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晋风汉魂在线阅读 - 第17章 交心

第17章 交心

    “公子,您还没告诉我尊姓大名呢…”

    “林公子,您梦中总在呼叫的jiejie在那儿…”

    “这都看了一路了,林公子还在害羞呀,手起开…”

    “恭喜林公子,今日这是最后一次用药啦…”

    对于一个深受重伤又有美女贴身管侍的少年来说,在路上的日子,总是平淡无奇却又转瞬即逝。话说,这一转眼间,时间便已然来到永嘉五年(公元311年)五月二十一日。在这一天里,羊林枫终于可以下得床来…唉,对不起,说错了,如今的这个少年,已经名叫林枫了…

    “林公子刚刚下床就要出门么?”碧如急急的将药碗放在桌上,追到门前,笑看着缓缓走向门外的羊林枫,“还是我赔公子一起去吧?”

    “这深更半夜的,你个女孩子家出入军中总是不大方便,我去门口转转就回,”羊林枫一脸坏笑的看向了碧如,“你…不会是怕我跑了吧?”

    “唉…”碧如正欲说话,门外却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谁怕谁跑了呀?”

    “石将军安好,给石将军请安!”碧如连忙后退一步,给挑帘入门的石瞻急施一礼,

    “起来吧,”那石瞻看了一眼她,轻佻的说到,

    “我想出去走走,不知道方便吗?”羊林枫冷冷的说到,

    “不方便!”石瞻在放药的桌上翻了翻,“明日不用敷药了吗?”他诧异的看向了碧如,

    “回将军话,林公子伤已大好,从明日开始,只需内服一些药就可以了,”

    “哦?”石瞻走过来仔细端详着仍旧矗立在门口的羊林枫,许久他才说到,“那好吧,我陪你出去走走,正好有些事我也想要问你,”

    “石将军有何事要问?”羊林枫一边挑帘一边问到,

    那石瞻却并未理他,只回头笑看着碧如,“第一,今日你不许跟来,第二,既然林公子伤情已然大好,从今夜起,你便来我帐中伺候,听明白没?”

    “唉…这…林公子还不能大动…这里…”

    “哈哈哈…”不待碧如将话说完,那石瞻长笑一声便向门外走去,“这是军令,由不得你!”

    “林公子可识得我手中这把剑?”快走几步的石瞻将手中一把短剑递于羊林枫,

    “这是我的,我自然知道,”羊林枫看见身边走过的那一队队羯军士兵,气便不打一处来,

    那石瞻却不以为然的一笑,“那…看样子,你是陈师叔的得意弟子喽?”

    羊林枫怒冲冲的看着石瞻,“你可还记得我师傅?你还记得冉隆师伯吗?你还记得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吗?你如今又在做些什么?”

    羊林枫话音一出,那正在从容微笑的石瞻,脸上便已然寒霜乍起,

    “你今年几岁?”石瞻负着手,一脸冰霜的望着脚下,

    “何以问这个?”羊林枫愤愤的说到,“你几岁我便几岁,”

    “哦?”石瞻那一脸冰霜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轻笑,“既然你已然十三岁了,何故还如一个孩子一般冲动?我予你讲个故事吧”,说着,石瞻昂起头望向了远处深邃的夜空…

    “永嘉二年(公元308年),刚刚召收乞活军李恽部的司马越正驻军荥阳(今河南荥阳),他又派人召命同在荥阳的乞活军田禋将军部,田禋将军拒不受命,那司马越便派军讨伐,同年田禋将军便逃往上党(今山西上党),随行的还有赦亭将军部,这两支乞活军,不但要对羯人做战,还要遭受沿途晋军的驱赶,饥饿、伤病、战死,无以计数。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司马越自荥阳回洛阳,而羯人石勒大军则开往邺城,五月,就在中丘那场遭遇战中,乞活军的领袖,田禋将军与赦亭将军同时牺牲…”

    “啊…”羊林枫被惊的叫出了声,“田禋将军永嘉三年便去世了?”

    石瞻轻轻一笑,“怎的?陈师叔没有告诉你吗?”不待羊林枫说话,石瞻又继续说到,

    “郝亭将军部跟随刘瑞去往檀山,而田将军部则跟随陈午师叔以上党为基地继续与羯人作战。永嘉四年二月,黎阳,在与羯人的作战中,陈师叔的同门师兄先行倒下…”

    羊林枫听石瞻说到这里,不由得扭头望向了他,那石瞻仍旧一边慢走一边仰望着天空,只是他那右侧的眼角,已然有了泪花…

    “在之后的突围中,陈师叔也紧跟着倒下,满沙场中似乎仅有一个少年,在临矢苦战、死不后退。许久之后,筋疲力尽的他也被重击晕倒。再此醒来,他也如林公子这般在敌军之中被人救起,只是,他没有公子这般好运,救他的人,是他的仇人,是那魔头石勒之子,石兴…”

    “救了你你就要认贼作父吗?”羊林枫话已到嘴边,却看到了石瞻玉面上的泪滴…

    “石兴非常喜爱这个孩子,那石勒也极度乐见有人教授他那唯一的爱子…”说到这里,那石瞻稍一停顿,才又似问非问的继续说到,

    “林公子说,一个人整日向着他的杀父仇人奴颜婢膝、阿谀奉承,会比死去更为轻松吗?”他不等羊林枫说话,就又继续说到,

    “起初,那孩子,曾几度举起长剑伸向那石兴背后,但是,他又全部都忍了下来。他从不惧死,他有些惧怕父仇不能亲手所报,但是,他更加惧怕的,是怕父亲的愿望永远也不能实现。父亲已然去了,他不能再让父亲的愿望也彻底死去…”

    听到这里的羊林枫不由得大吃一惊…

    “站住!口令?”大营门口的卫兵挡住了二人,

    “仙猿”,石瞻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向前一示,报上口令就径直走向门外,

    “那……冉公子是想要…”羊林枫惊异的看着石瞻,“公子是想要做卧底吗?”

