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市
“萧文！拿我的鞋来！” 随着朱利安一声霸气侧漏的呼喝，萧文提着一双羊皮便鞋，屁颠屁颠地跑到朱利安跟前，蹲下身先把便鞋放到一边，然后伸手帮朱利安脱下那双硬邦邦的马靴。 朱利安坐在椅子上，和萧文同时用力，“噗”的一声，朱利安被憋了一天的脚终于挣脱了马靴的桎梏，全身上下感到一阵难言的轻快。紧接着，一股刺鼻的臭气势不可免地四处弥漫开来…… 袜子也脱掉了之后，朱利安把双脚伸进面前的热水。 不得不说萧文打这盆热水的时候是用了心的，水温刚刚好。不过仅此并不能让朱利安满意。 “愣着干嘛？还不帮我洗脚？” 坐在饭桌旁的朱利欧瞪着一双通红的醉眼，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继续和雷瓦、伊比他们几个一级骑士喝酒。 无论是朱利安的臭脚，还是他对待萧文的恶劣态度，都不会令人惊讶，反倒是他的“洁癖”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地怎么想起洗脚来了？ 萧文气得浑身打颤，哆哆嗦嗦地把一双沾满了木屑和油腻的小手伸进热水，在朱利安那双丑陋的大脚上用力揉搓。 “看你的手，简直比我的脚还脏。你是帮我洗脚还是给自己洗手呢？”朱利安不依不饶继续数落着萧文。 忽然想到从前看的一本小说，说的是“我大清”时雍正皇帝一边洗脚一边数落年羹尧——当然，我们的四阿哥还没有变态到让年羹尧给他洗脚的地步，至于当时给他洗脚的是业已徐娘半老的若曦，还是正当妙龄的甄嬛，我们当然是不得而知了。最有可能的还是某位被遗落在历史尘埃中的无名侍女吧，总之年大将军只要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听数落就行了。 说来爱新觉罗·胤禛同志还真不是一般的幸福，生为帝王享尽艳福也还罢了，死都死了几百年，还有人挖空心思穿越时空地把美女送过去供他宠幸…… “这名分啊，可真是一个好东西。”朱利安一边享受着萧文的服侍，一边模仿着书里雍正爷的语气，“圣人……哦不对，是创世之神至高吾主创造了这世间的一切，自然有其深意在内，我等身为凡人，只要诚心遵从就可以了……” 嗯，后面还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唉，不管了，少说两句也罢。直接做总结吧。 “所以说呢，你作为一个奴仆，就一定要有身为奴仆的觉悟。”朱利安伸出一只手，对着萧文的小脑袋指指点点，“不要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跟少爷我蹬鼻子上脸。还动不动拿以前来说事儿……” 萧文的头埋得低低的，一双眼睛盯着地面。尽管角度不对，朱利安仿佛还是感觉到他那双蓝色大眼睛里面足以杀人的目光。 但是他的服务态度却是出人意料的好，竟然还弓起手指，为朱利安做起了足底按摩。 朱利安全身放松，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轻飘飘地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在做足了铺垫之后，萧文在朱利安脚板上的某个xue道用力一推…… 朱利安腹中顿时一阵怪响，浊气翻涌，由上而下，一连串响屁喷涌而出！ “轰隆隆”，这一下险些把屁股下的椅子打穿。痛快固然是痛快，可是一张老脸也丢得差不多了。 萧文“噌”地一下嬉笑着跳出老远，正在喝酒的朱利欧等人不约而同将喷出了嘴里的酒，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 朱利安又羞又气又是好笑，偏偏肚子里还无比畅快，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萧文，脸上却不争气地露出了笑意…… 洗过脚，换上了干净袜子和轻软合脚的便鞋，再揣上仅有的七个银币，朱利安就带着萧文出门逛街去了。 这时大概是九点多的样子，这个时候地球上的夜生活还没有开始，而克莱顿县城的夜市好像都快收摊了。要不是因为丰收庆典，中古时代的小县城又哪有什么夜市？ 与平日刚刚入夜就要紧闭城门不同，到了此刻县城仍然是四门大开。这几天克莱顿县各路封臣诸多骑士汇聚在此，再不开眼的盗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城里的主意。而且城外也住了众多的乡民，有点钱的会高价租住当地村民的房屋，而穷点的只好露宿荒郊了。 今夜又是三月当空，明亮的夜色之下，摆摊的老板们辛苦了一天，正打着哈欠，无神地看着街上不多的路人，店铺里的伙计眼巴巴地看着掌柜，等待着吩咐他们熄灯打烊的命令。 “你们这些懒骨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们是今年才来的？”