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月神的惩罚
莫林再次于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不知道现在在哪，但想来应该已不在魔力之海的世界里。 少年回忆起不久前的景象：在无比厚重而狂躁的魔力近乎无尽的挤压下，虽然保护着自己的黑色晶卡巍然不动，但周围的空间却最终承受不住而出现了断裂，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魔力之海硬生生地把他和黑色晶卡一起从那空间裂痕中挤了出去。 就好像……用全部的力气拧了一把鼻子？ 看来魔力之海还真是不喜欢我啊，不给我进行魔力洗礼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这么暴躁粗鲁的送客方法，不就是在你家多呆了一会儿么，又没吸收你家的魔力，也没吃你家的米，发这么大脾气至于么？ 少年满是怨念地撇了撇嘴。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周围： 这是一个相当狭小的空间，满打满算也就半间卧室大，要是一个成年卡迪尔人来了说不定都舒展不开手脚。地面是白色沙地，“穹顶”是半球状的盖子，整个空间就像一个泡泡蛇吐出的泡泡一般悬浮在虚空中。 见怪不怪的莫林两步走到空间边缘，碰了碰“穹顶”。 感觉起来相当的瓷实，与之前在虚空中遇到的屏障不同，以少年的精神力而言，没有任何穿透的可能。 他又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沿着空间边缘转了一圈，发现另一侧接近边缘的沙地上居然还有一个小水池。 不，小水池太夸张了，应该说是一个小水坑，少年想。 而且几乎干得见底了，只有少得可怜的浅浅的一捧清水，半尺见方的水面静静的没有一丝波纹。 似曾相识的样子，莫林闭上眼仔细感知了一下。 果然，白沙和清水都散发着浓郁的魔力波动，抬头看看，黑漆漆的没有日月星辰，再看看自己，依旧是精神幻化出的身体。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魔力之海的样子，除了大小。 少年呆立原地。 片刻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恶人有恶报，不讲理的自有月神管！”莫林笑弯了腰还顺便挤出了两滴精神幻化的眼泪：“让你不给我进行魔力洗礼！让你莫名其妙地发疯！让你想把我挤出去！这下遭报应了吧？” 之前被挤出裂缝时他短暂地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也就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下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是魔力之海无疑，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黑色晶卡呢，快出来看看！看看刚刚在我们面前牛气哄哄的魔力之海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哼哼，魔力之海是吧？你倒是再来啊，飓风海啸闪电流火什么的再来啊，少年我才不怕呢！”莫林拍了拍胸口。 ……咦？晶卡呢？ 少年一把拉下脖子上的挂链，发现只有伊莱克佩娅之星翠绿的花柄，祖父留给自己的黑色晶卡居然不见了。 这下少年可慌了神，刚刚幸灾乐祸说了一大堆话，可全仗着有黑色晶卡保护自己，之前那般毁天灭地的景象都没奈何得了晶卡，少年自然信心爆棚，要是没了晶卡，虽然魔力之海沦落成这般样子，但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怎么也不是对手啊。 派克老爹可经常念叨，落魄的巨龙压死鸡，千万别做自不量力的傻事。 “咳，开玩笑，开玩笑，我刚刚也就说了点傻话，您要是真听到了就当耳旁风过了就好，毕竟大人有大量，您变成这样也不是我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月神她老人家可从来不理会我的……”少年一边小声地碎碎念，一边慌里慌张地寻找黑色晶卡。 “哈，在这里！”只见在沙地中央，黑色的晶卡竖直着半插在白沙中。 莫林连忙弯腰去捡，心想祖父他老人家的命令果然没错，这么厉害的东西就该贴身保管。 可谁想一触之下居然没捡起来。 不解的少年摇晃了一下晶卡，晶卡半插在沙子中纹丝不动。 难不成还能生根了？ 莫林三下五除二就把晶卡周围的沙子刨了个干净。 