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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中穹之约十章【艮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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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他们上来,道君皇帝率人起身双方以道教礼节相见。

    雷三郎暗暗示意公孙胜精细,因为他赫然看见陪在赵佶身旁的竟是漫雪楼见过的大宋枢密使童贯!

    看来这并不是个简单的谈道会面啊,雷三郎心道:童贯来,会是与漫雪楼薛漫月有关么?

    “圣使请了,一观孤家这艮岳如何?”道君皇帝凭栏四望,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真不知道今日这位皇帝为什么心情如此之好,但雷三郎只能言不由衷的答道:“好一派洞天福地,真乃修仙之极好场所。”

    “此岳内设精致殿堂无数,奇花异石花鸟鱼虫无所不包。既可颐神养性,又可修仙炼丹,登此中穹心旷神怡。圣使可有此意,来时有暇与某共聚于此修炼神谕,以期得道升神?我可是得到了神祇一般,圣使所言之‘油画’,本仙长历经数日应算是于此略得一二感悟!”他兴致勃勃的说着,接着展开了一幅画卷。

    这是一幅在白粗布上描绘的鸷鸟图,色彩艳丽鸟羽精致,可以看出大部分色彩用的就是雷三郎前些天带给他的油画颜料所作。

    这位道君皇帝绘画技艺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还在摸索阶段,但已能把这种生疏的颜料用的有些传神了。

    “恭贺道玄仙长灵慧又有所长。”看着鸷鸟图雷三郎心中赞赏,却不敢多谈。赶紧把话引向其他:“雷某可没有仙长的好运,道玄仙长在此仙境修炼就可修道;我可是需要风雨无阻都要去四下去亲身游说,虽是本职亦喜好此行止,然内心之羡慕却也是真的。”

    他虽然把油画技法推出来让道君皇帝“尝鲜”,但实际自己对此道却也是一窍不通。随便看看可以,真细谈技法难保不露怯。只得顺着“灵慧修炼”一事接着说:“或许将来天道大成,本使与仙长在此迎接仙途神谕或倒是灵妙之地。”

    “如此也好,只是圣使多有奔波劳苦,回东京之时也当有休闲之所;这艮岳之上钟灵毓秀,吾当为圣使有所安排。”赵佶似乎性子很随和,他这样说着可是眼睛还是离不开他的画。

    “雷某谨遵仙长意旨,如此雷某出行长则三五月,短则一两月虽千里万里我必回东京汴梁与仙长再次相会。”雷三郎当然愿意,他认为这是这位道君皇帝进一步接纳的表示。

    “恭贺圣使仙长得此共同修炼佳所。”公孙胜和樊瑞躬身施礼齐声贺道。

    道君皇帝性味不减,时而谈论画技,时而指点艮岳景致,聊的轻松惬意。

    雷三郎几人不时点头应和,他们都身穿道装长袖飘飘,在此白雪点缀的奇峰之上倒也真有几分神仙之态。

    或许是这种近乎平等的谈话道君皇帝已有多年没有经历过了,这些轻松话题让他显得很受用,一直没有止歇的意思。雷三郎等人当然也是极为愿意,谈论什么并不多重要,只是这种方式就足以拉近了许多常人永远无法达到的距离。

    他们这里享受这种轻松,旁边一个人却是坐不住了,那正是那位出身太监的枢密使童贯。

    他坐在一旁观察良久,这时候对着道君皇帝用道家礼仪朝赵佶躬身说道:“微臣恭贺圣上又获仙道修炼之法。”接着极力恭维赵佶手上油画之妙,也不知道在下面下了多少工夫才有的这诺多技术性的言语。

    不过赵佶对他的话似乎并不怎么欣赏,一大套马屁话下来也没什么表示。

    童贯并不脸红,他转身对雷三郎说道:“雷圣使传道之法确是另辟蹊径,手段独到,令童某深服。吾听说中原华盛天道道众已逾数百万,不止平民百姓甚至盗贼宵小亦可点化,实是令人钦佩;听说将来还要向边塞发展,即是外族契丹、西夏亦可进行传道。不知如此众多道众,华盛天道雷圣使麾下如何统御?”

