵被说中心思不由老脸一红，随即又扯开话题。 “不过话说来，我在临云关也听到消息。这前线战事也碰到了点麻烦…可有此事？” “嗯…”叶炎点点头：“青川人被我们以迅雷之势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却全都龟缩起来。苍歧之乱开始以来，还是第一次有青川人避而不战的情况。” “现在战线越来越长，我军虽然扩军之后有所准备，但也难以支撑绵延千里的战场。眼下只能寻求一块战场突进，我左思右想却是难以决断。” “难怪你等陛下如此急切，原来是想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圣上。”舒洵哈哈一笑，调侃道。 “少诋毁我！”叶炎晃了晃剑，舒洵随之噤声。这时候前边一阵sao动，正是斥候来报。 “报！陛下驾到！”一句话让等待了几个时辰的大军仪仗同时抖擞起了精神，他们终于要见到沧澜的领袖。带领他们复兴的帝王。 士兵们极目远眺，大队人马踏着滚滚烟尘而来。叶炎和舒洵同时下马越众而出，站在了军阵的最前方等待。 “吁！”马蹄缓缓的停下。身后百人的队伍齐齐顿住。空气一片宁静，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像是开启礼仪的前奏。叶炎舒洵带着身后数万人同一时间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士平身。”灵澈下马扶起左右肱骨，朝着后边军士朗声道。 又是一阵山呼万岁，沧澜军队整齐划一的起身。饶是灵澈身后皆是冥城之人，眼中也不由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舒洵，叶炎。来见过夜副城主和各位冥城的盟友。”灵澈让了个身位让舒洵和叶炎正对着他身后的男子。两人面带敬意的点了点头，同时对着那男子抱拳道： “舒洵，叶炎…见过副城主，见过冥城各位英豪。”两人都随着灵澈不以封天丞相来称呼夜楼。冥城一方也是随夜楼简单的回礼。 “久闻二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沧澜人才济济，国运当兴。” “和夜楼大人力克三天圣殿之威相比，我二人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算不得什么。”舒洵谦逊道。夜楼还未作答，反是引荐两方的灵澈笑了笑。 “客套的话便不必多说了。天机会一行凶险万分，灵澈也是仰仗冥城之威才能免于葬身之祸。如今安然归返，却不知该如何答谢冥城之恩。” “陛下言重了，冥城与贵国既然结盟，天机会上自然是共同进退。”夜楼闻言一愣，一路上灵澈从未有过如此直接的道谢。以至于无轩等人对于沧澜一方还多有嫌隙，毕竟天机会上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有沦为明武帝棋子的不快感觉。 今日灵澈突然当着数万人面说出这等话语，倒是让身后一直颇有情绪的冥城众人面色更为好看了些。 “冥城实力雄厚，多的是奇珍异宝，沧澜能够回馈盟友的东西并不多。若是夜楼大人不嫌弃，天机会上灵澈所得愿意和冥城分享。”灵澈环顾冥城众人，表情甚是坦荡，看起来并非一般客套。 “陛下…这份礼太过贵重，冥城恐怕不敢收下。”夜楼连连摆手，灵澈身上的上古传承看似只是一些奇技yin巧。但从长远而看，这种开工造物之力比之他们这些修行功法毫不逊色。甚至在百年之后能够取而代之也并非夸夸其谈。 他夜楼明白这一点，精明的沧澜皇帝肯定不会懵懂不知。 “何况此番冥城元气大伤，往后的日子只能全力以赴准备抵抗顾江城归来。陛下的复国大业冥城恐怕有心无力。”夜楼眼下之意明显，冥城已经不大可能出手帮助灵澈复国。这份赠礼受之有愧。 听到此言，灵澈身后的叶炎舒洵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传言中的传承到底为何物。但是夜楼如此果断婉拒却是出乎他们意料的。 本想若有冥城相助，复国之路无疑将要顺畅许多，今日所见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唯有灵澈见此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道： “灵澈说的只是旧日之恩，并没有什么明日之求。传承之事尚需循序渐进，参与其中者越是有大能，这传承越是能造福百姓万民。沧澜冥城共享此宝，说起来不过是互助而已。还请夜楼大人不要推辞。” 夜楼想要言语，灵澈却继续道： “传承涉猎甚广，以沧澜现在的国力也不过能取之皮毛。若有开拓沧澜将与冥城共享，接洽之事，便交给舒洵来负责了。如此一来，算是聊以报答冥城援助之恩，也是为了筹备日后共抗圣殿魔头。” 灵澈这番话说得得体，饶是夜楼这等政客也难以挑出毛病。他点头言谢。不管如何，今日举动，倒像是冥城受了沧澜的恩惠。 “陛下神武，终将一统苍歧。若没有顾江城这等大敌当前，冥城定当倾力相助。不过…青川也非孱弱之辈，前路多有险阻，还望陛下以万民为重。” “多谢副城主提点。”灵澈点头称是，夜楼拱手告辞。 “我等还需早日赶回冥城，夜某做一个父亲。等这一天也是等很久了。只可惜陛下日理万机，不能到冥城喝上一杯喜酒。” “朕何尝不遗憾冥城诸位不能留下来喝一杯喜酒。”灵澈笑着答道。夜楼一怔，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事实。 这位年轻的皇帝即将赢取商圣之女。都是婚姻喜事，可是夜楼却是能见到自己女儿出嫁。而这个一国之君呢？或许不过是一场貌合神离的政治婚姻而已。 可是明武帝依旧笑的明朗，只衬托出身后两个文武大臣脸上阴翳，只有明白灵澈内心的人，才不会被这些笑容所欺骗。 “夜楼大人。”明武帝打断了夜楼的思绪。 “陛下还有何吩咐？” “若是我沧澜靖川将军日后得罪冥城诸位，还请副城主留一丝情面。” 