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救死、扶伤、麻烦
得到绿龙已经被罗德里格斯爵士抓住的消息之后，李维没有马上赶过去，而是立刻返回巴索尔村，亲自率领着狮鹫部队从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尽可能救人。狮鹫们几乎是紧贴着火焰起起降降，当最后一位还活着的村民脱离火海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隐隐现出了金色的晨曦。 包括李维在内，所有骑士身上和脸上都被熏烤成为炭黑的颜色，这幅样子让他们看起来颇为滑稽，但是却没有人能够笑出声来。巴索尔村在绿龙袭击之中受到的损失非常惨重，无论是生命还是财产方面都是一样。守卫营地的二十名士兵全部战死在自己的岗位上，一百零五户村民只有五十三户幸存，足足二百余人葬身火海。 随后在村民们的哭诉当中，李维弄清了这只绿龙袭击营地的理由。说起来也算是巴索尔村的村民倒霉，这只绿龙并非专程来袭击村落，它最开始的目标是营地西北方一群正在觅食的大角牛，然而这种温顺的草食动物并非野生，而是巴索尔村的村民耕种土地的好帮手。当放牧牛群的村民上前阻止的时候，绿龙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露出骇人的微笑，然后喷出一口剧毒气息，将那几名前去讲理的牧牛人熏倒在地。 王国北境的民风一向彪悍，绿龙的野蛮行为顿时让这些村民气得发疯，一只只干惯了农活的粗壮手臂挥舞着大镰刀、干草叉和打谷连枷冲了上去。他们没能伤到绿龙的一片鳞甲，但是却打断了绿龙进餐的胃口。 感觉自己受到冒犯的绿龙勃然大怒，不但用龙息、利爪和尖牙将那些村民屠杀大半，而且还追踪着逃跑的村民来到巴索尔村，准备给它眼中的这些卑微蝼蚁一个深刻教训，让他们了解今后应该如何与一只身份尊贵的巨龙打交道。 巴索尔村里面驻扎着二十人的卫兵小队，而且还能够依托相当坚固的木墙和瞭望塔进行战斗，哪怕是为数上百的盗匪前来袭击，也绝对无法突破营地的围墙。但是对付一只巨龙来说，这些工事的意义就太小了，巨龙只花费了两分钟的时间进行了两次俯冲，就有一座瞭望塔连同其中的守军一起被炽热的龙息点燃。 化名伶俐嘴的黑鸦女皇希格菲率领着一组大乌鸦恰好途经此地，在狮鹫骑士团的特殊编制中，大乌鸦担任的主要任务是侦察敌情和传递命令，不过战斗力也不比普通士兵逊色，它们的钩嘴可以啄开最硬的核桃皮，当然也可以啄开敌人的头骨，但是与绿龙相比，这点战斗力就太不够看了。 只是几秒钟的迟疑之后，希格菲就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决定，她命令所有大乌鸦分散开来监视战况，自己用出最快的速度，立刻返回李维身边求援。她并不清楚巴索尔村究竟可以在巨龙的袭击之下抵抗多久，但是她很清楚，即使是自己加入战斗，也不可能拖延巨龙多少时间。 黑鸦女巫一族的天赋攻击魔法威力不足，甚至无法突破巨龙天生的魔法抗姓。而她们相对孱弱的身躯恐怕连巨龙一轮猛烈进攻都无法抵御，就会被撕扯成漫天飞舞的黑色羽毛和片片血rou。 希格菲以大乌鸦形态飞行的速度甚至还在狮鹫之王以上，但是一来一回至少也消耗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当狮鹫部队赶到的时候，绿龙已经彻底击溃了营地的反抗，在击败绿龙之后，李维等人所能够做到的，只有救助伤者和收拾残局而已。 李维静静的站在陷入烈火和浓烟之中的巴索尔村营地前面，火焰鼓荡起炽热的气流迎面吹拂而来，原木噼啪爆裂，火粉宛如豪雨一样四面飞溅，让年轻的狮鹫领主面部表情为之微微扭曲，凝视着火场的双眸之中仿佛也在燃烧着什么东西。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热浪逼得狮鹫们连连后退，甚至小精怪们也承受不住，一面大声咳嗽着，一面纷纷走避开来。巴索尔村里面的一切都在猛烈燃烧着，围墙、瞭望塔、村民小屋、议事厅和神殿都不例外，统统都被擎天烈焰巨人所挥舞的巨大手臂拥抱其中，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挽救的价值了。 幸存下来的村民们聚集在营地前面的一片空地上，丈夫搀扶着妻子、儿子背负着父亲、母亲抱着哭闹不休的稚子，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泪水和烟熏火烤的炭黑在脸上交错出凄凉的痕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正在熊熊燃烧的家园。 在他们的心中，这个夜晚经历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天空之中那只可怕的身影在村民们的记忆中并不是清晰的，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的逝去似乎也不是真实的。只有那个乘坐着金色狮鹫从天而降，目光之中涌动着愤怒火焰的年轻领主的身影，将镌刻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永远不会被岁月磨灭。 一声格外嘹亮的马嘶声从身后传来，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李维史顿，狮鹫领主随后像是旋风一样转过身来，双眼之中闪闪发光，似乎还残留着未曾熄灭的愤怒火焰。 “罗德里格斯爵士，那头绿龙带过来了吗？” “幸不辱命，李维少爷。”天谴骑士平静的回答说，语气中既没有骄傲，也没有兴奋，似乎捕捉绿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不过显然跟在罗德里格斯爵士身后的那匹黑马并不是这样想的，又是一声嘹亮马嘶，随后北境黑魇向前踏出两步，骄傲的高高昂起头颅，一根粗大的绳索从它的胸前绕过，然后绑在一根满是棘刺的粗大尾巴上。 随着黑马踩着仿佛领主巡视领地一般高傲的步伐走来，绿龙的庞大身躯也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不止一名村民发出了恐慌的尖叫声，有人抱头逃窜到黑暗的树丛之后，有人呆立原地一动不动，也有几名村民向前移动步伐，不过这并非勇气使然，而是绝望和无助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生存的**，一心只想着在死亡之前能够有个攻击绿龙的机会。 最初的恐慌之后，这些村民的脚步很快又停了下来。因为现在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出，绿龙并不是凭借着自己的意愿走入视野的，实际上这头可怕的魔兽现在昏迷不醒，被粗绳胡乱的捆绑了几道，另一端系在了北境黑魇的胸膛上。 绿龙的身体即使是除去尾巴也长达十米，重量恐怕会有数吨以上，如果是普通战马的话，恐怕需要十来匹才能够勉强拖动这只庞然大物。不过北境黑魇显然不是普通战马所能比拟，这匹格外雄骏的黑马毫不费力的拖着绿龙走到李维面前，低下头颅，伸出舌头舔了舔李维的面颊。 “大，我厉害不厉害？” 即使是心情沉重愤懑，李维依旧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小黑很强，谢谢。”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北境黑魇额头已经成形的独角，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感慨。 德克城骑士考核似乎是发生在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当时黑马虽然已经雄骏不凡，但是毕竟还是战马的样子。如果是现在这副头生独角，四蹄起落之间隐隐带着地狱厉火的模样，恐怕连安斯艾尔伯爵都不敢将它留下来吧？ 黑马快乐的打了个响鼻，喷出一股带着淡淡硫磺气息的热气，随后将身体一抖，那根粗大的绳索顿时被厉火烧断脱落，绿龙粗大的尾巴随之砰然落地。 看着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绿龙浑身伤痕累累的躺倒在泥泞之中，李维的眸子之中不由得闪出一丝异色。“腓特烈管家，您在吗？”年轻的狮鹫领主提高声音问。 “随时听候吩咐，李维少爷。”随着回答的声音传来，穿着一身笔挺体面的管家服装的迪什先生出现在黑暗的林间，向着李维微微鞠躬致意。即使是在漆黑的森林之中，老人也显得格外容光焕发，满头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拢向脑后，右眼还戴上了一个金丝边的单片眼镜，更是流露出一种表演风格很重的贵族管家派头。 对于这位炼金宗师越来越喜欢扮演管家的习惯，李维实际上是有些头痛的，现在的局势虽然依旧紧迫，但是已经并非一开始那种需要处处小心的时候。迪什先生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一位大魔导师的身份出现，甚至说他是一位传奇魔法师都不会有人质疑。毕竟在王都陷落的那一夜中，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迪什先生化身耀眼电光，毫不费力——这一点其实值得商榷——就击败了火魔导裘诺安梅里斯特的那一幕。 不过显然迪什先生并没打算改变身份，顶着包括德拉巩逊在内的狮鹫骑士们敬慕的目光，这位老魔法师缓步走到李维的身边，然后向着众人点头致意。“李维少爷，还有诸位大人，我不得不说，我们遇到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麻烦。”他脸色凝重的宣布说，然后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绿龙，希望大家可以慎重考虑。” “嗨，还考虑什么？传说故事里面，巨龙全身都是宝，照我看，皮扒下来做成龙鳞甲，牙齿拔下来做成箭矢和匕首，骨头剔出来制造长矛，眼球挖出来镶嵌在盾牌上，筋络抽出来当弓弦……”德拉巩逊的粗嗓门第一个响了起来，语气之中带着nongnong的贪婪，仿佛面前的绿龙已经成为了一座精良的武器装备库。 “没有那么简单，如何处置这个家伙，将会关系到我们与巨龙一族之间会不会发生更加剧烈的冲突。”迪什先生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德拉巩逊的提议，“巨龙的身上确实能够弄到许多制造武器和铠甲的材料，不过装备上那样的武器和铠甲，恐怕先要和巨龙一族来上一场生死交锋才行，哪怕是那些上古时期的传奇英雄都不敢这样做，而且这样一来，就堵死了与巨龙一族交涉的大门。” 