晶卡下面的沙子被移走，但它居然低低地悬浮在了小沙坑上。 少年凝实了精神力使劲推了推，悬浮的黑色晶卡依旧纹丝不动。 再仔细看看晶卡的位置，似乎处在整个球形空间的正中央啊…… “有点玄奥啊这位置，难不成……” 莫林思索片刻，走到小水坑边上，捞了一下。 如果真是魔力之海的话，按照之前它对自己的讨厌程度以及表现来看，这些“海水”应该会主动避开自己的身体—— ——少年的手指划过，触到了水面。 冰凉冰凉的。 …… 托德尔大陆苍之雪原边的冰晶殿堂。 正在等待同伴完成冥想的维斯魔灵似乎察觉到什么。 她小声地提醒道：“王德尔教授？” “嗯？怎么了？”王德尔没有抬头。 他手里拿着一柄刻刀，正在雕刻着那把魔杖，这小半天的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雏形，现在正全神贯注地刻画着魔力线条。 “我感觉光幕里的魔力似乎有点不大对。”蒂尔娜有点担忧地说。 如果是一个刚刚接触魔力之海的人类的话，就算正在接受魔力洗礼，也不可能感知到这种魔法结界里的魔力情况。 但维斯魔灵却不同，她右眼中射出暗红的射线连接着分析仪器，经过魔力洗礼的持续强化，此时可以隐约察觉光幕里的魔力流动发生了变化。 “大概是哪个学生又成功了吧，等我先把这一段刻完。”王德尔专注地运着刻刀，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感觉得这次的雕刻很成功，这柄魔杖制作完成后至少也是一把值得收藏的精品，卖给识货的买家说不准还能赚的更多。 “可……”看到王德尔一脸专注的样子，维斯魔灵也不忍再继续打搅他。 初次接触魔力之海后会受到魔力洗礼，浓郁的魔力持续不断地冲刷身体，这个阶段会持续几天到一周的时间，往往会散发出不小的魔力波动。 可光幕中的情况，蒂尔娜想，似乎不太一样啊…… …… 指尖凉凉的。 与冰凉的触觉一同传来的，是浓郁到极点的魔力。 少年呆呆地看着湿润的手指——上面的液珠很快就涌进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他把手浸入水坑中。 几个呼吸后，水坑里原本不多的水便全部流入少年的身体。 浓郁的魔力冲刷之下，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凝实，这代表他的精神力正在快速恢复，而他的身体，同时也在不断地增强。 如果是魔力洗礼的话，这些魔力似乎还不太够啊，莫林想到。虽然堆叠成水的魔力极为浓郁，但毕竟这坑里的水实在太少了，这才多么一会儿就已经彻底干涸。 正想着，空间中央的黑色晶卡闪烁了一下，然后向外流淌出浓郁的魔力。那些魔力从晶卡中离开，径直就向少年汇聚而来…… “是了，真的是魔力洗礼。”莫林欣喜地想。 …… 冰晶殿堂中，除了蒂尔娜外，依然没有其他学生完成冥想醒来。 这是“手语者”克里奥·考利的第九次尝试了，因为不习惯魔法结界下的魔力波动，他总是很快就跟不上魔力的轨迹。好在感知都还没有延伸得太远，并没消耗多少精神力量，他依然可以比较从容地进行尝试。 这次似乎是运气很好，克里奥心里一喜。 这道魔力波动比之前所感知的要平缓很多，追踪起来很容易，克里奥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只尝试了九次，说不定我会成为第一个成功的，他忍不住地想着。 前面的魔力轨迹突然拐了个急弯，克里奥连忙打起精神，跟上魔力波动。毕竟在虚空之中无法辨别方向，魔力轨迹便是感知延伸的唯一标识。 还是不能大意啊，他想到，毕竟魔力波动的轨迹可以说是毫无规律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想来快接近魔力之海了，克里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量。 居然还剩这么多？！他惊喜地想着，“我都没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仔细感觉一下，现在的消耗速度根本不起眼啊。王德尔那老头还说接近魔力之海时精神力量消耗得很快会感觉很疲劳之类的，想来只是对一般人来说的吧！下次精神感知课上我可得好好表现一下……” 正美滋滋地想着第一个冥想成功出去要对王德尔那老头说什么，然后再在精神感知课程上表现一下，让莫林自愧不如顺便收获安娜·古的称赞与加分，前面的魔力波动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他的感知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 这下克里奥可气炸了，什么鬼东西居然挡在这里！ 也不管《一千件事》上有没有提及，他一头就向障碍物撞去，但是没能穿透。 