夜楼没想灵澈最后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稍稍愣住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自然也知晓明武帝担心发生的事情，可偏偏这些事情是他没有办法解决的。 “年轻人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有办法。若是紫珊有自己的心意…做父亲的只管成全便是。” 灵澈深深点头，惊讶于这位儒雅长者的豁达与明理。如此一来，或许自己对君天离的怂恿并没有错。 再度寒暄几句，夜楼最终带着冥城的队伍往西方行去。年轻的明武帝长吁一口气。眺望着北方。原野无尽，亦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事情在等待着他。 ………… ………… “陛下，是否龙体无恙？舒洵叫了几位太医在帐外等候。” 议事大帐中，舒洵和叶炎憋了一肚子的话要上达圣听。灵澈端坐在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舒洵…你看朕有比之前气色还好的时候么？”灵澈笑道。 “陛下光彩照人，更胜从前。”舒洵忙道。这话并非恭维，不论是他和叶炎都能察觉到圣上从天机会上下来如同脱胎换骨。 如今明武帝不仅更加英气逼人，脸上更是时常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朕知道你们二人一肚子的话想要问，那便一个个道来。” 得到了问话的应允，叶炎和舒洵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也不知道谁该先说话。最后却是异口同声的问了同一个问题。 “君将军去哪了？” “看来你们三人的同僚之情比朕想的要好很多啊。”灵澈也没料到二人会同时问到这个话题不禁笑了笑。底下落座的文武首脑面色尴尬，只能默默品茶作为掩饰。 “君将军一向风流，自然有些纠葛需要理清。二位不必担心。几个月后…说不定会带着君夫人回来补二人一场喜酒。” “是陆姑娘还是夜姑娘？”舒洵问道，另一边叶炎却是冷哼一声。 “真是不知道军务紧急。只顾儿女私情。” “是哪位姑娘，朕也弄不清楚了。”灵澈调笑道：“君将军一等一的情种。就算携百十女眷而归，我等也只能乖乖送礼不是么？” “咳…”叶炎被茶水呛了一口，对面舒洵也是有些诧异。他们的陛下以前从来不会开这样的玩笑的。仿佛自从结识君天离之后，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悄然改变这个少年皇帝的心态。 “君将军能有这等福气，我等自当祝福…只可惜这几个月前线战事少了一位优秀将领。”舒洵道，叶炎跟着点头。 可二人心中还是明白君天离的心性不就不受管束，也没人能够强求得来。 “叶元帅不必怨他，他这番离去倒是朕的唆使。朕只是不希望带回来一个领兵的将领，每日每夜还要孤苦念及心上人。” “臣不敢…”叶炎道：“有陛下在，前线战事叶炎信心十足，待君将军回来，更是如虎添翼。” “至于天机会上的一切，朕便和二位一一道来。”灵澈点点头。走下了座位。两个臣子一同起身，灵澈却一一按在了座位之上。 “此行所见，瑰丽凶险，甚于朕平生所见，苍歧英雄辈出，也让朕感到了深深震撼…”灵澈娓娓道来，天机会上他自是最为耀眼的一人，所有经历感触直让两个在沧澜呼风唤雨的大臣频频惊叹。 他二人时而为灵澈取得传承而欣喜，时而又引大战触发而紧锁眉头。 “君将军真乃神人也。”听到陆雨妃召唤神主附身君天离封印圣殿，舒洵不由得啧啧称叹。就连一直对君天离不归颇有微词的叶炎也是连连点头。 “朕一直相信，若是未来苍生有苦难，能够救世之人并非是朕…而是我们这个多情将军。”灵澈道。 “陛下与君将军都是少年英雄，不论遇到什么凶险，必然都能扭转乾坤。” “天机会上，也就这些名利事。不管后世如何评定，我沧澜一脉算是做了应尽之事。如今战端已开，靠的还是两位的大才。” “臣，末将愿为沧澜基业鞍前马后。”两位臣子同时起身行礼表态。 “二位平身。”灵澈托起两位肱骨，叶炎心急，正欲汇报军情。灵澈却又道“还请二位帮朕完成几件小事。” “其一，舒洵你需在一月之内，召集沧澜境内能工巧匠安置于临云关，竭尽所能与之优待。” “臣领命。”舒洵点头，他知道此举是为了那黄帝传承的研讨一事，不少利器若是能付诸实际，对战局无疑是莫大的帮助。 “其二，叶炎且先稳住前线攻势，二位还要替朕张罗一门亲事。不过战事仍悬，一切从简便可。” 灵澈说得淡然，两位臣子却忽然惊愕的对望了一眼。本以为对于这种政治联姻，他们的陛下会选择拖延，如今却选择了在军中行礼。 “二位觉得有何不妥么？”灵澈问道，二人惶恐摇头。 “如此便好，尚有第三件事交于二位。” “陛下请讲。” “帮朕筹措一支护卫队，潜入封天。接下来不管封天有何动荡…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臣，末将领命。”这一次不管是叶炎还是舒洵，口中回答都是前所未有的肯定。叶炎更是单膝跪地直言道： “若是郡主殿下有任何损伤，叶炎提头来见。” “有劳二位爱卿。”灵澈说罢面色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惫。 “朕有些累了，军情一事若非十万火急那便改日再议。只希望所托三事，两位能尽快给朕一个答复。” 话已至此，叶炎饶是还有想说的话也只能打住。两个大臣齐齐告退，灵澈在帐内徘徊几步走到了桌案旁。 他目光看着桌案上铺得整齐的地图，不知觉的陷入了深思。良久，他伸手触摸了原州的土地，叹了口气。 “明穗…接下来的日子，会要比之前艰难得多。在远方的你…能不能挺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