    童贯此话一出,赵佶对这边也是很注意。雷三郎看在眼里,心中已明。

    关键的话题这才真正开始吧,这个童贯不会平白出现在此,那肯定是有一些重要原因的。

    他谈嗽一声,略一思索正色说道:“童枢密所谈正好,本使也正想说之。中原道众百万谈不上,我道还需多做努力;真正入道道众多少并不是太主要的事,天下万民奉道教行事才是本使责无旁贷的任务。”

    “引平民百姓入道途自然是应做之事,但说到教化误入歧途之人更是我等传道者分内之事。为此本使绝不会吝惜精力甚至此身,每教化一人吾都将向仙途靠近一步。我以我血荐轩辕,殚精竭虑献此生。”

    “至于外族他们也应在天道教化之列,广义来说他们也是上古炎黄后代子孙。华夏胸襟博大,先祖后代分久必合也是常理。我等所要做的就是要把天道加以传播,让‘道’成为一种尊则。至于童枢密所说的统御——”雷三郎向赵佶深施一礼,“统御万民乃是道玄仙长之责,尤其是道民、道友、道众,这些更是位列仙班的仙长崇信者。他们是我大宋向华盛天园塑形的基础,是仙长的臂助。就是童枢密不也是最早的一班道教信者,也是这样的道玄仙长的最好的使徒和协助者么?”

    矛头推向了童贯一边,还带着两顶大高帽。

    有道君皇帝在此,童贯不得不“崇信”道,他接口说着:“这个……这个自然,只是……”

    雷三郎话犹未了,“我道圣律都公刻在各地道场正堂,一清先生已将《天道律》宣讲过了。由雷某来说其实就是几个字,我天道教化的理想就是‘传道、忠君、道化万民’;若此之时道玄仙长灵慧修炼圆满,则现世华盛天园景象可期,飞升仙途也将大开。”

    他一番话说完后,中穹介亭出现了一阵沉默的静谧。

    过了一会,道君皇帝赵佶从画中抬起头来,默默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圣使通彻,好一个传道、忠君、道化万民。圣人言君子当以身立世,治国、齐家、平天下;圣使所言之事,真乃道中君子所为也。”说罢他回头看了看童贯。

    童贯讪笑了一下,“圣使所言令人茅塞顿开。不过天下广大,信徒如此之多,必得需要设立管理机构;就是只算维护天道权威,管理各地道场也需要不少人手。听说圣使属下有天道督卫作为护身之用,敢问这天道卫将有何规模,将来就是在东京汴梁圣使教长也应有不少护卫吧。”

    他脸上皮笑rou不笑,言语上却暗藏杀机。雷三郎拿眼一撇,似乎还在关注手中画卷的赵佶也在微微颔首。

    这位信道的赵佶皇帝似乎性格足够的懦弱,以至于对强势的话语说起来都极不适应。在这方面童贯可能是个人才,敢于直面谈话可能是他一个优势,也许这也是他得到道君皇帝倚重的原因之一。

    这才是他们真正要说的吧,这个话题极为敏感。道教真正发展起来也是个组织了,是否会拥有变相的武装力量可是他们顾忌多多的。

    如此看来,赵佶荒唐归荒唐,可是不傻,再是痴迷道教,却仍有原则。

    不但皇位要好好的做,他不会像前朝萧衍那样把自己舍身给寺庙;而且他头脑里还有根弦,这是从宋太祖赵匡胤就开始的:要着重提防武力集团、武装势力甚至武将,要抑制军队样子的武装性的力量发展的萌芽。

    这是他们赵氏皇家集团的原则,也是朝野势力集团共同的原则底线;童贯在这里露面,可能不单是代表赵佶说话,也有他自己甚至是包括蔡京等人这些权力集团的意见。

    此事应该怎样面对呢,雷三郎盘算了一下:还好,自进入东京汴梁以来,他们的华盛天道虽然联系很广,但总的来说行事低调。尤其是在维护自身权益方面,雷神赛会天道都尉虽有出面,但形式上也只是几个人;真正的维持秩序还是靠了开封府差役和后来的“通威镖局”。

    这一点童贯应该很清楚,但他们显然在皇帝面前有过反面的提醒。

    这私有武装还真是个马蜂窝啊,至少当前是一点边都不能沾的。

    他看着童贯沉郁的脸色,忽然展露出微笑。“童大人真是上心,天道都尉么?某在华盛天道已有明示,本使随身信徒只有三十六位,外人又称天道卫实乃传道之徒也。首批十八信徒其实现今也未足数,既是本使灵慧圆满之时某之所谓‘天道卫’也不过三十六而已。”

