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悍戚在线阅读 - 第186章 许都,许都(一)

第186章 许都,许都(一)

    “公子去了许都?”

    高密县城中,管亥面沉似水,黄忠一言不发。

    而步骘陈矫和陈群三人坐在一侧,另一侧则是太史慈许褚等人。

    陈宫坐在一旁,静静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不禁心中感叹道:公子手下,倒都是一众忠心耿耿之人。

    太史慈怒道:“既然公子去了许都,你为何回来?”

    徐盛面带羞愧之色,低着头一言不发。

    包括许褚在内,武安国、黄珍和萧凌三人,更一脸羞愧。

    “子义,此事怪不得他们,想必是公子早有安排,所以才会独自前往许都。”

    步骘站起来,把太史慈安抚住。

    他从大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公子之所以去许都,也是为咱们求取一线生机。康成公昨日派孔明送信,把公子的安排都详细说明。此次公子去许都,虽说是凶多吉少,但也是要为咱们搏一个前程。如此,曹cao在短期之内不会对北海动兵,也就于我们喘息之机。

    诸君,皆公子心腹,故而请大家来,商议日后前程。

    公子有言:此北海国危急存亡之秋,若愿与公子同舟共济者,请留下来;如果觉得前途不明,也可以现在离开。但是,若这封书信拆开来后,大家便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到时候如果哪个敢背信弃义,北海只要一息尚存,便天涯海角,也会追杀不止,请诸君三思而决定。”

    步骘说罢。便走过去。将书信递给管亥。

    论武力。管亥比不上太史慈许褚黄忠;论才干,他更无法和步骘陈矫陈群吕岱这些人相提并论。

    但管亥是刘闯的长辈,更是刘闯离开北海时,托付的重臣。

    在北海国内,管亥的声望不低。

    他接过书信,目光扫过大厅内众人,“一炷香时间,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一炷香后,我会拆开这封书信,到时候再退出,便视为叛逆,格杀勿论。诸君请三思吧。”

    “老夫历经半世蹉跎,郁郁而不得志。

    今得公子看重,将我从荆州请来……虽说时日不多,但却是极为快活。我不知若离开北海,能去何处?我留下来,愿遵公子安排。大野莫再试探。老夫绝不会走,只管放心便是。”

    黄忠捻须而笑。一脸轻松之色。

    在北海,也就是管亥和他年纪相仿,又都是武人,虽境界有差距,但是却时常交流切磋。

    黄忠开了口之后,甘宁太史慈许褚也纷纷站出来。

    陈群沉吟后道:“公子与我同出颍川,休戚相共,自当跟随。”

    “郑师言我当辅佐公子,我也愿意留下。”

    紧跟着,黄珍徐奕薛文郑仁也都纷纷表示愿意留下,待一众人全都表示过后,管亥站起来,挥手示意道:“来人,把大门紧闭……百步之内,不得有闲杂人等靠近,违抗者便格杀勿论。”

    话音放落,就见大厅大门缓缓关闭。

    管亥把书信拆开后,递给步骘,步骘扫了一眼,又递给陈群。

    陈群打开书信迅速看完,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公子要我秘密出使邺城?”

    步骘道:“长文,在座众人当中,除长文之外,又有谁能担此重任?”

    他说完,示意陈群把书信递交给太史慈等人手中。

    “早在三年前,公子初定北海,便预感到会有今日麻烦。

    那时候我等来北海,乃不得已而为之。这北海虽好,却夹在袁曹之间……而今,袁绍将灭公孙瓒,一旦公孙瓒败亡,袁绍坐拥四州之地,必然会虎视中原。到时候,袁曹必有一战。”

    众人闻听,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吕岱徐奕和黄珍,更是露出震惊之色。

    想当初刘闯让他们屯田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刘闯准备在北海国立足。

    可现在看来……

    “公子信中已说明白,袁曹之间战事,必然会在来年拉开序幕。

    公子预计,最迟年中,双方必将开始排兵布阵,进行部署……到时候,不管是曹cao还是袁绍,都不会容忍北海国独立于外。此前我等可以左右逢源,但到那时候,我们必难继续在此立足。而袁曹一旦开战,则大河南北,都将卷入其中。我等必须在此之前,另寻他处容身。”

    “子山,公子要选何处?”

    步骘和管亥相视一眼,而后一摆手,就见周仓捧着一副地图,悬挂于厅堂之上。

    “袁曹一旦开战,能避开战火处不多。

    交州,有士家坐镇,公子与士家交好,可以投奔。不过,若往交州,此生便只能偏安一隅,难成大事。所以公子不同意前往胶州,但却认为,应该和交州始终保持着密切往来……除交州之外,荆州有刘表,益州有刘璋,都是有主之地。所剩者,无非关中与辽东两处。关中历经战乱,李傕郭汜方定,正处于混乱之中。而且关中士族,素来排外,只怕难以立足。

    所以,公子在两年前便选定辽东辽西两地,长文此去邺城,便是要用北海东莱两地,向袁绍换取辽东辽西。但辽东辽西,素来是苦寒之地,更有异族猖狂,人口稀少,粮草难以为继。两年前,公子命子方秘密前往辽西,于孤竹城置业,一方面进行蜀黍试种,一方面则囤积力量。