这一下没过去基本也就等于失去了魔力踪迹。 本来马上就要成功了的！恼火的克里奥摊开精神感知贴向那个障碍物，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一个东西！ 障碍物并不算大，形状也不规则，克里奥的精神包裹在它周围，利用安娜教授讲解的方法仔细感知起来。 “反正我精神力量充沛，这点消耗速度根本不值一提，先把你搞定再说。”他愤愤地想着。 片刻之后，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接连不断的有不知来自何方的魔力波动一头撞进来，虚空中这个不知名的物体似乎在吸收魔力。 “发了发了，丢了芝麻捡了西瓜，今天运气果然好，居然在虚空遇到宝贝了！”他赶紧回忆以前看过的那些故事书，书里的人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那些宝物的。 可随着他进一步地感知，又有些疑惑起来：“怎么这宝贝还是人形的，手里似乎还握着一根棍子，难道说……” “……这就是书里说的，那些灰谷的工匠们遗失在虚空中的魔法人偶？”克里奥狂喜。 传说中，古代灰谷的工匠们在创造出维斯魔灵前，曾花了很长时间制作了一个人形的魔法机械傀儡——魔法人偶基尔纳特，它极为强大——传说里繁星之下没有任何生灵能与他一战，但后来不知为何，灰谷的工匠们失去了对它的控制不得已将其关闭。 而据说基尔纳特最终便是遗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下真的发达了！”克里奥赶紧仔细研究，精神力逐渐探查出眼前魔偶的形象：“还别说，灰谷工匠们的技艺还真不是吹的，这也不知道多少个纪元了，这眼是眼鼻子是鼻子的依然栩栩如生，这长相，我居然还有点熟悉呢！我熟悉这长相……” “……啊？！”克里奥一愣：“怎么长的和莫林一模一样？！” 他的精神感知连忙往通常意义上的前后左右探了探，这一探之下差点没气昏过去。 这哪里还在虚空中啊，分明就是冰晶殿堂嘛！这障碍什么的分明就是莫林的身体！他追踪魔力轨迹追了半天，又转回冰晶殿堂不说，居然还在莫林身边探查了半天？！ 想起刚刚自己的精神力一脸崇拜地贴着莫林的脸颊，仔细感知了不知多久，克里奥只觉胃里翻江倒海，脸色惨白，一阵哆嗦，手杖咣当就掉到了地上。 …… 泡泡空间内，莫林只感觉魔力涌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难道说魔力之海被月神惩罚了之后，就认怂改了性子，不光主动给我进行魔力洗礼，魔力用完了不够，还主动从外面吸收魔力给我？ 怎么感觉不大对头啊…… 派克老爹不是常说万事如意时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么。 难道魔力之海在算计我？要么……是月神她老人家？ 少年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惊世阴谋之中。 不应该吧……我不过一个稍微有几分天赋的少年，值得她老人家这般兴师动众？ 可魔力之海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记载描述中魔力之海广袤无边，甚至比破碎世界所有的大陆加起来还要广阔，自己刚刚也亲眼见过那四望无际的样子，为什么就变成眼前这幅惨样了，真是月神的惩罚？ 魔力之海？现在是魔力小水坑吧？这样一来大家可怎么办才好？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哈里特港的少年，莫林的思维还是受到了很大限制。毕竟，据书上记载，魔力之海可是伟大的伊苏恩的学者法师们，花费了无数精力付出了无数代价历经了无数光阴才发现的。 魔力之海也是破碎世界无数位面无数种族无数生灵共同使用的。 只有一个魔力之海，所有人接触的也都是那一个魔力之海。 莫林从来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直到他发现，空间中央那张黑色的晶卡在魔力的不断冲刷下似乎正在微微闪烁改变样子。 不单厚度变得稍微薄了点，表面似乎也逐渐出现了什么纹路记号。 少年好奇地凑过去，趴下身子以极其别扭的姿势看了一眼晶卡表面。 然后他两眼一翻就晕倒在了沙地上。 只见那晶卡，不，因为表面出现了很多纹路，厚度变薄了一些，更像是常见的魔法卡牌，所以现在叫卡牌更合适些。 只见那光芒流转的卡牌牌面上，其余的部分还没完全显化，只有靠近顶端的位置出现了牌名。 上书一行大字—— ——“莫林·卡兰德的魔力小水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