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五章 质问
陆正被突然温柔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是。”蓝鲸圣王缓缓点头，直言不讳，语气虽然平和轻柔，却略见苍凉冷意，“我生气你的态度，若是你对一年之约胸有成竹，那便直接告诉我们你有必赢的把握，省得我们担心忧虑。但观你言行，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分明心虚担忧，根本毫无必胜之心，那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静下心来好生琢磨如何赢他，反而执着于琐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心境难平，甚至表现得焦头烂额？” “南阳子老谋深算绝非常人，既然他与奎因牵扯颇深，那一定留有后手。你忘了镇妖塔，是因为没想到沧澜阁身上去，那我倒要问你，得自木苗族的金母铁树是不是也被你忘了？” 蓝鲸圣王说到最后，已然是声色俱厉，“金母铁树”四个字一出口，那边的陆正登时如遭雷击。 他脑中突然空白，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又错过了什么，这种感觉，之前在面对吕胜提点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是—— 这是犹如记忆出现了断层的空白感，恍如梦醒时分的迷糊与茫然！有些本该牢记不忘的东西和事情，为何总是在别人提点后才恍然出现在脑海中？这些东西，本该是绝不会忘记的存在！ 我以为，我已经醒了…… 陆正一只手抱着生疼的脑壳，有种眩晕的错觉—— 金母铁树！我怎么会忘呢，金母铁树被奎因那个可恶的家伙夺走了！南阳子一定有在金母铁树上动过手脚！一定，一定是这样！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我没有想过…… 他脑中划过的念头如闪电劈开天空，虽然转瞬即逝，但也混沌一片的脑海也在刹那有了灵光。 他浑身颤抖，在这一刻如受鞭笞。 “……看来你并没有忘记金母铁树，或者说，你只是暂时没有想起来，是吗？”蓝鲸圣王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陆正的心头，“为了不让金母铁树落在奎因的手里，木苗族的阿巴祭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你和南阳子——” “你们——居然被南疆兽神从手中抢走了金母铁树！你告诉我，难道你们没有做出一点防备？哪怕在那金母铁树上动一点手脚也好！” 陆正痛苦地抱着脑袋，手掌插进头发中狠狠拽动着发丝，似乎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他的反应有些激烈诡异，但蓝鲸圣王不为所动，横眉竖目凛然生威，誓要问个清楚明白。 蒙柯瞧见陆正的痛苦模样，于心不忍，一步跨出身影挡在两人之间，宽厚手掌抚在陆正头顶，竭力宽慰道：“你莫要自责，这几个月诸事繁多，你劳心劳力，忘记一些事情在所难免，不必太过苛求自己。” 陆正抖动的身体正在努力平复下来。 “是我……是我的错！” “你何错之有！”蒙柯声音低沉，“若事事皆让你一力承担，那还要我们作什么？阿蓝话虽说得重了些，却是在提醒你——诸事烦扰不假，但切莫忘了轻重缓急！” 陆正止住颤抖，微微动了动脑袋，向蒙柯投去了感激目光，旋即又看向蓝鲸圣王，“是我疏忽了……今夜过后，关于镇妖塔和金母铁树，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我明天就要听到答案，”蓝鲸圣王从头到尾冷眼旁观，此刻听闻陆正回答，她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冰气息，只听她一字一顿道：“我明天，一定要听到你肯定的回答——到底，有没有镇妖塔的法诀秘术……” “到底，能不能打败南疆兽神？” “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陆正浑身上下析出一层细密汗珠，似是燥热难忍，但分明又觉得有些寒意，不过他的声音却坚定沉稳起来——“……如你所愿。” 蓝鲸圣身子前倾，目光仍然定在他的身上，肃然森冷，像是要将他的灵魂看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陆正不敢与之直视，喘息片刻后闷声道：“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们。” 这算是默认了蓝鲸圣王的猜测。 “包括北海仙天那位掌门人跟你的约定？” 陆正猛地抬头，视线越过面前蒙柯的头顶，怔怔望着蓝鲸圣王，“你，你怎么可能……不对！你在诈我！” 这一下不仅蓝鲸圣王目光灼灼，连蒙柯都拧紧了眉头，两人四目相对，又齐齐看向陆正。 “哼！”蓝鲸圣王嗤笑道：“那位碧掌门逗留许久仍不离开，这期间只有你和她有过详谈，这一次你离山数日她都没走，若非和你早有约定，她何必在此等候。” 