    今子方在孤竹城,已招揽僮客三千余人,更买下大片土地。

    而在今年,公子更请来徐邈相助,蜀黍已成功播种,并且获得丰收……如此一来,我们到了辽东辽西,便无粮草之忧。加上公子命薛州在下密造船,后得兴霸和元福整顿。海军已初见成效。今我海军。有楼船二十艘。从下密出海。至临渝,往返需十天时间,且海路畅通。

    开春之后,我等将开始秘密进行迁徙撤离,公子有令:至来年中,需迁徙十万人至辽西郡……诸君,这可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更将关系到公子未来基业。所以从现在开始。诸君当谨慎从事,逐步招揽流民,秘密送往辽西。而渤海太守荀老大人,也会从中相助,帮衬我等行事。”

    北海换辽西,迁徙十万人!

    厅堂上众人听完后,不由得鸦雀无声。

    就连黄忠,也不禁为刘闯这手笔所震撼,摇头苦笑不止……没想到公子目光,竟如此长远。

    不过。这工程的确是浩大,让所有人都为之蹙眉。

    “子山。公子计划倒也不差,可是袁绍,能答应吗?”

    “这就要靠长文的手段了。”

    陈群不由得苦笑,轻轻摇头,心道一声:还真是看得起我!

    不过,他心里旋即又腾起一丝傲气,既然公子这么看得起我,这件事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办成才好。

    “子山,那公子该如何脱身?”

    管亥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这句话,也是众人最想询问的事情,一时间几双眼睛,都盯着步骘,等待着他的回答。

    步骘苦笑道:“公子并未吩咐,只说让我们依计行事。

    他还提醒大家,切莫打草惊蛇,所有行动,都必须是秘密进行,不可以为他人知晓。十万人口,可分散而居。待长文说动袁绍同意互换城池以后,才可以大张旗鼓行事。至于公子那边,他说他自会设法脱身。最迟来年年中,他定会从许都离开,所以请诸君尽心行事。”

    “我等,定遵公子安排。”

    太史慈等人起身,齐声回应。

    待众人离去后,诸葛亮突然道:“亥叔,我要去许都。”

    “啊?”

    “孟彦哥哥身陷险地,我岂能坐视不理?

    郑师也说,我可以出去游历一番,想来如今,正是时候。”

    诸葛亮已十八岁。

    而今,他身高八尺,面容俊朗。

    跟随郑玄求学两载后,举手投足间更多出了许多自信。

    管亥沉吟片刻,展颜笑道:“孔明已经长大,应该出去历练一番才对。

    我十八岁的时候,便为一方小帅,手底下也带了近千人。既然孔明有此心,那就遂他心思吧。我也知道,若强行阻拦你,你这小子,也会偷偷摸摸前往许都。索性便让你去见识一番。”

    他说到这里,目光便转向了武安国和萧凌。

    “子升!”

    “喏!”

    “便由你率三百飞熊骑,保护孔明前往许都……元稷,孟彦有交代,让你去找华佗先生,治疗手臂上的伤势。”

    武安国闻听一怔,旋即惊喜道:“管公,我这手臂,还有救吗?”

    “我不太清楚,但华先生既然可以治疗温侯的伤势,想必也能为你治疗。

    今后咱们去了辽东,必然会有更多的战事。到时候还望你冲锋陷阵,每战先登,莫辜负公子期望。”

    武安国激动不已,连连点头。

    管亥在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便站起身来,朝着陈宫一揖。

    “公台先生,接下来就要靠你,多多费心!”

                                                                           

    建安三年十二月,刘闯一行人顺着睢水一路西进,抵达襄邑。

    而后他们在襄邑转道,过浪汤渠,直奔许都。

    这一路上,倒也还算是平静。

    本来,钟繇使团不过八百人,但是在到达夏丘之后,荀攸调动一千二百家臣与钟繇汇合一处。

    两千人的使团浩浩荡荡行出徐州。

    虽则不少人想要在途中伏击刘闯,可是看如此规模的队伍,也不得不罢了心思,收兵回营。

    荀攸钟繇,又怎会不清楚这一点?

    徐州一战,刘闯斩杀曹将多人。更不要说蒲姑陂上。杀得曹军人仰马翻。

    许多曹军将领。对刘闯心怀恶念,更不要说刘闯和刘备更是仇深似海,钟繇又怎可能没有防范?

