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警界在线阅读 - 二十八、大哥旧事

二十八、大哥旧事

    面对派出所的人在家门口蹲守,沈可良赶快向大哥,也就是外挂会的老大许喜言报告。许喜言生长在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家里是当地的首富,其祖父和父亲两代人在南方,也不叫南方,就在长江以南不到一百里路的地方开鸡苗孵化坊。那时候没有暖气,也没有现代化的孵化设备,不然,他爹和他爷也不用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之所以去那里,就是考虑到那里比北方气温高,特别是出鸡苗的春天,当那个地方已经很热的时候,他老家的柳树上才开始泛绿,树条上才拱出一个个的绿疙瘩。这个时候孵化鸡苗,可以省不少的煤炭钱。那个时代孵化鸡,都是在密封的大房子里,门口挂两床棉被,挡住内外空气的对流。然后把鸡蛋用大大的木头盒子装起来,放在土炕上面,下面烧炭。温度的掌握很关键,温度高了,把鸡蛋直接烤熟了,就不用卖鸡苗,天天吃白鸡蛋就行了。温度低了,烧的炭就多,还影响出笼周期。所以一般掌握火候的都被尊称为“师傅”,他的父亲跟祖父,是当时那一代最有名的师傅,所以生意一直很好。几十年的时间给家里换来了几进表砖青瓦的院落,里面雕龙画凤,极尽奢华,是远近为名的老宅子,他们家也成了有名的大户人家。

    许喜言是家里两代单传的一根独苗,加上他长得又俊秀,所以从小就被看做掌上明珠。可许喜言长大后,看《少林寺》上瘾了,非要做电影里飞檐走壁、身怀绝技的人物,闹着要到少林寺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最终,他爷爷拗不过他,再加上怕他一个男丁吃亏,送出去学点武功也好,免得以后受欺负,于是七八岁的时候把他送到了一个会朋友的那里,跟着当地一个很有名望的武林高手学艺。至十七八岁的时候,杨喜言学成归来,人们发现他变了。尽管他相貌依旧英俊,但身材变了。原来笔直的两条腿成了罗圈腿,并且走路两个脚尖往外撇着,外八字,走起路来还晃着膀子。据说罗圈腿是长期蹲马步形成的,外八字是走八卦步形成的,至于走路甩膀子,那是因为功夫成了,有了杀气,换个现在的词,那个霸气外露。他功夫练到多深不知道,但是眼里却是冲满了杀气,也有人说是邪气,反正就是不正眼看人,走在大街上也不跟人说话,一副谁也别惹我,惹我老子修理你的感觉。他嫌他父亲和爷爷一身的土气,不看起他们那种土财主的作派,所以很少在村子里呆,总是在十多公里以外的小城里混,据说是在外面结交了一批人,整天跟人打架斗殴,从小城的城东打到城西,再从城南打到城北,到后来,没有人不知道他许喜言的。他父亲和爷爷怕了,倒不是怕打死人,是怕自家的这根独苗被别人打死,常言说强中更有强中手,保不齐哪天他遇到比他更狠的角色,小命就栽在别人的手上。

    他爷爷问他:“你年龄也不小了,总不能整天在外面混,谋个正当营生吧,趁现在你爹和我还干得动,也不怕你折腾。”

    他想了想,说:“给我买辆车吧,我搞运输。”他厌倦了父亲和爷爷整天数鸡蛋的生活,据说他最讨厌别人问他世界上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反正他知道他父亲和爷爷是把蛋变成鸡,然后这些鸡又在别人家里生蛋,他父亲和爷爷又从别人家里把鸡蛋收回来,再变成了鸡。在鸡变蛋、蛋变鸡的过程中,他家的家业就来了。

    他爷爷就给他买了辆东风车,在车到手的第一个月里,他什么活也没拉,整天就是拉着他那批兄弟在小城里招摇过市。北方的天气比较干燥,也没有专门扫大街的,卫生状况比较差,他的蓝色东风牌大卡车从街道上轰隆隆驰过,后车厢里站着他的兄弟,飘摇着十几米的灰尘,还有卫生纸、卫生巾、纸尿布什么的,煞是威风,就像现在帅哥开着兰博基尼、布加迪威龙在街上轰鸣而过一样拉风。

    一个月后,他的风头出过了,估计心疼油钱了,才开始拉一些货,跑跑长途。没想到没多久,他就摊上事儿了。

    一天晚上,他刚从中原非常有名的那个大省的腹地通过,当时是个月圆之夜,他刚送完货,往家乡的小城赶。他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当时《月亮走我也走》这首歌正流行,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想着小城里与那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建立的小温柔乡。突然,前面的路上出现一排用石头垒成的路障,车子过不去,他只好下车,他以前听说过种种剪径的传说,自己甚至也动过这方面的念头,所以警惕性很高,车子没有熄火。

    他刚想去搬石头,从路边蹿出几条身影,手中拿着棍棒和斧头,借着月光,他看见这些人个个膀大腰圆,如果看得清脸庞,肯定脸上还带着凶光。

    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想退回到车上,但这群人已经逼了上来,把他围在车头前。

    为首的一个人说:“兄弟,这路坏了,你要想过去,我们哥几个做回雷锋,帮你把路修好。”

    他挺冷静,打了无数次架的的他有太多的实战经验,只是这一次形只影单,少了些底气,但必要的冷静还是有的。

    他说:“可以,都说人们这地儿的人是活雷锋,真的是名不虚传,谢谢了。”

    另外一个人可没有这么多的幽默感,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装傻啊,我们兄弟帮你修了路,你要拿钱来。”

    他说:“好啊,多少?”

