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见微之境
百花城。 唐风月等人一回到城主府，立刻就被方如生一通教训，并安排了严苛的修炼计划。 彭小二不是城主府的人，只能先在城内客栈住下。当然，住客栈的钱是唐风月掏的。谁叫他是老板呢。 城主府独立大院。 唐风月凝神站立。在他身前，立着十根木条单杠。每一根单杠上，都用绳子吊着一个小铜环。 十个小铜环呈一条直线排布，因风而动，凌乱地晃动着。 这是方如生给唐风月三人安排的训练项目。需要他们以等同圆环直径的木棍，一次性穿过十个圆环。 先前几次，三人全都以失败告终。 “连这点事都完不成，也别去参加十三城大比了，去了也是丢人现眼。”方如生抛下一句话，很拽地走了。 这下子，别说唐风月，就是紫梦萝的脸色都不好看。 以她的资质，还没被人这么轻视过。 唐风月三人轮流练习。可惜半天下来，就是实力最强的秦暮，也不过能一次性穿过五个圆环，到第六个就不行了。 当当当…… 十个圆环随意晃动，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风月手握木棍，眼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环影。 这个训练，难就难在十个圆环的运动轨迹都不规律，上下左右，凌乱无度。也许只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十个圆环才会恰好处于一线。 你发现了这个时机还不算，出手也需要时间。也就是说，想要真正完成，你要事先预判十个圆环同处一线的时间，再结合自己出手的速度。 这个过程中，眼力，心力，出手的控制等几个环节稍有差池，就是功亏一篑。 铿！ 唐风月一棍子贯出，结果也是穿过五个圆环，棍头撞到第六个圆环上。 失败。 唐风月叹口气，换紫梦萝上。 长久的凝视，唐风月的眼睛都有些酸涩。不过一想到方如生这家伙临走时，看自己那不屑的眼神，他就火冒三丈。 妈的，你故意拖延秦暮，不让他来相助百花谷的账还没跟你算。你现在又嘲笑大爷我，真是不能忍。 唐风月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方如生好看。 一晃，三天过去。 三个甲级护卫，可是吃够了苦头。每天方如生到这里看半个时辰，最后都是冷哼一声走掉了。 三人都憋着一股劲，连秦暮的眼中都闪着坚定的光芒。 “老方，你安排的任务会不会太难了？” 有时候，副统领也会来这里观看。 方如生说道：“当年，我师傅也是这么训练我的。当时，我用了两个月零二十天。” 副统领一脸惊异地看着方如生。不是惊异他用的时间太长，而是太短。副统领自忖，换成他自己，估计一辈子也别想成功一次。 “听说这次的十三城大比，有几个对手很强，倒是难为你了。”副统领拍拍方如生的肩膀。 训练第十天。 唐风月很少出手了。他每次只是站在边上，看着那十个圆环若有所思。有时候，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及至最后，哪怕他闭上眼睛，眼前还是有一圈圈圆环在晃动。 训练第十五天。 唐风月越发冷静，他已经五六天没有出手过一次。这时候，秦暮最高纪录已经能一次性穿过七个铜环。 紫梦萝更夸张，是八个。 这种成绩，连副统领都在啧啧惊叹。“照这速度下去，没准秦暮和紫梦萝一个月就能成功了。” 方如生不说话，心里却在摇头。 别看只差两个圆环，越往后其实难度越大。尤其到了第七个往后，每多出一个圆环，难度是呈数倍增长的。 仿佛在印证方如生的想法。到了第一个月上，紫梦萝依然在八个圆环的成绩徘徊。秦暮追了上来，也是八个。 而唐风月，似乎看圆环上瘾了，没人见他出手过一次。 时间在训练中悄然而过。 一个月零八天。紫梦萝一棍子贯穿了九个圆环。 “厉害呀！” 副统领满脸喜色，赞道：“记得老方你说过，论悟性，紫梦萝比秦暮还高出三分，看来真是不假。” 方如生点点头。别看他表面严格，其实内心对紫梦萝和秦暮的成绩，是很满意的。 当年他耗时两个月零二十天贯穿十个圆环，他那位师傅赞他资质万里无一。 而照方如生的估计，紫梦萝和秦暮两人，或许只需要两个月时间。比他当初强了太多。 目光落在远处唐风月的身上，方如生的眸光变得一片深邃。 唐风月意识空灵，好像与四周隔绝了一般。他性情开朗，却有一个多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精神力强的人，意志力往往也强。当他们投入到一件事情中，专注度是极其可怕的。 在唐风月的眼中，十个晃动不停的圆环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环影。