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三章 今夜悠长
两人一路同行，孟绍文喋喋不休，陆正起先还与他争辩几句，到最后干脆闭嘴不言，任他如何说道，自己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脚程极快的两人已经到了距离观星台不远的涧河附近，这里正是当年陆正常来的地方，捕鱼捉兔，下套围捕，修行之余，暗地里常和孟绍文在这无人看管的地方偷偷摸摸满足一下口舌之欲。 此间幽暗林木和远近潺潺水声相互映衬，万籁俱静中已经隐约可以听见前方的动静，待到两人转过一块山石路障，前方晃动的火光已经把林木阴影投向了这边。 那火光在黑暗中犹如跳舞的精灵，照耀出一片小湖的轮廓，时隔多年，当初被开辟出来的小小水潭已经有了一片不小的面积。 陆正脚步一顿，燃烧的篝火瞬间点燃了他记忆深处深藏的东西，旁边孟绍文也闭上了嘴巴，开始轻哼着欢快的小调向那边快步而去。 ——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候，一切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陆正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慢慢泛起了涟漪。 孟绍文已经跑了过去，陆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当年怡霞峰那位董璇师姐。几年前的大战中，那位圆脸可爱的怡霞峰弟子已经身殒道消，现在无人提及并非忘记了她，只是在孟绍文面前，大家都选择慢慢将她遗忘。 陆正心中突然有些绞痛，眼下的孟绍文似乎又变回以前大大咧咧的样子，但之前的几年间，因为丈天七身死、董璇离去，他也曾郁郁寡欢性情大变，这一切虽然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但看看孟绍文暴瘦的体型，陆正便心中这一切都并非故事。 “孟师兄虽然嘴碎了些，但总好过抑郁下去……” 陆正心中默默想着，脚步不停追了上去，越过丛林后，地处低洼的小湖终于跳到了眼前。 只见点燃的篝火被分散在三处不同的地方，陆正和孟绍文走近时候，其中一处位置正有几道身影围在那里扑打灭火，被拉长的背影在混乱晃动中钻进林子与斑驳树影交融一体，糟乱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快灭火快灭火！”觉空不知何时跑到了这里，他的声音极具特点，软糯可爱，此时却又带了几分焦急。 “哎呀你小心！”洛紫曦好像在拉着觉空不要太过靠前。 “何必这么麻烦，一个术法的事情……”卓不凡在那里抱怨着，却听见觉空大声嚷嚷着打断了他的声音——“不行不行，那样就变味啦！” 陆正听闻几人举动好奇不已，等他迈步进入这片像是专门开辟出来的空地时候，前方的孟绍文已经加入了那边。 “让开让开，我来了！看我的……” “小金子你来啦！”卓不凡的目光立即越过孟绍文看到了后面的陆正，他扔下手里活计就往过跑。陆正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高大身形已经与自己装了个满怀。 “咳咳，轻点轻点，阿三，松手！”陆正被卓不凡来了个熊抱，即便自己炼体大成，但突如其来的力量这么用力冲撞仍是有些不太适应。 卓不凡咧嘴憨笑，松开臂膀，洁白牙齿在火光下闪亮耀眼，他眼中亮着精光，神采奕奕，“快来快来，小和尚烤了一只兔子和野鸡……” 他刚说完，一股奇异香味已经在空气中飘散开来，陆正顿时精神一振，“好香啊！” 凑近一看，却见觉空从扑灭的火堆灰烬下面刨出来两大包巨大荷叶裹着的东西，刺啦撕开，独特的烤rou香气瞬间如海浪般席卷向众人的鼻孔。 陆正登时一乐，这不是自己当初在南疆时候从木苗族人手里学会的方法吗，用力嗅了嗅，香味中明显还有南疆特有的一些香料气息。 一直跟在觉空身旁的阿狸小兽半天插不上手，现在闻到香味再也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低吼起来，两只爪子扑向还有余温的灰烬，却因为热力惊人又不太敢靠近，模样看起来煞是好笑。 陆正对觉空的手艺啧啧称奇，但心里猜测这一定还有蒙柯指导的功劳，不然气味不至于如此独特馋人。他目光下意识向旁边扫去，果然看见蒙柯蹲在不远看着众人，难得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旁边紧挨着的是已经成为云轩峰首座的杜洵师兄，此刻他冲着陆正点了点头，也是满脸笑意。 陆正点头回应，本以为杜洵早已离去，没想到他也跟着来了这里。陆正余光一转，却见另一个方向最大的一堆篝火附近独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今日未曾露面的蓝鲸圣王。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蓝鲸圣王斜眼瞟了过来，面无表情，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对陆正挥手打招呼视而不见，转头回去自顾转动着手里的东西，好像是一条肥硕的大鱼。 陆正讪讪一笑，赶紧收回目光，撸起袖子就和众人瓜分起觉空的的劳动成果。 