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公爵和他的家人
正当克林奇县被淹没于凄风苦雨当中的时候，其北数百里外的阿颇顿城，却是灯火灿烂，月华如水。 费朗斯林特公爵宏伟而华丽的府邸位于城北的贵人区，这里环境清幽戒备森严，远离了市区的喧嚣和脏臭。 此时公爵殿下正坐在书房里，低头看着摆在桌上的地图。这幅地图记录详实，尺度精确，不但标注着全郡的各座城堡，还绘出了地形地貌、森林河流，甚至连一些比较大的村庄都能在上面找到。 “算起来，索姆贝拉和巴罗什阿那两个家伙，应该快要进行决战了。”公爵仰起头，靠在描金红木的椅背上，拈着胡须，缓缓说道。 “父亲大人，您怎么就能由着他们胡来呢？”站在旁边的费朗杰拉德问道。 这家伙之所以一直站着，倒不是因为他们家规矩大，做儿子的不敢在父亲面前坐下。而是因为他的屁股自打回来的第一天，就被公爵夫人给打肿了，这些天他连睡觉都是趴着的。 费朗斯林特公爵四十多岁年纪，相貌威严，留着漆黑浓密的大胡子，有着一种雍容的气度。 “我作为他们的封君，必须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偏袒谁都不好，”公爵虽然对长子有所不满，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无论我怎么处置，都做不到绝对公正，难免会令其中一方心生不满，而另一方却并不会因此而对我怀有谢意。 “既然这样，索性让他们自己用刀剑去辩个明白。我既省了时间和精力，更是落了个耳根清净。省得像之前那样，他们两边一拨又一拨的使者，在我面前又是申诉又是辩解。我这么忙，哪有工夫听他们没完没了的唠叨？ “等到他们谈出了结果之后，估计也累得不行了，再没了先前那旺盛的精力，到那时候还不是由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我的裁定能够做到基本公平，两边都会因为我制止了这场争端而心存感激。” 费朗杰拉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都是您的封臣啊，在这场争端当中有什么损失的话，也不等于是削弱了您的实力么？” 公爵满怀自信的笑了，“我了解他们两个，他们会有分寸的。再说了，他们现在闹得这么起劲，归根结底就是虚火过旺，让他们死些人，去去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还有，巴罗什阿写给我的信，你也看了。在他制定的计划里，主要都是针对普通士兵，对骑士还是留有余地的。” “这也是为了多抓些俘虏，将来好勒索赎金吧。”边上一个正在看书的小男孩，抬起头来接了一句。 “这样说也没错。但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结下太深的仇怨。”公爵看了那个男孩一眼，那是他的第三个儿子费朗杰拉法，今年只有十岁。 “我和他们两个都见过面。”杰拉德说道，“索姆贝拉伯爵看上去也称得上是睿智了，为什么就会被巴罗什阿伯爵牵着鼻子，一步步地坠入陷阱呢？” “不能说他是老糊涂了。身为一位领主，他也跟我一样，有着许多苦衷，许多事情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的。”费朗斯林特感慨道，“说实话，我之前居然没看出巴罗什阿有这样的才干。战争果然是最好的试金石啊。他为了布置那重重陷阱，也不知花费了多大的代价，不从赎金方面捞点回去怎么甘心呢？” 杰拉德又道：“可既便两位伯爵想着留有余地，他们的手下却未必能够人人做到。刀枪无眼，肯定会出现死伤的，还是难免结下仇怨。” 费朗斯林特公爵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反正都是他们的封臣，跟我又有多大的关系呢？至于结下些仇怨也好，免得到了交税的时候，他们串通一气，跟我讨价还价叽叽歪歪……” “可是，还有那些普通士兵和平民百姓……”费朗杰拉德又说道。 “哎呀，我说大哥您有完没完啊。”费朗杰拉法不耐烦地又抬起了头，“您这么唠唠叨叨的哪里像个公爵继承人，活像个教会里的牧师。” 杰拉德愤怒地冲着自己的三弟鼓起了眼睛，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撸袖子…… “老三啊，大哥就算去当牧师了，这北约克公爵的宝座也轮不到你来坐。”公爵的次子费朗杰拉英原本一直趴在窗子上，看着城市的夜景。此时转过身来，向父亲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当然了，父亲大人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做儿子的与其守在您的身边苦苦等着接班，还不如去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 “你们这些混蛋！”公爵怒道，“一天到晚还没有吵够，在我面前都不能安静一点？”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公爵最喜欢的……或者说是唯一还看得顺眼的小儿子费朗杰拉美磨磨蹭蹭地蹙了进来。 “老四，又闯什么祸了？”杰拉法问道。 杰拉美只有八岁，此时他一个小小的身子贴墙站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那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公爵殿下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决定先喝口红酒压压惊。 “我听说……听说，朱利安那家伙断了胳膊，就跟……就跟母亲大人说了，想让她高兴高兴。”小家伙断断续续地说道。 “还用你去说？”杰拉英翻了了白眼，“我早跟她说啦，她高兴得赏了我一巴掌，还叮嘱我不要……” “然后我又跟jiejie去说了……”杰拉美小声说道。 杰拉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公爵把刚抿进嘴里的红酒又吐了出来，杰拉德摸着自己刚刚消了点肿的屁股。 而杰拉法则幸灾乐祸地问道：“她是不是高兴得哭了？” “她是哭了。”杰拉美认真地说道，“不过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 杰拉英和杰拉美一起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杰拉德是忍不住苦笑。 公爵殿下长叹一声，放下了酒杯。 想他费朗斯林特公正严明，将偌大一个北约克郡治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却唯独管不好自己的家。想他费朗斯林特一世英雄，无论是面对皇帝亲王，还是面对惊世魔兽、绝顶强者，都能做到应对自如，却唯独拿自己的妻子儿女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