不过这本来就是粗豪骑士意料之中的事情，德拉巩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闭上了嘴巴。 “传说中巨龙一族非常傲慢，根本看不起龙族之外的其他智慧生物，所以所谓交涉的大门从一开始就是紧紧关闭起来的。”外号铁头的霍尔骑士用低沉的声音说，“腓特烈……大师，您的睿智和丰富知识均令人敬仰，但是我希望您能够提出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 “巨龙一族虽然骄傲，但是并不愚蠢，实际上他们比绝大多数的人类更要聪明。巨龙一族不会轻易与有能力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强者交恶，尤其是手握重兵的统帅和实权领主，甚至可以在某些情况下，有条件的为强者提供服务。”迪什先生说到巨龙一族的时候，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李维看不出那是嘲讽、厌恶还是认同的意味，亦或兼而有之。 “霍尔老大，你该不会连龙骑士都没有听说过吧？”绰号急姓子的里亚特骑士在刚刚的战斗中几乎没有任何战果，心里正好有些郁闷，忍不住嘴里不服气的啧了一声，“如果巨龙一族真的是高傲到那种地步，那些龙骑士的传说都是怎么出现的？” “龙骑士？那不是吟游诗人的诗歌和老奶妈的睡前故事里面的东西吗？”霍尔骑士有些固执的皱着眉头说，“里亚特老弟，如果你在苏加德大师的历史课上少睡几分钟的话，就会清楚的了解到，自从黎明历之后，人类诸国度就没有再出现过龙骑士的记载。” “对于许多人来说，巨龙同样是睡前故事和英雄史诗里面的传说之物，不过现在已经真实无比的躺在了这里，如果有谁不相信的话，可以用自己的眼睛仔细确认一下。”罗德里格斯爵士插口说，他手中的星辰铁巨剑斜斜指向地面，剑刃上面的龙血正在缓缓滑落下来，浸湿了一小片地面。 滴落在地的龙血让德拉巩逊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感到惋惜，魁梧的骑士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那个……罗德里格斯爵士阁下，传说中龙血可都是能够炼制药剂的宝贝，让这些龙血就这样浪费掉，不是太可惜了吗？” 罗德里格斯爵士还没答话，迪什先生偏过头来看了德拉巩逊一眼，眼中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龙血能够炼制药剂，这话没错，但是那指的是心头之血，哪怕是成年的巨龙也只有那么三两滴。至于其他地方的龙血嘛，虽然同样具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同时大多都蕴藏着各种各样强烈毒素，而且几乎无法提炼出去，用那种龙血炼制出来的药剂，喝下去恐怕能够让人直接送命啊。”说到这里，老魔法师的嘴角上翘了一下，似乎勾起了什么让他忍不住发笑的回忆，“巨龙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哪怕是血液里面蕴藏的力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 “巨龙的实力很强吗？我看未必吧？”里亚特骑士不禁有些气闷的说，“这家伙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如果准备好能够防御龙威的魔法道具的话，有十几名高阶骑士骑乘狮鹫一起进攻，应该就能把它解决掉了。” “如果是地行龙或者双足飞龙那类低等龙族的话，你的判断的确没有错。”迪什先生耸了耸肩回答说，“可惜这家伙不是低等龙族，而是五大高等龙族之一的翡翠巨龙的幼种，看上去不超过三百岁，应该相当于人类的十二三岁这样吧。” “仁慈的父神在上！”里亚特骑士惊讶得脱口而出，“我们刚才群殴才放倒的这家伙们还是个小孩子？” “成年的翡翠巨龙体长至少在四十米以上，哪怕是青年时期也有二十米长短。”迪什先生捋了捋胡须回答说，“从这个比例上看，你说这家伙是小孩子一点没错，不过它是个残暴任姓而且具有强大破坏力的小孩子罢了。” 李维刚刚一直默然不语，倾听的时候只有眼睛微微转动，正在熊熊燃烧的巴索尔村的废墟在他的脸上渲染出一层严峻的血色，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尊主题是“沉思”的彩塑雕像。 “迪什先生，我们应该怎样和巨龙一族进行交涉？”当他终于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之沉重却让在场的众人为之心中凛然。 “李维少爷，想要和巨龙一族交涉的话并不困难，因为毕竟这个小家伙现在就在我们的手上。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双手未染巨龙一族心头之血。由于巨龙一族的数量极为稀少，所以非常重视每一只个体的生命，如果我们饶恕这个小家伙犯下的罪孽，就可以和强大的翡翠巨龙一族进行下一步交涉。否则……”迪什先生看着那只躺倒在泥泞之中一动不动的翡翠幼龙，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恐怕我们必将迎来一次惨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