这边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搅和在一起，随后各自“抢”到了分开的食物，或坐或站大快朵颐。蒙柯手里被塞了一条鸡腿，油渍呼啦却鲜香迷人，他招了招手唤来觉空，然后一阵耳语，冲着蓝鲸圣王那边扬了扬头。 觉空撅着小嘴，犹豫着接过那根鸡腿，随后就这样满手油污举着鸡腿跑了过去——“呶呶呶，给你吃哦！” 蓝鲸圣王的面孔挡在篝火边缘模糊的地方看不真切，但见觉空一边说着，一边兀自咬了一口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烤rou，烫嘴的感觉让他瞬间跳了起来。 “哇哇，烫，烫！” 众人顿时哄笑，蓝鲸圣王终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小插曲过后，陆正开始炙烤另外两条大鱼。众人四处坐落，一边吃着一边开始享受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的珍藏仙酿，一时间酒香rou香混合飘远，林中深处隐约有不少藏身的兽类被吸引过来，但仙山之中能够活下来的都非凡物，一时间也没哪个胆敢过来夺食，倒是阿狸小兽狂吼着率先出击奔向林中，不多时便拖着一只体型硕大但已奄奄一息的野猪回来。 陆正唤来孟绍文和觉空搭手看着烤鱼火候，自己赶忙起身和蒙柯去另一边处理野猪。两个人极有默契地走向蓝鲸圣王所在的篝火，蒙柯拖过巨大野猪走向旁边湖边清洗，陆正开始把火焰窜的极高的篝火分开两拨，然后随手将旁边的树枝架起来搭个烤架。 这些手艺本来都是蒙柯的绝活，但现在陆正不仅十分熟稔，而且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宽大的道袍极为碍事，陆正早已脱下放到一旁，此刻挽起袖子忙碌一阵后顺手抄起酒壶灌了一口，但这口酒还未咽下，他陡然一个激灵，只见旁边不远的蓝鲸圣王眯着眼睛，手中烤熟的肥鱼已经只剩骨头，此刻两手空空眼睛却盯着陆正手里的酒壶。 陆正放下酒壶，变戏法似地从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青黑酒坛，看似随意的递了过去，“尝尝这个。” 蓝鲸圣王伸手接过，拍开泥封轻轻一嗅，“好酒！” 她仰头灌了一口，一双眼睛在仙酿下肚后立即亮了几分，“这是从哪得来的好东西？” 陆正嘿嘿一笑，有些得意，“这是我在四方异域的时候琢磨出来的新酒，当时留下酒方让费罗试试，这次他过来给我带回了成品……味道有些特殊，但喝起来不错，可惜年份还不够。” “哼，你倒是挺能藏得住。” 陆正笑了笑，“总要等到合适的时候拿出来分享，除了费罗他们，你是第一个尝到这酒的人。” 蓝鲸圣王没有答话，只是轻哼一声。 手法娴熟利落的蒙柯很快提着处理干净的野猪回来，陆正过去搭手，两人很快便将这头野猪架在了火上。 看着蒙柯亲自cao刀上阵，陆正便放心地转身去下游洗手。他钻进林中，得空拿出一张飞符，思量着要不要这个时候给那位碧烟纱前辈提个醒，虽然她大概就在不远处的观星台，但自己现在并不方便再去与之会面，若是拖到明日，只怕吕胜会先自己一步去询问碧烟纱关于北上冰川的事情。 他脑中几经挣扎，想到吕胜认真慎重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将吕胜询问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最后附上一句，“……若是吕师兄问及此事，烦请遮掩一二，此事所涉重大，我不想再有人知晓。” 飞符破空而去，还没等他洗完，一道飞符已经飞了回来。 “吾已知晓，区区小事不需你来提醒。” 碧烟纱说话并不客气，但陆正心中大定，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当下又给她回了一道飞符，“前辈现在何处？我与几位师兄弟还有蓝鲸圣王等人正在观星台附近搭起篝火小聚饮酒，若是前辈不嫌弃可以过来小酌几杯，另有秘法烤制的野味，虽然可能入不得前辈法眼，但这些野味吃起来真的是味道极美……” 陆正发出飞符，站在原地耐心等了一会，按照先前的回复速度，碧烟纱应该已经发回了符训，但又过了一会仍然毫无动静，他只得作罢。 等他返身回到篝火湖边，只见蒙柯站立的篝火前多了两个身影，一个杜洵，一个卓不凡，两人死死盯着蒙柯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什么。 陆正本以为两人嘴馋得有些急不可耐，可走到跟前才发现居然是蒙柯在教两人如何烤制上好的野味，他心中一乐，卓不凡跟他打小相识，以前饿坏了肚子，现在对口舌之欲难以放弃这情有可原，但杜洵这位云轩峰首座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也动了尘心凡念想着自己回去练习练习？ 他走将过去，见这两人听得认真，也不好意思打扰，只得去一旁距离蓝鲸圣王不远的偏僻位置坐定。他双眼余光一扫，瞧见那边孟绍文、洛紫曦还在陪觉空和阿狸清理“残羹冷炙”，三人一兽吃得都是满嘴流油，就差把“过瘾”两个字写在脸上。 蒙柯又讲了片刻便放手让卓不凡与杜洵上手，他退出篝火炙烤范围坐在陆正身旁，顺手抄起那边蓝鲸圣王放在地上的青黑酒坛就要倒点酒喝，却被蓝鲸圣王刷一下夺取了酒坛。 “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