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古刹国

    与那些幻境不同，梦灵术制造的幻境，是调取人心识中所藏的意念。心能感知万物，但人心常被五感、情绪、思虑等各种表面意识覆盖，大脑与心识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滤网，心识中的讯息只有一小部分会进入到脑海中。

    所谓镜花水月，并非无花无月，相反正是因为有花有月才能显出镜中花、水中月。此镜此水便是心。心识中所感知的万物，相对比较客观，并没有那么多主观情绪，若能静下来，便能看到平时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另一面。

    一言蔽之，那场镜花水月，调取的都是心识中蕴藏的讯息，能让人看到平时被自己忽略的一面，甚至有着一定的预言作用。例如在钟离无妄的心中，沈燕婉并非是钟离家的助力，而是想要借助钟离家势力，达成沈家的势力提升。所以在幻境中，沈燕婉以负面的形象出现，若两人真是在同一屋檐下相处，无论是夫妻关系、还是叔嫂关系，恐怕都会最终走向敌对状态。

    至于幻境中出现的王三娘被软禁，性命被人把控着，这也是因为母女心相连，李鱼儿的心已是能感觉到王三娘的境况确实是不好了，只是之前她一直惦记着钟离无妄的事儿，而忽略了。

    王三娘出身寒苦，三十嫁人，四十守寡生下遗腹女，卑微的命运却并没有让她低头，她忍耐多年仅是一个成功几率小得不能再小的机会，就让她不惜拼着自己的命将自己的女儿送入修真门派。王三娘这辈子没法改写的命运，却是竭尽全力要助女儿改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除却生命中最后的陪伴，李鱼儿大概也没有更好的报答这位娘亲了。

    当夜晚能遥遥看到青龙角宿在地平线渐起的龙抬头日到来后，李鱼儿回到了镜月湖。

    她的庐舍“花满渚”已静静地坐落在一片灵田中，此时还显得孤清，正待植下蓬勃花木，来个画龙点睛之妙。但李鱼儿并不急于将这庐舍一次就整好，她只是略略施法撒下少许种子，便进房打理去了。

    待到晚上，她才传讯让墨天机带着器灵在湖畔等待封印。

    今夜是新月，没有月色的夜，银河在天空更显斑斓，那些星辰在银河两边缓缓铺开。而此时的镜月湖早已彻底去除了瘴气，水色清澈。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似是在小心翼翼地掬着满天星辰，李鱼儿踏过湖中星辰，也小心翼翼地不破坏这如镜的水面。

    人在湖中立定后，赤鲤杖幻出，慢慢触立到水面上，湖心出开始荡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直到扩满整个大湖，银河诸星都随之摇晃起来。哗啦一声，水柱升起，托在李鱼儿脚下，李鱼儿舞动赤鲤，衣袂飘飘，湖面下再次灵光闪耀，勾勒出巨大的湖底太素璧雍阵，整个月亮山的封山大阵随之波动起来。淡淡白烟，袅袅升起。

    墨天机手中的狩天弓器灵，突然躁动不安起来，似乎是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股急切得想要冲向太素璧雍阵，另一股却想要逃离月亮山。最终李鱼儿引动角宿星气，祭杖遥遥指向站在湖岸的墨天机，器灵嗖一下飞向湖心，在祭杖前端停下。

    只是那股想要逃走的魔气犹有不甘，不断挣扎，李鱼儿缓缓挥动赤鲤，引导着角宿星气镇压封印着魔气，最终魔气抵抗不住这强大的星气，随着李鱼儿杖尖一压，直直坠入湖中。落水的一刻，那魔气终是不甘心地做了最后一搏。

    刹那间湖面平白掀起多处几尺高的波澜，这些波澜随即重重落下，溅起无数水珠，李鱼儿微微皱眉，收起了赤鲤祭杖，脚下水柱哗啦散去，太素璧雍阵也在湖面下点点消散。这魔气方才是分明是被狩天弓之主引动。

    那一日，天狼帝星逸光逃向权州后，就再无动静，显示出一种隐匿之象，此刻却是有了波动，看来是与狩天弓主人叶阳柔德之间有了感应。李鱼儿是必须要往权州一行了，推测下来叶阳柔德能在权州栖身的地方似乎也就只有云城了。钟离无妄曾告诉她，是叶阳如意的贴身侍女收养了叶阳柔德，这多半是叶阳如意的授意，那么叶阳柔德若是逃来权州，多半应该是投奔叶阳如意。

    来到十里碑处，对于权州这个最初就在心中画叉的地点，李鱼儿此时心中颇有些感慨，玉简上关于权州的资料极少，剩余的还是需要自己去实地了解。

    权州千里苍茫，大约只衡州三分之一大小。这么小一块地方，曾经却有百国之众。这些所谓的国很多只相当于衡州的一个城的大小。百国中古刹国疆域最大，被诸国奉为古刹王朝，王朝共有九城，在东西两大南北纵行山脉中的开阔地带呈九宫格状排布，中心最大城为王城玄水城。

    在地形上，权州以北无任何高大山脉阻挡，北冥寒气尽可长驱直入，权州南面则是一片气候温暖的海湾，据说春末夏初时，常有鲛人来此生育后代，并因在海滩上流下珠泪，所以被称为珍珠湾，珍珠湾的沙砾呈白色，碧海白砂，是权州景色佳处，也是整个权州气候最平静的地方。

