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野心
崔拉图男爵貌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给朱利安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警钟。 由于幕后专家的指点，朱利安的眼前一度豁然开朗——反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可如果仅仅是在佐治亚称王称霸的话，格局就未免太小了，必须把眼光放得更远一些，把步子迈得更大一些。 比如先定一个小目标，至少在克莱顿南部的这几个乡树立起自己的品牌或者说威望。 在不久之前，索姆贝拉伯爵带领着各路封臣接连遭到了两次打击，如果不是朱利安横空出世，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又出征在外，留守的索姆亚当爵士各方面素质都颇为平庸，论武艺，在比武大会上曾经接连输给朱利昂，今年又输给了朱利安；论军略，在克里斯普人的入侵中表现得懦弱无为；论待人接物，甚至连朱汤达男爵都为他捉急…… 最近还为了“如夫人”的事情，跟自己的老丈人同时也是最大的奥援贝克尔子爵闹得很不愉快。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摊上这么一位继承人，不得不说是索姆家族的不幸，却正是朱利安的大幸！ 而反观朱利安这边，由于老特拉福德城堡位于克莱顿北部，所以对南部各乡的影响力就相对稍弱了一些。这个现象是古已有之，并不是最近才产生的。 佐治亚已经是他的地盘，田纳西现在是罗丽丝当家，而佛罗里达和南卡罗里纳又分别是他舅舅和姐夫的领地。亚巴拉马虽然是索姆家族的直辖领地，但是那里人口稀少，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在朱利安看来，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全在自己这边。 但是，现在似乎是有点出师不利。 崔拉图男爵作为自己的亲舅舅，而且还是比较疼爱自己的，同时距离县城又最远。却在明知道索姆亚当是个草包的前提下，还是会时时考虑他的感受。 不过这也正常。崔氏家族和克莱顿的其他家族一样，向索姆家族效忠了几百年。不可能因为两场冲突的失利和一个不太靠谱的继承人，就生起异样的心思。 真要那样的话，只能证明崔拉图男爵的人品连同智商，都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您说得很有道理。”朱利安笑了，“我今天正好要去县城。我就请那个草包出面主持大局好了。不过那样一来的话，胜负成败就只能听天由命喽。” 他微笑着，凝视着舅舅的眼睛，“您真的放心，将麾下封臣的性命，交到那种人的手上？” 不等崔拉图男爵回答——一时间他也想不好该如何回答。朱利安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刚才那个问题只当没问过。 “既然是尊敬的索姆亚当爵士出面，那么就不应该是我们这几个乡的小打小闹了。”朱利安又换了一副口吻，“我们必须动员起全县的力量，方能符合他作为伯爵继承人的尊贵身份。” 动员全县的力量？崔拉图心中一动，只觉得眼前这个外甥，看上去有点陌生。 朱利安低着头，背着双手，开始在阳台上兜圈子。 “我们这几个家族，向来是团结在伯爵大人的麾下，同气连枝，同呼吸共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值此危急关头，更应该并肩携手共渡难关。如果是各顾各家，被森林中的盗匪来了个各个击破，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站定脚步，再次看着崔拉图，“舅舅，您说是不是？” “是……是的。” 崔拉图的脑子有点晕。克莱顿和古代世界的绝大多数地方一样，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各大家族又是各据一方。除了索姆贝拉伯爵之外，他真的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动员起全县的力量。既便是索姆亚当，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危机，平日里也不敢说这话。 “不止是我们克莱顿。”朱利安站得笔直，以便于将目光看得更远。“我们还可以联络更多的领主，包括克里斯普的领主们。他们肯定也为森林中的匪患而伤透了脑筋。更多的领主一起动手，一定可以将这片森林清理得更加干净，让领民们度过一个安全而祥和的冬天，以饱满的热情迎接崭新的一年！” 随着朱利安对美好未来的描绘，崔拉图的眼睛越睁越大，内心的震撼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这个外甥有野心，他早看出来了。有能力的人都会有野心。他也曾为妹夫的身后事而担过心。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利安的野心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不仅仅是动员全县的力量，甚至连外县包括克里斯普的领主都想拉进他的那支所谓的联合部队！ “当然了，首先还是要先把县里的领主们动员起来。”朱利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得有些羞涩，又像是在向长辈求助，“舅舅，有件事情要拜托您。” “什么事？说吧。”崔拉图已经被这个外甥的野心给震慑住了，下意识地觉得，如果能够帮上他的忙，那是自己的荣幸。 “您知道的，我的家族和贝克尔子爵的关系……我想请您先给他写封信，说明我们这些家族联合剿匪的重要性和正义性。必要的时候，也少不得您居中代为斡旋。”朱利安眼巴巴地看着舅舅，“拜托了！” “好的，没问题。”崔拉图点了点头，“我这就给他写信，然后立刻派人给他送去。” “那太好了。”朱利安笑道，“那就这样了。我先告辞了。” 崔拉图点了点头，也没有起身相送。 朱利安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来，“哦，对了。听说您今年夏天收上来的几十万斤粮食，一粒都没卖掉，眼看着只能烂在谷仓里……” 在崔拉图男爵惊恐的眼神中。朱利安笑嘻嘻地说出了他最担心的话，“烂掉了多可惜，不如便宜点卖给我……” 目送着朱利安的身影消失在城堡外，崔拉图男爵感慨万千，陷入了深思。 一位气度雍容的老妇人，抱着玩累了呼呼大睡的孙子，走到了他的身后。 “你说……”崔拉图没有回头，问道，“我是不是要给你的兄长写信？” 那老妇人正是崔拉图的夫人，同时也会是贝克尔子爵的meimei。 “为什么不写呢？”老妇人说道，“联合剿匪，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她怀里的孙子似乎是感到了什么不安，嗯嗯啊啊地似乎要醒过来。 老妇人一边拍着孙子，一边说道：“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反正咱们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以谁的家族利益为重？”崔拉图明知故问。 “你这个老混蛋。”他的夫人笑骂道，“老娘嫁了你三十多年，儿女都生了七八个，你现在还来问我这个？” 话虽如此，但她那苍老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深深的忧虑。不禁搂紧了怀里的小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