但是一段时间下来，环影又渐渐消失，重新变成了十个。 一个多月的专注观察，将唐风月的精神力优势发挥到极致。 有时候，他似乎会进入某种奇妙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在放慢，圆环的摆动也在变慢，他隐约间看清了圆环摆动的轨迹。 一开始，这种状态无法控制，时隐时现，时长时短。到了后来，这种状态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且时间也越来越长。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出未出，正在努力地挣脱。就好像有一层薄纸挡在前面，唐风月迫切地要捅破它！ 一个月零十四天。 这一天，唐风月站在十根单杠前，一动未动。秦暮喊他吃饭休息，也没有理会。 秦暮有些疑惑。唐风月今天的状态不对啊。不过他和紫梦萝也知道，唐风月必是陷入某种领悟中，也不敢打扰。 入夜，唐风月依旧未动，就这样站了一夜。 清晨，一缕阳光初照，恰好射入唐风月的眼瞳中。 刹那间，福至心灵，唐风月的脑中轰然一声，他完全进入了那个奇妙的境地。 他心神一动，就看见十米外的一片小叶子，一只小蚂蚁循着叶脉在爬动，连蚂蚁的四肢都看得清清楚楚。 树上，一只鸟儿拍打翅膀，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似都呈现在唐风月的眼瞳中。 唐风月眼睛一闭，又从那种状态中退出。顿时，一切又和往常一般无二。 正在这时，脚步声从后方响起。秦暮和紫梦萝来了。不多时，方如生和副统领也准时来到。 “风弟。”秦暮打了个招呼。 唐风月微微一笑：“早啊，今天天气真好。” 秦暮微微一呆。这还是一个月来，唐风月首次说话。 “唐弟弟，既然你不傻了，就让你看看jiejie的训练成果。” 紫梦萝得意一笑，站在圆环前，拿起石桌上放着的木棍，旋即一棍子狠狠刺出，快如闪电。 铿！ 轻轻一声，紫梦萝手中的木棍贯穿了九个圆环。到了第十个，几乎只是微微偏差，差点就穿过了。 “梦萝的资质，真是强过我不少。”秦暮也试了一次。他也达到了九环级别，不过第十环偏差太多。 “唐弟弟，你养精蓄锐了那么久，要不要来试试看？” 紫梦萝眯着眼睛调侃道。 唐风月走上去，接过紫梦萝手中的木棍，擦身而过时，笑道：“若我穿过十环，梦萝要怎么办？” 紫梦萝眼眸一闪。 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唐风月真敢试。既然你不怕出丑，我也陪你玩玩。思及此，便娇笑道：“真如唐弟弟所言，jiejie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哦。” 只有真正尝试过，才知道十环连过有多么难。紫梦萝只当唐风月在说笑话。 “还没见过此子出手呢。他的天赋就算比不上秦暮二人，应该也差不太多吧。”副统领不确定地说道。 方如生不说话，紧抿着嘴唇。 唐风月站定，手挑木棍。在他身前，十个圆环在清晨的风中七零八落地乱晃着，根本毫无规律可循。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那种奇异的状态。一瞬间，十个圆环的晃动速度在变慢，轨迹渐渐清晰。 三个呼吸过后。 唐风月微微一笑，忽然随意一棍子刺出。这一棍的速度并不很快，但却充满了某种难言的韵律感。 “风弟，你……” 秦暮看着乱晃不停的十个圆环，这样怎么可能刺中？ 然而下一刻，秦暮忽然瞪大了眼睛，仿佛全身被雷劈中了一样。 唐风月的这一棍，看似胡乱出手，但竟没有一点撞击声响起。须臾间，晃动的十个圆环全都静止了，牢牢地套在木棍之上。 嘶！ 副统领倒吸一口冷气：“这，这……” 方如生一如往常般面无表情。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胸口好像剧烈地动了动。 “梦萝，侥幸完成了。” 手离开木棍，唐风月转身朝几人走去。 他的脸庞有些瘦削，但却神采奕奕。露浓微微打湿了他的头发，有一颗露水正闪动着金光。 紫梦萝看得失神片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看着那被十个圆环套牢，如秋千般晃荡的木棍，再看看含笑漫步的唐风月，小口微张，掩不下的震惊之色。 一个月零十五天，唐风月刺穿十环。 城主府内，一处最高的阁楼上。一道比天上明月更加清冷与美丽的目光，于此刻收回来。 “见微之境。” 声音如清泉水涧，原地留下一抹散不去的清雅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