    像权州这样南北通透的地形意味着气候变化极端。北方有寒潮大规模南下时，往往一夕之间冰原千里，甚至有时南面的珍珠湾都会受到影响，海面短时冻结。

    而寒潮过后，气温急遽回升，冷热气流对冲，又容易造成飓风灾害，所以在权州境内以玄武为尊，常祭祀玄武，以此祈求平息北冥寒潮灾害。

    以梦灵术潜入十里碑以西的权州后，李鱼儿便看到了那座云城，仔细观察一番，她才发现，这座城是将原来的废旧之城重新翻整而建，权州多石，城池皆以巨石筑城，又以术法，灵兽镇压之，即使荒废千载，也不会被侵蚀风化过度，稍加修整一番，俨然又是一番新气象。

    只是才接近云城外围，李鱼儿便感应到了梦灵术的术法，想着城内还有嫦青娥在，因此不敢贸然进城。她隐隐觉得光靠嫦青娥应是无法做出这样笼罩整座城池阵法，这多半可能是书琉璃的手笔，这下她便更不敢造次，绕过云城继续向西而行。

    在百花门时，李鱼儿就听钟离无妄说过，昔日叶阳家大小姐叶阳如意，在没有叶阳家支持的情况下，协同家将以及她的支持者，取下权州东面三百里地，并建立了一城十二关。

    继续深入，李鱼儿才知道，原来叶阳如意打下的这三百里地，有近百里宽是山脉，这山脉便是权州境内两大山脉之一的东脉，卸龙山。东脉绵长，气绵不绝，余脉北至北冥，南则潜入珍珠湾下，气势惊人，到是一条强劲的龙脉。

    云城的十二关，便散落在这卸龙山上，俯瞰着权州腹地，只是那片千年前的富饶之地，此刻为瘴气、魔气、妖气所盘旋，根本看不真切，就连卸龙山脚下也被这片混杂的灰黑之气笼罩着，似是庞大的上古妖兽，蹲在山脉下仰着头蠢蠢欲动。

    最奇特的是，李鱼儿在此发觉有不少白石，这些白石的灵气远比月亮山上的白石强得多，算是中阶的灵石，想必矿脉深处的白石更是上阶，甚至还会出稀有灵石。

    凭借着强大的心识以及术数中的风水之术，李鱼儿观视着卸龙山，最终才发觉此山虽然气势宏大，却因为白石灵矿，泄去山气，这些山气为地下暗水聚拢，又流向十里碑外衡州境内，因此白石镇附近一带才会出现那种低阶的灵石。

    卸龙山在权州青龙位，原本属于木，而山体深处尽是白石，白石属金，金克木，卸龙之象，故名卸龙山。这原本高大的青龙，被卸后失去生气，也难怪古刹国国运会在刹那间一落千丈，就此灭国。

    感慨一番后，李鱼儿又思索着，既然此处地气与白石镇附近相通，不如在此处合适的位置，安置一个混沌，一来可供自己在权州暂时落脚隐匿行踪，二来，借龙气培植后，说不定能形成须臾法阵遁地千里，方便自己往来，但她对自己的运气没什么信心，形成通道什么的，也就是随便想想了。

    于是后面的几天，她便开始寻找合适的地点，安置混沌，她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信心，索性找了七处适合的龙气强盛之地安置了七处混沌。在忙这些的时候，她自然也打开心识，探索附近的消息，就当是边劳动，边收听收看广播电视，她来此最主要的是打听叶阳柔德的下落。

    只是叶阳柔德的下落没打听到，云城的八卦到是听了不少，比如李鱼儿知道了云城的城主叫云傲天。

    呃……

    李鱼儿有点难以评价这名字，说实话，她觉得这云傲天之前的名字还比较诗意点，在还是叶阳家当叶阳如意贴身家将时，他的名字叫云从。显然成为云城之主后，云从不想从了，所以改叫云傲天。

    至于叶阳如意，十年前就离开了云城，去往云城十二关了。她是云傲天的大夫人，而云傲天的二夫人便是嫦青娥，李鱼儿这才明白，当日灵梦转境中，嫦青娥说书琉璃向着叶阳如意，想必就是这情感纠葛了。

    只是这云傲天名字改了，似乎把性子也改了，据说除了两位夫人外，他又娶了六房姨太太，最近还要迎娶九姨太。李鱼儿想起嫦青娥颇有些软弱的样子，心中不由为她捏把汗，不过好在嫦青娥是唯一给云傲天生了孩子，据说还是个儿子，地位自是不可动摇。

    而叶阳如意主动离开云城，应是对嫦青娥保留着一份情谊，嫦青娥若真有事，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昔日雄心壮志，如今变作一泼狗血，着实旁人看着唏嘘，想必当事三人应该也不好受，逃避地逃避，颓废地颓废，消沉地消沉。在这种家庭氛围下成长的孩子，若能正常那才有妖。云城中人论起这位年仅十岁的少城主，个个皆是摇头，据说小小年纪便是嚣张跋扈，还特别喜欢虐待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