    所以,他一早就和荀攸商量妥当,并且在夏丘安排了一千多家臣。

    两千兵马,即便是遇到伏击,也可以抵挡一阵,更不要说这队伍里。还有刘闯这么一个杀神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少心怀不轨的曹军将领,到最后都只能偃旗息鼓。

    刘闯一行人顺利离开徐州之后,一路走走停停,不紧不慢。

    与此同时,曹cao也开始了在徐州的收尾。

    他命朱灵为广陵太守,臧霸为琅琊相,继续留守徐州。

    陈珪、陈登父子,则被曹cao带去许都。

    在失去根基后,陈氏父子自然没有了原先的底气。虽然不太情愿,却也只能听从曹cao安排。

    彭城郡。则交由原海西令梁习为彭城太守之职。

    徐宣为下邳令,驻守下邳城。

    东海郡方面,曹cao则安排了卞夫人之弟卞秉为东海太守。

    这样一番安排之后,曹cao对徐州的控制力度得到极大的加强。特别是朱灵驻守广陵,更可以免去江东孙策的威胁。这朱灵,也是曹cao手下一员大将,跟随曹cao日久,对曹cao极为忠诚。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已近十二月。

    曹cao不敢继续滞留于徐州,于是便率领兵马,班师回朝。

    曹cao是忧心河北袁绍,故而行程极快。

    当刘闯一行人抵达鄢陵的时候,曹cao的前锋军兵马,已抵达辰亭。

    得知刘闯在鄢陵,曹cao又立刻命人前去相召。本来刘闯是准备直接前往许都,在得到曹cao相召之后,不得不转到在新汲和曹cao汇合。

    建安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刘闯随曹cao,终于来到许都城外。

    远远看去,就见许都城外聚集了许多人,前来恭迎曹cao班师回朝。

    “孟彦,还是你面子大!”

    当曹cao看到那人群中几张熟悉的面孔之后,忍不住在马上扭头,与刘闯说话。

    刘闯一怔,有些不太明白曹cao的意思。

    倒是钟繇在一旁解释道:“孟彦,车骑将军也来了。”

    “车骑将军?”

    刘闯顺着钟繇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在众多家臣的簇拥下,站在十里亭中。

    车骑将军董承?

    刘闯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曹cao话中之意。

    不过,他却不会表现出来,而是疑惑道:“那是哪个?我却未曾见过。”

    “车骑将军,便是国丈董承。”

    刘闯不认识董承,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曹cao也只是随口一句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刘闯自幼流落民间,一直生活在东海郡,根本没有踏足过许都,又如何认得董承?只不过,董承这个人素来倨傲,是坚定的保皇派。曹cao和董承之间,也有不小的矛盾。今天看董承出现在十里亭,所以忍不住想要讽刺两句……

    不是讽刺刘闯,而是想要讽刺董承。

    你们这些家伙不是一直在支持刘闯吗?

    如今,刘闯被我带回来了,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董承在人群中,笑容可掬,颔首示意。

    但他究竟是对谁颔首?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刘闯在马上面无表情,看了董承两眼之后,便不再言语,只随着曹cao,来到许都城门前。

    “闻司空讨逆,得胜而还。

    完受陛下之命,与荀尚书率文武百官前来迎接,恭喜司空讨逆得胜,大汉中兴,指日可待。”

    城门外,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与一个年纪在三旬左右的男子并肩而立。

    曹cao已翻身下马,曹军众将也都纷纷牵马而行。

    刘闯也下了马,不过却并没有跟着曹cao上前与百官相见,只一手持巨阙剑,立于人群之中。

    “那便是屯骑校尉,中散大夫,国丈伏完。”

    钟繇已跟随曹cao上前见礼,站在刘闯身边的,却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德祖,伏国丈身边何人?”

    “便是尚书令,荀彧荀文若。”

    这青年名叫杨修,太尉杨彪之子。

    也就是历史上那个有名的‘鸡肋’才子,杨修杨德祖。

    建安三年初,曹cao通过满宠,收拾了太尉杨彪,削弱保皇派的力量之后,便把杨彪罢黜官职。但他深知,弘农杨氏是关中望族,杨彪更是汉室名臣杨震之后,有着非同小可的威望。

    所以,曹cao一手打压杨彪,同时又征辟杨彪之子杨修为主簿。

    刘闯在抵达新汲和曹cao汇合之后,曹cao就派了杨修过来,作为刘闯的向导。

    毕竟,钟繇不可能一直跟随刘闯,他虽然有天使之名,可到了许都之后,还是要听从曹cao吩咐。

    刘闯本来对杨修,没什么好感。

    因为在史书中,杨修似乎就是一个好耍小聪明,喜欢逞能,而无真才实学的腐儒书生。

    可是在接触之后,刘闯对杨修便有了新的认识……感觉着,杨修并不是如史书说的那么喜欢卖弄,相反其人儒雅,言谈颇为温和,全无咄咄逼人之气。刘闯觉得,杨修这个人并不是那种恃才傲物之人,至少从目前看来,他并非历史中那个喜欢夸夸其谈,自作聪明的家伙。

    荀彧吗?

    刘闯心里一振,目光旋即向伏完身边的男子看去。

    也就在这时候,那男子也抬起头,向刘闯看来……两人目光相触,荀彧突然露出一抹温和笑容。

    他对曹cao说了两句,便大步向刘闯走过来。

    他这一动,立刻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伏完本来也是和曹cao谈笑风生,可是当他目光落在刘闯身上的时候,眸光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灌亭侯,久闻大名,不想今日方得相见,某家荀彧,受陛下所托,等候灌亭侯多时!”

    不远处,曹cao的脸色,也随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