掌柜生气地训斥着伙计，“伯爵大人的舞会就要散场了。到时候不知有多少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会来我们这儿逛一逛。比起那些口袋里只有铜丁尼在叮当响的乡巴佬，这些人才是大主顾。” 当朱利安带着萧文出现时，店铺掌柜和地摊老板们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卓尔不群，招徕吆喝声从街头响到了街尾。 “这位骑士，来我这儿看看嘿，阿颇顿城‘火焰之锤’铁匠铺出品的锁子甲，矮人大师亲手打造，只要您二十个基尼了嘿……” 二十个？还基尼？一个金基尼相当于十二个银芬尼呢！朱利安寒了一个，加快了脚步。 “这位少爷，通图斯大草原良种战马，刚刚三岁口，三十个基尼挥泪甩卖了……” 再走快点。 不过，朱利安听出了一点门道。这些家伙报价钱的时候，都是以“基尼”为单位，而不会画蛇添足地加一个“金”字。似乎在在暗示主顾，您花的只是一种名为“基尼”的钱币，而不是“金币”！ “这位骑士，‘绿之海’炼金公会出品的斗气丸，精灵族神秘配方，萃取烈火蜥蜴、大地暴熊等七种魔兽精华，冰雨玫瑰、撒哈拉雪莲等九种珍贵药材，有伤疗伤、增长斗气，吃一粒相当于苦练一个月嘿。一粒只要五个基尼啊。九千年老字号，信任‘绿之海’！” 朱利安停下了脚步，向那个店铺张望了一眼。 “是假的吧？真有那么神奇吗？” “不一定。”萧文也停下了脚步，瞅着那家店铺，“这个大陆只怕也没有谁敢借‘绿之海’的招牌来卖假药，不然的话绝对会被追杀到死的。只不过……” 萧文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朱利安，“这种高档货不是你这种内府骑士玩得起的，算了吧。” 商人们的眼睛毒得很，很快就看出了朱利安囊中羞涩，于是便消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伯爵大人的舞会散场。 朱利安正好落得清净，高档货玩不起，买点大路货总不是问题。 在萧文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花了两个银芬尼买了一罐蜂蜜。 蜂蜜除了好吃之外，还要很好的疗伤作用，可以止痛、防止发炎和加快伤口的愈合，再贵也是值得买的。但是看着萧文捧着蜜罐子那副小心翼翼又馋涎欲滴的样子，朱利安对这罐蜂蜜的最终用途颇为疑心。 然后朱利安又给萧文买了些零食，算是让他给自己提鞋洗脚的补偿。 老板要价三个铜丁尼，朱利安也没还价——其实他对这个世界的商品价格根本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还价。 递过去一个银币之后，老板掏出自己脏兮兮的钱袋，借着月色和旁边店铺的烛光，仔仔细细地数出十七个铜板给朱利安找零。 朱利安接过那一把铜板，也没细看，正想揣回兜里，却被萧文给拦住了。 萧文在朱利安手里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拨拉着，不时地挑出一个，最后挑出了六个扔还给了老板。 “这种外郡的货色谁要？换回我们北约克郡的铜丁尼。”萧文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连黑森省的黑丁格尔都有，你简直是抢钱啊。” 老板赔笑道：“丁尼实在是找完了，要不我多找你一个铜板好了。” “不行，要多找两个。” “哎呀，那我可要亏本了。要不，这个铜丁格尔也算一个吧。” “什么铜丁格尔？鬼才晓得里面有没有铜？扔到地上都没人捡的货色。连他们本省人都说‘丁格尔无铜，偷也没用’……” 一老一小争了半天，最后还是朱利安和稀泥，萧文才满心不情愿地收下了那个丁格尔。 原来杰梅尼帝国虽然名义上有统一的货币，但是各省各郡的大领主多数都会自行铸造钱币。而克莱顿县所在的北约克郡拥有几座蕴藏颇丰的大矿山，再加上历代北约克公爵相对来说也不算贪婪，所以这里铸造出来的钱币，其成色不敢说是全帝国最好的，至少也是一流的。 金基尼、银芬尼、铜丁尼，号称“北约克三尼”，乃是整个帝国东部公认的硬通货。至于那个黑森省，自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例子了。 萧文嘀嘀咕咕地数落了朱利安几句，忽然眼中一亮，指着前面，“我们到那儿去买两匹亚麻布吧。” 朱利安也正有此意。不说做新衣服了，身边没两片干净亚麻布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像什么洗脸啊擦汗啊擦鼻涕……这里可不像地球，伸手就有餐巾纸卫生纸……对了，说起卫生纸，朱利安痛感在这个悲催的中古世界，真是连方便都极其的不方便…… 忽然，街角传了一个宏亮的声音。 “大家都来看啊，明天长枪比武大会的夺冠赔率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