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大逆忠臣在线阅读 - 第九十八章 最好的还是rou泥

第九十八章 最好的还是rou泥

    刘夕阳走过刑部衙门,正好与押解善家家主的郑天鹏迎面而行。他忽视郑尚书谄媚的眼神,一直盯着兵卒推搡磕绊的善家几人。眼中平静如水,周身的感觉似乎和寒冬融为一体,感受不到和谐,只剩下一种冰冷。

    望着一行人入了刑部,他继续向前走着。路还很长,一个月增强体质的锻炼让他走起来颇为轻松。路还很长,下定决心选择的一条无归路走起来困难重重。

    某一天云泽会干干净净的,没有坏人贪官,没有懒人废物。可是这一天在什么时候没人清楚,更不会有人去奢望——毕竟不现实。如今这些贪官废物哪个不是正经科考入得朝廷,哪个不是带着一腔热忱准备为云泽奉献的?现在变成了蛀虫败类……将来重新注入的血液热情四溢,待热血凉了,待收十两银子没有任何坏处,待各地大户逢年过节送几口美味……逃不开一个蛀虫的下场。

    除非让云泽的官场上没有一个活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好人和坏人。好与坏是相对的,大贪张卫伦在他的圈子里是大好人;查他的刘夕阳在整个云泽等同于坏人。诚然刘夕阳在他的圈子里也是好人,但可悲的事,张卫伦在百官乃至百姓那里就是一个坏官,真说坏人……谈得上么?

    谈不上呀——因为他贪的银子是云泽的,不是我们的呀!有人要说云泽的银子是我们的,那云泽为什么不分给我们呢?哦,你说是我们税银被他贪了?无所谓呀,税银已经给了上去了,贪的也是云泽的呀!所以,张卫伦是一个贪官,可是和我们无关。

    刘夕阳不愿意承认,或者是根本就想不通,为何全天下的愚民都聚集在了永泽城。京城的底气遇上不是正统京城的身份?平淡的一座城遇上天大的身份带来的不适?

    他沉思着向都察院走去。似乎是越来越纠结这个问题,在都察院门前的石狮子旁停了下来,靠在狮子上,似等人似思索,反正是惊着门口两位执勤的衙役了。

    云泽不足百年,根基称不上多稳;月国不可思议地一统天下六百余年,带来的习惯规矩短时间很难消除。虽说云泽立国时期的人物能死的都死了,可云泽高祖宽宏的不是地方,到现在的靖德都不喜欢对百姓的言行进行过多控制。这就导致了月国遗民的“言传身教”开展的很顺利,经历过月国的老人将云泽王不是正统告诉了他的子嗣,子嗣又将一切传给了后辈,到现在这年代,他或许已经淡忘了云泽王的身份,但对当今天子不配成为正统还是有那么一丝认同的。当他坐在茶馆酒楼里听曲儿,隔壁桌子上言及云泽宫里的事情,认为靖德比长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时候,他便会插话进去,给他们讲解因为云泽本就不是正统,越往后越差是活该……

    所谓“余孽”各式各样。温顺的人只会对家里埋怨云泽非正统,暴躁的人会夸大云泽皇帝犯下的错误,尽最大能耐去挖苦;疯狂的人会用各种恶言去污蔑云泽,更会与正统的明月去勾搭——也不会真的去往明月,因为云泽这里生活还可以。

    温顺的人刘夕阳遇不到,疯狂的人估计早就死在飞花亭的手里……永泽城里剩下的似乎都是一群暴躁的人。定都时的欣喜配上正统明月带来的暴躁,应该是永泽百姓如此诡异的根本原因。

    所以,要给百姓们足够的底气?

    刘夕阳换了一个姿势,两位衙役瞬间挺直了身子。

    底气一词,从底下而起的气势?对个人而言,或许是丹田气,真说从下面而来的未尝不可;但对一座城镇一个国家而言,底气似乎只能从上而下。

    比如曾经的方埋。

    现在丁前辈还在追查月国的事情,抽不开身回来;许多愁的岁数是最大一个问题,就算是云泽把这人吹成花儿了,百姓们也不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家伙能达到方埋的程度!毕竟方埋那个岁数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呀!

    所以许胖子骑着剑满天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底气再如曾经的正武骑。

    如今这就是一个笑话了。挺逗的,但讲出来总觉得心酸,还是不说吧。

    底气也可以是长启年间这四个字。

    那三十四年的光景,与神仙界的方埋,与不可一世的正武骑完全的重叠。刘夕阳分不清这给的底气到底是长启还是前两者。

    那如今百姓们需要什么底气才能将腰杆挺直,才能将对云泽的偏见抛开,正儿八经的谈论趣事而不是指点江山去?

