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雪，愈下愈大。仿佛是一次预谋已久的阴谋，也像是一场华丽的歌剧。 漫天纷飞的雪花中夹杂着丝丝微风，微风穿过无数雪花，带走些许寒冷，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雪花落在地上，霎时间，大地银装素裹，人们走过这里，留下一行一行深深浅浅的印记。 有人加快了脚步，仿佛这雪是末日的前兆。也有人徐徐前行，手掌轻托着还没来得及消融的雪花，细细品味着来自冬天的馈赠。 天痕出神的望着窗外，校长室的窗户很大，视野很开阔，借着月光，足以让天痕好好的欣赏一番。天痕跳下桌子，打开屋子里的灯，然后又重新回到了书桌上，盘膝而坐。 ：“下雪了。” 天痕淡淡的说道，轻声细语，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老校长并没有回头，却仿佛是看到了窗外如画的雪景一般，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下的真大。” 天痕一笑，说道 ：“你都没有看见。” 老校长摇了摇头，说道 ：“有些事情，不用去看。眼睛看到的，永远不是真实的东西。或者说，眼睛看到的，根本就不存在。” 天痕疑惑的看着老校长，对他的一番话嗤之以鼻。 ：“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老校长笑着，却没有说什么。天痕望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小瓶白色的水，放在桌子上，说道 ：“这是你要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这是答应给你的一半，我自己留一半。” 老校长看着桌上的小瓶子，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如果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发现瓶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老校长眼神忽然流露出一丝贪婪，只不过，这神色一闪即逝。他平静的说道 ：“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天痕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调查这个东西。为了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还亲自品尝了一点。可是到最后，却还是不得而知。” 老校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天痕一叹，说道 ：“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此，还不如不问。” 老校长缓缓的站起身，走到第二排书架旁，不假思索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破旧的古书，然后他将书翻开，天痕扭头看到，老校长手中捧着的书中间竟然被掏空了，里面放着一个小瓶子，和桌子上的小瓶子一模一样。老校长小心翼翼的拿出瓶子，将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上，然后走到天痕的面前，说道 ：“我这里也有一瓶。嘿嘿。” 天痕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管我要？” 老校长笑了笑，然后表情一淡，泄气般的说道 ：“因为它是假的，是赝品。它并不是真正的精灵王之泪。” 精灵王之泪，是奥斯坦汀大陆寻宝者梦寐以求的宝藏之一。 相传每名精灵王死去的时候会被埋葬在精灵族的荻花神树下。这是精灵族的传统，只有精灵王才可以在死后得到这种荣耀。 每一名精灵王去世的时候，精灵族的领地都会响起沉重且沧桑的声音，这声音来自精灵族独有的乐器。令听者心生凄凉，这种声音盘旋在森林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呜呜然，不胜悲。 可是有一名精灵王去世的时候，却没有这样的待遇，那时的奥斯坦汀大陆正处于战火当中，精灵族不幸被卷入了战争，那名精灵王在将死之时，只身一人躺在了神树下，凄凄凉凉。 他侧目望着远方硝烟弥漫的战场，森林中的树木在一颗一颗的倒下，精灵族人在一名一名的死去。这名精灵王的眼角有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同时，这名精灵王的生命也随之消散了。 而他落下的最后一滴泪，就是寻宝者梦寐以求的精灵王之泪。 精灵一般不会流泪，他们的泪水有驱除疾病的功效，是难得的药材。而这精灵王之泪被传闻弄的更加神奇，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没有人知道是谁最初得到了精灵王之泪，也没有人知道这滴古老的泪水是如何躲过岁月的魔爪，流传至今。只有历史上草草的记载着几行有关精灵王之泪的文字，和奥斯坦汀人神昼.伊泰的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精灵王之泪，我们要找到它。” 老校长在校长室内踱着步子，隐隐有着一丝不安，不过语气却平静的对天痕说道 ：“我担心你的这瓶也是赝品。你，尝到了它的味道？” 天痕没有发现老校长的变化，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雪花，说道 ：“只是舔了一下，你说这是精灵王的眼泪？怎么可能，一滴眼泪怎么会有这么多？足足一瓶。要是精灵王的口水还差不多。” ：“味道如何？” 老校长紧接着问道，天痕思索了片刻，说道 ：“有一点微苦，更多的是辣，非常辣。只是接触了一下，整个舌头全麻了。” ：“对了，这就对了。其实你应该全都给我，你留着它一点用处都没有。” 天痕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不对啊，他的语气怎么变的这么急促了。天痕依旧坐在桌子上，背对着老校长。手缓缓的伸向身旁的小瓶子。 ：“不要碰它！它已经是我的了，我要那另一半。” 天痕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自己，一瞬间，他便被老校长从身后抱了起来，然后被重重的丢到了地上。天痕快速的爬起身，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老校长，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此时的老校长和平日里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子简直是判若两人，老校长怒目圆睁，嘴角向一侧咧着，干枯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天痕的肩膀，阴森的说道 ：“给我吧，把另外一半也给我。