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艰难的对话
喜儿回到体cao队,开始她日复一日的训练。 而张青和张逸,则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对话。 吃过晚饭,张逸像平时一样,坐在炕桌边上看书练字。 而张青则在堂屋转悠来转悠去,直到天黑,都没鼓足勇气。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张逸实在无法忽视外面踱步的人,不时的抽气声表示他内心已经混乱到靠本能调节呼吸。 啊? 张青不光脑子乱,心里更乱,他实在不懂如何开口。 听到儿子的声音,还愣了一番,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已经冰冷。 快步走进张逸的房间,脱鞋上炕。 冰冷的皮肤骤然接触热炕席,被激起一粒粒疙瘩,甚至有点儿微微的刺痛。 脑子一激动,脱口而出,“儿子,我在研究院的那段时间,家里是不是生了什么事情?” 张逸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而又脆弱的小小孩童。 经历了无数个失眠夜,虽然那段伤痛的记忆依旧无法说出口,但至少已经不会刺激他到情绪失控。 喉咙一紧,头皮也有点儿微微麻。 张逸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依旧年轻,健壮的老爸,“干嘛要这样问?” 父亲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而且如今的生活很平静,这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至于曾经的那段记忆,那个人,说出来只会打破平静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她也不知在广袤大地的哪个角落,未来能否相见,也是未知。 所以,他不想说,也觉得没有必要说。 “咱们很快就要回北京了,喜儿已经来电报了。”张青尝试从儿子的表情中读出什么,不过失败了。 “很好啊,咱们过几天要开始打包行李,先将一部分东西打包寄走吧?生活这些年,积累了不少家当呢。” 平稳缓和的语调,严密的逻辑思维,好像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嗯,先将这些东西寄到田家,地址已经过来了。” 不知不觉,张青竟然跟着儿子的思路跑了。 研究了一会儿如何打包的问题,才意识到,在外面踱步大半个小时的谈话主题根本不是这个。 尝试将话题再绕回来,“咱们的家可能已经不是以前的家了,你有想过吗?” 张逸在纸上列清单,将之前父子俩商量的事情做备忘录。 “肯定啊,就咱们俩了啊,能一样吗?”张逸觉得他的话很莫名其妙。 “额~~你就没想过你妈?”张青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儿直接问出来。 但也正是因为闭眼的瞬间,忽略了张逸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 等他再次研究儿子表情的事情,现依旧平静的像风和日丽的大海,甚至没有一点涟漪。 “没想过,你很想?”张逸不禁开始担心这个问题。 自己对她的记忆已经被硬生生扼杀了,但父亲没有啊! 如果,他还恋着她,回到北京甚至想着将这个人接回来,咋整? 张逸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一紧,想着下面该如何应对,就像红宝书里说的,面对阶级敌人时,应该毫不手软。 张青没想过自己会被儿子反问。 这问题,在自己得知真相之前。 应该是意识到儿子的伤痛之前,应该是想的吧?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相濡以沫的六七年间,自己一直都是将她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便儿子的出世,也未能改变。 因为,他非常清楚的知道,未来能陪着自己走下去的,唯有她。 儿子,还会有新的家庭,会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即便身处最恶劣的生存环境,依旧没有怀疑过,陪自己走一辈子的人会改变。 可是,如今呢? 如今,还想着吗? 张青眼中更多的是迷茫...... 在高石庄的这几年,他对情感,对这个社会,对人性,对政治,包括对信仰,都有了新的领悟。 曾经黑白分明的理科脑袋,如今也能逐渐明白灰色地带的优势。 曾经,是非分明的逻辑理念,在跟田家人的相处中看到,家人的相处根本没有对错,只有无条件的包容和理解。 可,他和刘然呢,还有包容和谅解的必要吗? 张逸因为父亲的思考,一颗心也始终揪着,然后见他突然下地趿鞋,游荡出去了。
看着张青的状态,张逸很不放心,也赶紧跟着下地。 结果,他只是从这个房间,游离到另外一个房间,和衣躺下了。 眼神中的茫然,就像曾经自己无数个夜里一样。 张青的脑子里翻腾出这几年每一个生活片段,心中的某一个角落,其实也有遗憾。 看着田玉良和李颖无论辛苦,还是幸福,都守望着彼此。 跌倒了有人扶,高兴了有人陪,伤心了有人哄...... 还有古灵精怪的喜儿,和没少调皮捣蛋,却对人宽厚真诚的儿子。 这应该才是家吧? 再看看自己和另外一个房间的儿子,总觉得屋子里没有温度。 浑身冷冰冰的,张青下意识裹紧棉被,那种冷依旧从骨子里透出来。 可自己刚才问儿子的时候,他心中对母爱的那份期盼,哪怕零星半点儿都感受不到。 张青内心怎能不痛? 可内心,依旧该死的向往着那份温暖。 所以,当张逸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真的不懂该如何回答。 不,不是不懂,而是不敢说。 害怕儿子曾经受伤的黑瞳里,再次蒙上雾霾。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他唯一眷念的情感归属了。 张青侧身,眼角的那滴泪,提醒他自己:其实,真正要面对现实的是自己,而不是儿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陷入无尽的恐慌。 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直到在梦里,看着儿子曾经像清泉一样的双眼,渐渐干涸,嘴角的那抹笑。 就像一把钢刀,凌迟着自己拳头大小的心脏,随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张青痛醒了...... 就像被一条濒临渴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才逐渐缓解心脏的麻痹感。 原来,天已经亮了! 他来不及扯上鞋跟,冲进儿子的房间,没现人,又冲出来。 闻到rou粥的味道,整个人才渐渐清醒过来。 儿子还在,走进厨房,看着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原来儿子已经比碗柜都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