    为首的还是很平静,冷冷地说:“不用多,身上有多少就留多少吧。”

    他说:“好,你们先搬关石头,我的钱在车上,我去拿。”

    为首的说:“不用了,把你身上的钱掏出来,车上的钱我们自己去拿。”

    说完,欺身上来,就要动手搜他的钱包。

    他哪里受过这种气,再说他这点钱还要回去跟姑娘买东西,哪能给这几个粗老爷们。你别说,他平时对那些兄弟们大方的很,吃饭花钱从来都是他出,但对这几个陌生人,他可是一点也大方不起来。可能他给兄弟的钱都是爷爷和他爹给的,现在身上的钱是自己挣的,俗话说,血汗钱。

    他一把把沾到自己衣服上的那只手推开,说:“我身上没钱。”

    为首的说:“你这么小气,真他妈不像个男人,给还是不给?”

    后面的人说:“大哥,别跟他啰嗦,不收拾他他是不会老实的。”说完上前来,抡起手中的棍子朝着他头上就是砸了过来。他身上学了十多年的功夫在别人眼里是传说,但是真实存在的。他抬起胳膊,挡开砸来的棍子,这棍子据说是黄河岸边一棵百年老树上最新的一根树枝做成了,比一般的棍子要结实,要硬,他感觉到这一挡下来,胳膊钻心地痛,疼得他眼前真冒火,这冒出的火烤去了他的理解,暴出了他浑人的本性。他上去朝着这人心窝里就是一脚。他练过,从小就拉过韧带,开过跨,腿比一般人踢得高,别人这一脚可能只能踢到肚子,他瞄着那人的心窝就是一脚。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韧带太过于自信,这一脚就是冲着要人命去的。但他这一脚犯了两个错误,一个错误是低估了自己开跨的效果,另一个就是高估了自己脚上的准度。这两个错误的后果就是他明明是瞄着心窝去的,一脚下去却踢到了那人的下巴,当时这家伙捂着嘴唔唔直叫,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估计是下巴掉了。从此后好长一般时间他跟他打架时都会赠送一句友情提示:“给我打架请扶好下巴。”

    这些人有些意外,可能以前剪径都比较顺利,只要他们几个一出现,别人就会乖乖地把钱送上,没想到今天遇到了敢还手的。为首的一个招呼:“兄弟们,家伙招呼,今天要把他放倒在这里。”

    一声令下,身后的人提着棍棒和斧头就招呼过来,他一看形势不好,转向撒丫子就往车上跑,背上、头上不知挨了多少棍棒。还好,他拼死跑上了驾驶室。这帮人以为他会缩在里面不出来,没想到他转身又跳了下来。这次他手里多了一件武器,什么武器呢,一条长约一米多的摇机把。

    什么是摇机把呢,现在的城里人很少知道了,农村人可能还知道,就是发动拖拉机时,由于没有电打火,就要用得上一个“Z”字形的工具。这是个铁疙瘩,一头可以自由转动,一头有个卡槽,可以卡住发动机上的一个轴。启动时,双手摇住摇把,转动机轮,等转速到达最高,猛地松开离合,在惯性的带动下,转轮会把机器发动。那个时候,国产神车东风和解放虽然已经是电打火,但新车开上一段时间之后,电打火就会出问题,有时会启动不了,这时候摇机把就派上了用场。所以,那时候的东风和解放牌大卡车最前端保险杠位置上留着一个眼,就是插这个长一米多的叫摇机把的东西的,所以驾驶室里一般都会放着这个家伙。

    站在地上的这帮人正以成功者的姿态站在那里高声叫骂呢,没想到这位爷李逵下山般跳了下来,手里拿着这件秘密武器,一下子把他们镇住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手中的摇机把已经没头没脑地砸了下来。这一下子,他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气势上占了上风,手中的武器也占了上风,那些从多数都是拿的棍棒,有斧头的也是短兵器。他是成心要荡平这些强盗的,所以下手就是朝着这些人要害部位招呼的。起初这帮人还组织对抗,手中的棍棒也是使劲地往他身上砸,但他不怕,一是本身抗击打能力强,再者那些兵器的杀伤力也弱,所以他根本不防守,他算计了,你打我一下,我没事,但我打你一下,你是非死即伤,你看看,人家这商贾世家出身的人精于计算的优良基因在这个时候本能地发挥了作用。

    这些剪径的人估计是农村出身,只是想占些小便宜,没有精打细算的习惯,所以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再说了,人家是做生意,讨的是生活,又不是玩命,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所以几个照面下来,这帮人扔掉手中的棍棒,四散风一般地逃了。道不同为相为谋,在这个受传统文化浸yin多年的中华文化沉淀最丰富的地盘,人家可是最有心得。

    他一看想逃,心里骂了句:“你们刚才的劲头哪里去了,不是要做雷锋么,好事还没做,就要跑,这不是假雷锋么?”那个时候假货才刚刚出现,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造假能力很强,但没想到假雷锋也能造。

    他人虽然浑,但好歹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于是赶快搬开几块石头,腾开卡车能通过的道路,跳上车,一脚油门就跑了。据说他一路上都没有放下那根救命的摇机把,是一手握着摇机把,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路几百里开到小城的,颇有几分猛张飞跨马提长矛的气概,撤得那是相当的有派头。

    他之所以逃得这么急,并不是怕那些人叫同伙来收拾自己,而是在他的记忆中,当晚由于自己太过勇猛,清清楚楚地看到有几个人倒在了地上,再没有起来,后来只顾得逃,他也没有仔细去看那几个人的情况,但他肯定有人是活不成了,他虽然对自己的脚法没有准确的估计,但对手上的活儿还是有把握。所以回到小城后,也没回那个盼望的温柔乡,而是直接回到乡下的家里,要了一些钱,跑路了,这一跑,就跑到了宁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