    接着他又面向道君皇帝:“天道之传道宗旨,有疏有细,方法随实事而定;但总是依《天道律》向善忠君,关键处有两法很明:一要使道众从内心得到教化,这里面华盛天园有许多方法,如近日的蕐球赛会等。二是要从自养生息上予以通路,创造一些善化的事情干,仙长见过的《蕐球赛会即时导报》也是一例。

    乃吾天道大象指点,至于下界民间细节,一清先生作为教长已有成法安排,颇多实际运用之处则有樊瑞分教长等具体实施。真要说到细节,我等到要听他们如何做最好。无论何时何地,吾天道传道还是由道玄仙长上启,我等其他众位道众道友下达及远。”

    说完之后,他目视公孙胜。

    此时公孙胜也已明白,今日之会看似简单实际可是非同小可。

    他自然知道雷三郎话语中的含义,那就是趁机解释道义,澄清对华盛天道拥有武装力量的谣言或者诽谤。

    现在得到暗示他赶紧接上话头说道:“仙长、圣使容秉:我天道诸人,依华盛天园之意内心教化依据道场、道学传道;中原各地道教早有基础,教化虽无法即时可成,然也在不断发展中;自圣使带来体育、宣达等华盛天园得道之法后,传道效果可说是事半功倍。关于第二条道众自养生息此法甚好,无数入道道众得到事情可做。许多原来无业之人甚至是有不法行为之人,醒悔以后也cao起了正当技业。

    此事具体来说,还得益于圣使指示的明路:来自华盛天园的印刷技艺、制药技艺、新型工具制作技艺等等;现在天道不愁人员无法安置,愁的是得到教化的人员不足。”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又说:“依仙长、圣使之法教化得道的道众越多,管起来的负担就越小。正如圣使所言,内心接受教化加上术业压身,道众即为社会安定分子,天下即为顺民社会。此事头越向好的方向发展,我等所追求的华盛天园离我等越近。”

    道君皇帝看来听得入耳,索性放下了画卷。

    “圣使所言大道,自与某相通,华盛天园神谕也在某之身上应验。”他看了眼身旁的童贯又道:“一清先生再将道业发展细节说之,本仙长可以坦言童枢密与蔡太师等议过:天道圣使所传之道确是坦途,但还需实施得人得法,此中些许疑虑可由一清教长解之。”

    道君皇帝信奉,蔡京、童贯等人敢不说是坦途么?公孙胜再次施礼,信心更足。

    他继续阐述与雷三郎商议多时改进的《天道律实施细则》的主要内容:“天道秉承‘传道、忠君、道化万民’宗旨,传道上圣使率十八使徒亲赴各地依不同法则教化,一清与樊分教长均在使徒之列。

    此事有圣使亲自掌管,传道各法依势而行,我等唯忠心奔走于前耳。

    关于道众自养生息圣使早教于我等,朝廷支持是一方面,于道家来说更应该取之于道众用之于众生。我道既要传道教化众生,又要使黎民百姓自养生活。此事华盛天园传来的种种技艺足以养吾道道众多年,只是许多技法过于神奇,对人要求颇高,一时不可掌握俱全,真正能开业应用更需许多时日。

    当此之情现今我等请示仙长、圣使在设立道学培养新手学习技法之时,可否先行于天下各道场组织道商交易活动,还可以发展远途货运。或以沿途道众烦求官府护保,这也是发展商界道众的一个办法。我等想的都是这些细节小事,是否可行还请仙长、圣使定夺。”

    公孙胜很精明,适时说出难处提出要求才更显得情真意切。

    赵佶此时凝眉在思索,片刻还是童贯答了话。

    “这些道商等就不需要大队天道卫护送?遇到绿林强人你等如何处理?”他久不开言,但一开口他总是要把话题朝这个方向引。

    “暂时我等维护道商所过之处,大都是圣使与众道徒开辟的道众基础良好之地;每处都有道众一站一站分头自愿护送,这也是他们一种修道之法。这样安全已有相当保证,同时也减少了聘请保镖的高额费用。体现的是共同维护平和传道的兴旺信心,同时也督促我等将更多的盗贼出没之处,教化为祥和生息之地。”公孙胜回答,他又转头向樊瑞:“这方面樊分教长颇有些经历,也得到了圣使的肯定。”

    樊瑞说道:“嗯。我东京桃花坞道场和潭渊星罗道场此次运用此法将北地皮货转运东京很是成功,也颇得沿途商贾欢迎。我等随商队而行也是传道之实效,而且并不用过多长期随行人力。

    依《天道律》圣使指令随身道徒三十六,现实际身边只有一十六人;公孙教长随行道徒一十二人满数,我等分教长随行四人即可。

    至于各道场也无多少专职护院人员,道场乃情景修为之所,并无金银财宝,强人盗贼光顾除了接受教化,可没什么来的好处。”

    樊瑞庄重的脸上露出一种引人眼球的憨笑,道君皇帝也不禁有同感。

    “如此说来,雷圣使身边道众可是极为精简,人身安全可是十分的没有保证哦。”童贯又朝向雷三郎说道:“遇到顽冥不化之徒或是到边远外族,有人要加害圣使可如何是好?”