    我。

    底气如我。

    刘夕阳嗤笑了一声,乐得前仰后合,把两位紧张的衙役吓得不轻。

    正气即底气。

    朝廷需要一股正气,让云泽的朝廷成为最根本又最牢固的底气。一个人的上蹿下跳用处不大,距离下一次大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去年入仕的这批士子应该是唯一能用的。比如侍郎的状元,典簿的榜眼,监候的探花,以及在翰林院里诗词歌赋的其他进士。不是能耐,只是他们还没脏到骨子里。

    还有迂腐的周泰,高傲的秦安和这迎面跑来慌张的冯容。

    承天府这几天的压力巨大,从未处理如此密集的大案,府尹慌了后手下的捕快衙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冯容一直以文人自诩,翰林院出来的或多或少都带有理想主义,猛地遇见这种刀刀入rou的场面,可是觉得恶心的很。冯容坚持了一天半,认为这状况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他首先想起的就是这位小王爷。

    一位睡了三个多月,睁眼就张开血盆大口的疯子。

    就算他前三个月真的就是在享受做王爷的逍遥,现在也没有人相信了。不相信他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覆灭了善家,能得出的判断就是这人已经蓄力了三个月。这个判断不是很严谨,但谁也不想去认为小王爷有能力在几天的事情做成这事情。

    嗯,一定是他暗地里准备了两个月,一定不会是他几天的时间就能做成的。一定是的,一定要是这样的,一定。

    要不,这人太可怕了……

    冯容平缓了呼吸,对靠在石狮子上的刘夕阳说道:“回王爷,下官刚才突审善家管事,得到了几位朝廷大员与善家勾结的供词……因为涉及面较广,特来请教王爷。”

    刘夕阳终于从石狮子上离开了身子,与冯容一块离开了都察院的门口。两位衙役瞬间放松了下来,同时开始疑惑这王爷为何要在这里等人。

    刘夕阳边走边说道:“涉事大臣有和冯大人私交甚好的人吗?”

    冯容一怔,闹不清这句话的意图,一直闭嘴前行,哪怕这王爷嚣张治自己一个不讲礼数的罪也不准备开口。

    “有还是没有,这需要冯大人自己判断的。如果有,那就轻点做,如果没有那就先替刑部分担一些。正武年间,承天府号称小刑部的呀……”

    冯容没来的及回应,从刑部追出来的一驾马车停在他们的不远处。二人回首注视下,郑尚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一个虚胖的球体而言,跑步是最难熬的事情。

    郑尚书顾不得呼吸如何了,直接开口道:“王爷,善午费他,他说,说……”

    刘夕阳笑着说道:“你先缓缓。不急,不用急。”

    郑天鹏缓了很久,虽未彻底平静下来仍然开口道:“善午费说朝廷敢做的太绝,他会拉上所有人给他陪葬。”

    “这里面有没有你?”

    郑天鹏到嘴边的话被堵了,沉默半响顺便将呼吸给稳住,底气不是很足地回道:“没有。但是涉及的官员众多,本官特意来请教王爷。”

    刘夕阳摆上一副似曾相识的表情,笑着看了看冯容。

    “我不管善午费或者善乏喜说了何种程度的威胁,不过,看你们这个意思是不是要来告诉我一声,杀人不过头点地?”

    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不能明说。

    刘夕阳拍了拍衣摆在石狮子上蹭到的尘土,继续说道:“善家其实挺可怜的。一个小酒馆儿发展到这种规模应该心存感激,可惜他们的感激都变成了畏惧,久而久之就疯掉了。京城四家人尽皆知,可百姓们不知道京城里还有朱家秦家王家之类的存在。善家也忘了,甚至连他们身后的王家都给忘了。这就是找死了,并且我不彻底,有些人为了自保做的会比我狠。”

    郑天鹏和冯容都明白这件事情。可是明白又如何,王家暂时不敢。善家手里的筹码太多了,这王爷凭什么断定王家就敢和善家彻底闹翻?

    郑天鹏出声道:“王爷,本官认为……善家只需惩治善午费和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及其他家眷没参与过勾结明月的事情,做流放处理便可。”

    冯容顺着郑尚书的话说道:“善家管事死罪无疑,毒死人的那家回味楼的掌柜我们也抓了起来,剩下的……”

    刘夕阳笑着回道:“这才刚开始呢,两位大人。真以为这就是完了?再说了,善家出事你们来找我做什么?飞花亭查出来通敌罪,承天府接的毒食案、**案和**案,刑部去提的善家贩盐逃税案……我与善家就是一个回味楼和食仙居的良性竞争,你们来找我干嘛?”

    你……郑天鹏觉得心中堵得慌。你要是不认,那就别默认;要是不否认,那就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点了一句后面还有大事发生,接着就摆出置身事外的姿态……你玩弄的是我们啊!

    刘夕阳整了神色,依旧是模棱两可的态度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人留一线?这里面涉及的都是人啊,两位大人。你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善家,注意了,是你们。善家苟活之后的报复也是针对的你们呀,宫里的态度也是要先保护群臣的对不对?善家是云泽首富,嗯……你们就当他们是吧,这银子收到国库里……”

    “哦,还有。我最喜欢吃的包子是这个时节的野菜‘孩儿拳’与rou泥搅拌,多放些虾皮,团成rou丸……啧,一咬全是rou汤,美味!”

    说完他转身,冲着两位看门衙役走了过去。

    郑天鹏不解他最后一句话。冯容身为十分感性的文人,联想能力自然超群,他理解到的意思是……

    杀人不过剁成rou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