    “卧底?”石瞻仰天轻轻一笑又看向了羊林枫,“卧底?我给谁人做卧底?给司马家?给朝廷?哈哈哈…”石瞻摇头一阵苦笑,

    “那些高高在上,只会空谈的人靠的上吗?再说,我这等流民出身的人,想给人家做卧底怕人也不要”,语罢,石瞻面现狠相,

    “我只为我父亲诛杀胡人这个愿望,只为我自己的内心…我要让他们互相残杀,只要有我在一日,终有一天,定要让他们全都死在自己人手中…”

    听完石瞻一番话,羊林枫心中莫名的、就不是个滋味,“冉公子,林枫向你道歉,是林枫误解了公子,只是,公子要取信于羯人,势必要跟随他们屠杀自己的族人,势必会被人当做晋jian…”

    石瞻将手一举,做这阻止之状,“林公子莫言道歉,也莫言屠杀自己族人,更莫言被人叫做晋jian。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从没有想过让别人理解,我冉良只有一个人,我自己没有多少能力,我更不会为胡人主动出谋划策去攻打我的族人,但是,只要我欲利用之人,给我指个方向,我定会拼力去做,就像那天我缠住你那样…”说到这里,石瞻口气却又一软,

    “我的族人如若有能力,他们便可杀了我,也杀了那些胡人,我的族人如若没有能力,那么,我不去做,自会有胡人去做…再说,为了彻底击败胡人,那些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羊林枫一阵不知所措,“那么…冉兄的计划实施的怎样了?”

    “唉”,石瞻轻击了一下墙壁,“本欲利用石兴,而且,我已经取得他和石勒的信任,可如今,他却已然死去,眼下,我还没有想到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说到这里,石瞻又开心一笑,

    “不过也好,能看到那失去独子的石勒那极度悲伤的样子,也是一大兴事…唉,对了,那天斩杀石兴者是何人,怎的那样神勇?还好我找的是你…”

    “他叫何进”,羊林枫笑了,“是世子卫队的幢主,我也未曾想到一直不言不语的他竞会那样神勇,冉公子自以为遇到他能过几个回合?”

    “我呀?”石瞻依旧开心的笑着,“嗯…五个回合吧…”

    “哈哈哈哈”,羊林枫大笑着捂着肚子,“哎呦,你害我笑的肚子疼,就你能撑五个回合?连我也打不过…对了,你几月的生日?”

    “谁打不过你?”石瞻也大笑到,“我二月初二,林公子呢?”

    “真假?”羊林枫大吃一惊,“我也二月初二的呀,”

    “嗯?”石瞻惊的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羊林枫,

    “对了”,羊林枫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急急的,一本正经的问到,“冉兄可知道我那些同伴们都怎样了?一路上想问都没有张出口,”

    “林兄又何苦问这些?”说话中的石瞻踏上了关隘的台阶,“在与羯人的战斗中,不是生就是死。生者如若与你有缘、以后自会相见,如若无缘、又和死人有何区别?而死者呢?只要兄台未曾亲眼目睹,全可当做他们仍然好好的活着…”

    说完话的石瞻见羊林枫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便又补充了一句,

    “第一,城北打扫战场时,没有见到任何女眷,第二,死者似乎全是晋军,没有见到平民,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哦…”羊林枫心中略有宽慰的应了一声,

    “何人登城,口令?”关隘上一队胡军挡住二人,

    “世子兴帐下石瞻”,说着,石瞻拿出令牌,“口令仙猿”,

    “哦~石将军呀,这么晚还来巡营?”

    “睡不着,随意转转,你们自去!”

    “诺!”

    “林兄”,石瞻待那队胡兵走远、方才轻声说到,“你我今日所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是自然,这个冉兄大可放心,”

    “对了”,石瞻看着羊林枫笑,“碧如姑娘很喜欢你,林兄可曾知道?”

    羊林枫心中一惊,“不是吧?我只是曾经救过碧如姑娘一回,姑娘只是心有感激吧?”

    “林兄连这都看不出来吗?”石瞻爬在城墙上探着头向关下望去,“碧如是个心地善良的、身世悲苦的好姑娘,林兄千万莫要负她,否则,我不会饶你,”石瞻一脸严肃的说到,

    “说什么呢?”羊林枫笑了,“是冉兄喜欢碧如姑娘吧?我把碧如姑娘交给冉兄,冉兄且莫她,否则,我也定不饶恕,”

    “唉”,石瞻收起身拍拍手笑着说到,“我是喜欢她,可是,她喜欢的人是你,”

    再听石瞻这样说话的羊林枫,便再也笑不出来,略略有些不知所措的他,脑中在急速旋转,他想要寻找一个新的话题,

    “唉~冉兄,这儿是什么地方?”

    “成皋关”,

    “成皋关?”羊林枫心中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