蒙柯点了点头，也在旁附和道：“普陀寺的那位年轻主持一直在山中等你，这位碧掌门滞留不去同样如此，只有费罗他们先人一步离去，想来应该和你已经有过详谈磋商，虽然大家都在绕着你转，具体所谓何事你也不曾告诉我们，但你若有所需，一定开口告诉我们，也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陆正苦笑不已，面前两人果然不好糊弄，今晚要是不给个说法，蒙柯倒也罢了，只怕蓝鲸圣王相识一场，眼下就要产生芥蒂隔阂。 “你们对我如此关怀，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碧烟纱前辈等候在此确实因为我和她有所约定，她日前跟我说北海仙天有些异况，形势不容乐观，想要让我与她一同回去……” “去北海仙天？”蓝鲸圣王听闻答案，顿觉诧异，“北海仙天距离此处何其之远，她滞留不去，莫非还要等到帮你完成一年之约？” 话音刚落，她又蓦然惊觉，双目一凝，“难不成她让你现在就去？” 陆正神情复杂，沉重颔首，那边蓝鲸圣王的面色登时精彩起来。 “你难道昏了头？一年之约何其重要，她远居北川冰雪天地可以不管中土死活，可你岂能视之儿戏！怪不得你最近状态如此诡异，原来问题都在这里！” 陆正还在斟酌开口，蒙柯突然问道：“她到底所为何事？你说北海仙天有些异况，是跟柳姑娘有关吗？” 柳依依与众人相处时间不短，若此事与她有关那大家心里也许还能接受。不过陆正心知底细，此事与柳依依并无直接干系，只是按照碧烟纱所言，或许严重程度涉及整片北川世界，北海仙天身陷其中，柳依依自然也逃脱不了。碧烟纱此次出山远赴中土，既是因为柳依依所求，另外也是抱着前来寻找助力的目的。 这内里其实另有隐秘，碧烟纱只是将北川异况说个大概，但陆正在镜像世界中与已经收缩范围的本界意志一番交流探索后，发现那里位面漏洞居然已经堪比西方世界的地底深渊，若是放任不管，北川被毁是小，只怕还会导致未知界面入侵。冥冥之中，本界意志敦促他尽快前往处理，甚至给出了破解南疆兽神的机缘也在那里的答案。 这一下他完全无法拒绝碧烟纱的邀请和提议了。 此刻被蓝鲸圣王和蒙柯一顿追问，陆正脑中纷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却见蓝鲸圣王霍然起身，“我找她去！” 陆正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将她拦住，外面众人瞬间将目光投射进来，却见他情急之下隔着衣衫拉住了蓝鲸圣王手臂。 “不要冲动！”他顾不上理会外面众人注意，沉声喝道：“北上一事乃是我自己应允，非是碧前辈强迫！” 蓝鲸圣王怒意不减，手臂一振甩开陆正束缚，但她并非真的鲁莽之人，原地站定，盯着陆正冷笑道：“给我个理由！” “此事牵涉甚广，若是处理不好不光北川冰雪世界遭殃，咱们中土修真界也难逃厄运！” “你！”蓝鲸圣王两眼一瞪，如被噎住，没想到陆正居然说出这么一句冠冕堂皇到让人不知该如何反驳的话语。 她直视陆正双眼，见他不似玩笑，这才又问道：“你与南疆兽神的一年之约比之如何？若是奎因无人能制，那中土修真界又当如何？” “我自有分寸！”陆正似是铁下心肠，话语不容置疑，“你若还信得过我，那听我安排便是！” “你……”蓝鲸圣王气极反笑，“奎因之祸乃是中土修真界共同背负的责任，即便聚集正道修士全力尚且不敢说一定能够赢他，那北海仙天若是真有大事，你一个人去又有何用？中土修真界大能高人不说多如牛毛，比你强者真真不乏少数，她碧烟纱为何偏偏向你求助？” 陆正慢慢松开握着她臂膀的手掌，绷着脸道：“若是南阳子还在，她又何必来找我。” 蓝鲸圣王一愣，“南阳子？她是来找南阳子的？那个老家伙居然还认识碧烟纱？” 她自顾说完，又摇头道：“不可能！那日大战之时，看他二人模样分明素不相识未曾谋面！” 陆正双眉紧皱，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你自知南阳子前辈并非常人，碧烟纱前辈找他有何稀奇。” 蓝鲸圣王双唇一抿，犹如两片轻薄锋刃，眼中流光闪烁，好半晌才道：“碧烟纱所寻不是南阳子此人，而是拥有他那神秘身份的存在，对吗？老家伙一死，你继承他衣钵传承，碧烟纱自然又找到了你身上，是不是？” 陆正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目光移开蓝鲸圣王身上，幽幽叹息道：“你是聪明人，何须我来多说。” 蓝鲸圣王本来憋了一肚子问号，但看此刻陆正模样，她突然明白，关于南阳子的等等一切神秘之事，只怕陆正永远都不会讲出来了。骤然明悟后，她意兴索然，再无追问南阳子相关话题的念头，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我们今夜若不问你，你是不是准备将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等到和碧烟纱离开时候才跟我们打声招呼？” “此事不宜声张，若让大家都知道我离开道清门不在中土，那奎因难保做出什么举动。” “就这么简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