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荒乱之地 王庭遗族

    从金帐王庭灭族后，已经多年不曾大举兵事的赤河国突然在各地广发征召号令，数十万骑兵从四面八方围向距离王都并不算太远的东罗城，已经陆续有不下十万草原精骑在东罗城停留后奔赴西北戈壁，更有纠集了草原上多半在册萨满术师的庞大队伍隐在骑兵中洒向那片荒芜地方。

    整个赤河国彷佛被揪了胡须的凶兽，气势汹汹准备马踏清剿，这对任何一个参与此事的草原骑兵来说都是一件轻易小事，但只有真正知情的不少萨满术师和王都贵族才是个个面有隐忧。

    几天前赤河国大汗的族中兄弟力达扎王爷身死消息传到王都时，整个国都王宫上下数千人一夜未眠，所有奴婢战战兢兢，整晚都在咆哮发泄的大汗砸完了主殿又把宫中后花园毁去大半，浑然不知所为何事的奴婢下人心惊胆战过个一晚，虽然赤河国大汗不曾有过杀人泄愤的举动，但在一些目光敏锐的下人眼中，从那晚开始，宫中几位权柄甚高的大人连同陆续入宫的赤河国一众大臣王爷都开始变得面色难看起来。

    原本等候在东罗城的古纳图上师乍闻力达扎身死消息，入口的上佳贡茶直接被他一口喷出，随即不等王都再调兵遣将，他已经直接驾起遁光仓皇离去，等到再有人想起他时，已经是了无音讯，人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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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之西多荒漠，在黄绿相间分割两边世界的交接地方多有马贼强盗落草聚居，这些年慑于赤河国的多番打压，这片本该是无根之人爱恨交织的乐土渐渐少了许多人烟。

    如今自称巴尔塔人的王庭幸存者便都潜藏此地。

    名为恩和的年迈王庭术师在前领队，没有马匹代步，也没有使用飞舟遁形，一行人徒步奔徙，走了将近半月时间终于到了这里。

    眼前是矮丘连绵，沙黄世界中偶尔可见低矮灌木，沿途有几路马贼出来瞭哨，最后瞧着这一行人似乎并不好惹也就都退走绕开，还有几处小镇沿途路过，大都是饥荒模样的草原人个个眼中透着幽幽绿光，但好在还算有些眼力，似这等时刻流血死人的混乱之地，但凡能够长期生存的都不是鲁莽毫无心机的蠢人。

    穿过半片山丘荒地，众人终于看到了此行终点，仅是一处山石嶙峋的凄惶地方，两边断崖开口，一路矮坡上行，接到讯号的山上之人黑压压挤了下来，可以勉强看出一些防御土墙木栅的窄道一时间被前方堵死，几乎就在这边一行人放慢脚步时候，蒙柯缓缓越众而出，所有藏身于此的王庭族人瞬间齐齐跪倒，有激动呼喊，有闪烁泪光，这一刻，哪怕是在这半月时间里暗中通过恩和老人了解了许多封尘往事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昔日大汗也露出了悲恸神情。

    陆正站在人群外围向上看去，被挡得严实的视线中看不到内里情形，但气氛上使然，他一时也是心中叹息感慨。

    按着作为当年金帐王**席萨满术师的恩和老人说法，当年蒙柯只是拒绝了什摩古刹的一道密旨命令便引来了灭族灾祸，族中真正知道内情恐怕不足一掌之数，除了如今蒙柯安然现身，其他人早已死在了那场大战中，这个消息无疑让蒙柯等人心中失望不已，不过敲定了是什摩古刹破坏规矩悍然出手屠杀王庭族人，这一点铁证摆在这里，往后一切计划安排便都有了明确目标。

    至于蒙柯身上修习的炼体术，恩和老人倒是知道一些底细。许多年前什摩古刹不知为何，突然派遣庙中各大尊者下山四处收取外门弟子，将寺中许多密宗神通功法广泛传播，但没几年功夫又下了禁令，不许草原各族擅自将这些寺中秘技传授他人。

    蒙柯根骨极佳，打小就在草原部落中熬炼了一身好筋骨，加上正好赶上了当初什摩古刹一时的授徒举动，在他往后三四十年间凭着一身逐渐大成的炼体功法登上了王庭大汗的宝座，四处征战扩张，更是让金帐王庭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草原第一大族，但是关于蒙柯所修炼体功法到底是什摩古刹哪路神通，恩和老人表示完全不知。

    当年庙中尊者下山传授时都不曾具体言说，体术之流的功法少有教授，倒是各路密宗术法颇多，如今想来，当年应该是为了控制草原萨满术师，所以才想着利用佛门神通广泛传播的机会一并整顿压制邪异鬼魅的各支萨满，最后结果也是如此，仅是短短几年的四处传授便让草原人渐归正统，普通游牧部落也不再向以前一样对萨满术师恐怖畏惧，甚至在无形中大大提高了大雪山上那座庙殿的崇高地位，可谓是一举多得，利人利己。

    若说什摩古刹真有什么必须下手清剿金帐王庭的原因，这么多年草原上自然也有一些猜测流传。有几分可能就是因为蒙柯太过强大，当年的王庭虽说也是受着大雪山管制，但更多时候依然是顺着强大王汗性子随意做事，这无疑是对大雪山权威的绝对威胁，赤河国崛起正好给了什摩古刹机会，借着两方战事直接出手抹掉金帐王庭，至于什么密令一说，想来完全可能都是借口，不过陆正等人私下想来想去，觉得还有可能是因为蒙柯的炼体功法，都天梵圣功毕竟是什摩古刹秘传逆天功法，随便出现在一个外人身上，哪怕是下了严禁传播的谕令，但谁又敢肯定他暗中不曾传给别人，已经拥有一个蒙柯的金帐王庭已经强大到让人生畏地步，再有几个岂不是要完全压制大雪山的威严？

    但仅仅为了所谓的权威尊严，甚至只是一部功法流传，什摩古刹就痛下杀手屠尽王庭数百万人，这等做法无论如何都是有违佛门宗旨，陆正现在每时想到这点便都是心中一阵战栗悚然。

    数百万王庭族人被屠杀殆尽，只剩下眼前这些遗族，时隔多年，蒙柯身死不知，虽然他们心中都抱着一丝希望，但于众人而言，这不过是一个为了让自己坚持活下去的理由，可没想到苟延残喘将近十年后，居然真的再次看到了那道曾经站在数百万王庭族人前方的雄武身影。

    鸠占鹊巢潜藏在此的王庭遗族几天前就收到了恩和的符讯，此时见着阔别多年归来的昔日大汗都是痛哭流涕，多数人心中激动振奋，脸上却也是悲怆酸楚五味陈杂。

    陆正放眼扫去，寥寥百余人，有男有女，还有一些懵懂孩童，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虽然不像真的乞丐模样，但也看得出这些人在这过的极为艰难。其中除了实力强大的恩和老人外，另有三五个实力不弱的萨满术师，想必应该就是恩和术师在路上说的那几位王庭萨满了，有他们几个支撑，这些人才能在多年流亡后逃到这荒乱之地，在恩和老人讲述的过往故事中，当时引领他们来此的还是一位素未谋面的中土异人，那位中土修士帮他们选定此地，还和他们一同夺了这处原本属于一股马贼的寨子，这才让眼前的王庭遗族有了暂时的落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