传说是骗人的，喝了它并不能起死回生，也不能延年益寿。都是骗人的，伊泰骗了人们。给我吧。” 天痕看着眼前这个校长，凌乱的白发加上恐怖的神情，仿佛是从地狱的深坑爬上来的饿鬼一般。天痕紧皱着眉头，一滴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声音颤抖的说道 ：“你怎么了？你不是他，不是他，你是谁？” 老校长快速的摇了两下头，疯子般的说道 ：“我就是他，不，我就是我。告诉我，另外一瓶在哪里？” 天痕想要挣脱束缚，可是却是徒劳，老校长的手指像鹰爪一般紧紧的扣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已经陷进了他的rou里。天痕突然脸色一沉，说道 ：“好吧，我指给你看。” 说罢，他忍着疼痛抬起自己的右臂，指向老校长的身后。老校长回头一看，与此同时，天痕的手指突然泛起一层蓝色的光芒，然后，这光芒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细长的蓝色光芒准确的射向了桌子上的小瓶子。老校长惊呼一声，飞快的跑向了已经破碎了的瓶子，瓶子里的液体不知怎么，在打碎的一刹那，便消散在空气中了。老校长疯狂的在桌面上面舔着，嘴上插满了碎玻璃。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桌子上。天痕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老校长会变成这个样子。过了片刻，老校长扭过头，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阴森的对天痕说道 ：“我要杀了你。” 天痕极力的压制住心底的恐惧，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 ：“现在整个大陆只有我知道你所谓的精灵王之泪在哪，杀了我，你就得不到其余剩下的部分，永远，永远。” 人到了极度的恐惧便会愤怒。天痕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老校长听到天痕最后的永远两个字，突然如谢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地，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他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泛起细密的汗珠。天痕静静的看着老校长的变化，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喂，鬼井冽，你怎么了？” 老校长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 ：“跟你说过，别再直呼我的名字。去，给我倒点水。” 天痕将信将疑的走到老校长的面前，蹲下去，看着老校长疲敝的神色，问道 ：“你是谁？是鬼井冽吗？” 老校长无奈的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是。给我倒点水，算了，先扶我起来吧。” 天痕用力的搀起老校长，把他扶到了椅子旁边，老校长如释重负的坐了下去，抬头看着天痕，咂了两下嘴，说道 ：“给我倒点水。求你了。” 天痕转身走到墙边，从水壶中倒了满满一杯清水，递给老校长。老校长无力的接过水杯，天痕说道 ：“算了，还是我来吧。张嘴。” 天痕缓缓的把水杯放到老校长的唇边，老校长喝了两口，天痕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厌恶的看了一眼旁边血色斑斑的玻璃碎齿，然后扭头对老校长说道 ：“你嘴上还有玻璃呢。” 老校长伸出手掌，掌心泛起蓝色的光芒，他用手掌按住自己的嘴唇，然后，嘴唇上的玻璃碎齿竟然全部消失了。老校长看着天痕疑惑的眼神，说道 ：“这是我的剑气觉醒，可以融化伤害我身体的任何东西，并且瞬间愈合伤口。但这种能力只能用在我自己的身上，不然的话，我就会去选择开一家医馆，呵呵。” 老校长自顾自的笑了笑，然后表情重归沉重，对天痕说道 ：“唉，刚才吓到你了吧。” 天痕舔了舔嘴唇，缓缓的说道 ：“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你？” 老校长摇了摇头，说道 ：“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不是我。关于这件事情，抱歉天痕，我不能告诉你。呵呵，天痕呐，没想到你的剑气竟然已经觉醒了。” 天痕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 ：“没办法，本来还想隐藏一段时间的，可是刚才那种情况，我只能那么做。不行了，我也得来一口，刚才剑气用的有点多。” 说罢，天痕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老校长手伸到半空，又放了下去，埋怨的说道 ：“别都喝了啊。也不说给我留点。” 天痕擦干嘴角的水，怒道 ：“我肩膀上面的伤还是你弄的呢。喝你点水都不行啊。死扣死扣的呢。” 老校长笑了笑，天痕也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太尊重，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可是天痕喜欢这样和老校长说话，就仿佛和自己的爷爷对话一样，虽然老校长不是他的爷爷，甚至连亲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为了某种目的而救了自己的老人，这些天痕都知道，可是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将鬼井冽当成自己的爷爷。 天痕渴望亲情，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亲情。以至于他会欺骗自己，会不断的说服自己，可是这种情感是很矛盾的，他不敢对鬼井冽述说，因为他怕失去这种情感。渴望得到，却也害怕得到，因为得到了就意味着可能会失去。 他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孤枕难眠的寂寞，流离失所的凄凉，还有那不堪回首的五年时光。他不想让自己心中的幻想成为泡影，就这样埋藏在心中，或者漫无目的的漂流在脑海里，这样就够了。流浪之人，岂敢奢求太多。这样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