    “世上有道也必有妖,而妖魔是不能靠人多势众所能驱赶的。本使行的是善事,接受教化求的是自愿;本使出行又身无财物,强人截我何干?”雷三郎语气毫不客气:“某不与人动手,自不要求以多凌少;但若说起遇到不利之事想全身而退,本使自信应该也不是难事。”

    “对于外族不受教化和少数顽冥不化强人,也是有的,也并非天道所能完全教化解决的。人也是有妖气的,大宋有律法,朝廷有禁军,仙长修炼仙途本身就是治理国家。有童枢密这样的栋梁协助,大军所至,所向披靡,少数jian贼何足挂齿?广义来说,恩威并重两条腿走路也是传扬道化之途;童枢密也是位列上天星象之人,辅佐仙长修道乃是功勋卓著。”

    雷三郎语气逐渐变得坚定决绝,“我等使用的教化法则有异,但于传道教化可说是殊途同归。只是童枢密需要更强势,而某等更侧重诚信说教,简约苦行更适合我等。我随行之辈呼为使徒也好、天道卫也罢,在精不在多,看重的只是悟性;对此某也在传道沿途不断寻找,合格使徒数满之时或许就是本使灵慧圆满之日呢。”

    童贯似乎还要说什么,却是道君皇帝打断了他:“好了,朕已决定。即按前番所议:

    准予天道弘扬十座道教名山;中原可行之地经营道场道业。各道场除了内部掌规之人外不设众多护卫,道场安全枢密院核定由各地分拨禁军负责。”

    “属下谨遵圣意。”童贯躬身应答,脸上毫无表情。

    赵佶舒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他指示黄门官收起画作,踱到雷三郎等人面前说道:“东京道场所属产业依例续建,一清、樊先生二位可随时到位传教。另外,这宫内‘灵玄道场’可由一清先生主持,那里和艮岳可也是圣使回归东京的修炼之所。不过圣使虽说以道化人,自身的安全也是要考虑的;既是暂时无得道使徒足数,先选十数人作为天道卫。这个本仙长来安排,童枢密那里正有一个机会可提供人选。具体人员由圣使自行挑选,都是精壮少年,若得天道教化亦是其自身之福啊。”

    派禁军守卫华盛天道道场到不打紧,可这随身护卫要是被指定似乎很是不妙。听到华盛天道被“圣喻”正式认可,又得到了不少有利的约定才高兴了几秒钟的雷三郎,兴中又忐忑起来。

    他看了看童贯,却也无可奈何;此时可不能再打搅赵佶的好兴致。他只好应答:“道玄仙长说的是,本使恭敬不如从命。”

    童贯也正在看向他和轻松起来的道君皇帝,用他那与壮硕的身材不相称的尖声说道:“如此仙长这边请,属下带路;圣使和诸位也这边请。”

    看来路途不远,几个人信步当车逶迤下山。

    这条路不像他们来的那条那么苍翠,周边白雪覆盖。石板路上虽然经过仔细打扫,但也仍然有零星积雪。

    小黄门上来,道君皇帝却示意不用他们搀扶。

    他与雷三郎并肩前行,脚步仿佛显得轻松无比。看着银装素裹的景色,他忽然感慨道:“艮岳好啊,前番曾经有人语我:东京本无险峻雄奇凭借;有此艮岳乃可有仙道之源,如今果有圣使之来。道兴国兴,大宋无虞矣;我在此艮岳做此亘古未有之‘油画’,某之修道仙途亦无虞矣!”

    ……

    雷三郎看着轻松的竟像是孩童的赵佶,心中暗道:“真的无虞么?这艮岳是够惊人的,这个年代做这样大的工程耗费人力物力钱粮是天文数字了吧,只为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象?”

    他有一句话却不能出口。

    他想说:那位“曾经语我”神吹艮岳的人,多半就是那位前国师林灵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