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十二章 网络暴力
主动上来跟苏醒打招呼的，一个叫孙战停，一个叫朱栋。在慈安分局，他们与张久峰一起，并称慈安分局三宝。 当然，这不是说他俩也有张久峰那种神探的水平。恰恰相反，据苏醒所知，从83年严打开始，他眼前的这二位，十三年里从来就没有完整的办过一起案子。他们俩之所以在全江川公安局出名，靠的是稀里糊涂的行事风格。 而且别看这俩货吊儿郎当的，在慈安分局内部，他俩却是金不换似的红人。连续三任局长，不但不以他们为耻，反而为了安置这俩正局级却没实职的老侦查员，还专门在第三稽查科设了个被其他分局同仁戏称为“乱管处”的办公室。 乱管处，顾名思义，就是什么都能管。 公安也不都是电视上演的那么雷厉风行，甚至有时候更容易比其他衙门惹上这样、那样让人头疼的问题。遇到这种局面，就需要有人站出来装窝囊、犯糊涂、背处分。而孙战停和朱栋的乱管处，干的就是这样的买卖。 所以此情此景之下，虽然苏醒之前只跟着张海生和孙战停、朱栋见过一次面，但看到他俩，心落回肚子里得苏醒一瞬间还真有见到亲人的感觉。 礼貌的从车上下来，苏醒跟曾庆栓他们介绍了一遍孙战停、朱栋，而后，故意苦着脸道“哥哥们，你们说的还真对，怎么是我这么倒霉啊？” “客气，客气！”习惯扮演红脸的孙战停假装不好意思的从裴洪手里拈过一支玉溪道“星星，别介意啊，我们也是公务在身！” “来日方长！”苏醒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二位哥哥，怎么个意思，做笔录？” “嗯，你是房主，犯罪嫌疑人是给你干活的，怎么着也得有你个材料不是？不过你别多心啊，例行公事……” “那车里弄吧？反正房子封了我也不能进去？！”苏醒先把一直拿眼角偷瞄车子朱栋让到身前，然后亲手拉开车门客气道“二位哥哥，请吧？！” 孙战停很受用的冲苏醒拱了拱手后，坐进车里故意扯咸蛋道“诶星星？我可是听说唐总给你姐和你一人买了辆奔驰，怎么没见你那辆？” “我没本儿，跟家停着呢！”苏醒故意一脸懊恼道“孙哥，别提车了！要不是为了找车库停车，我还不买这房子呢！这不，刚买了就出事儿，你们说晦气不晦气？” “就是啊！怎么买这儿来了？谁介绍的？”怕被冷落了似的，朱栋很突兀的插了句嘴。 “我自己从报纸上看了广告就买呗，一不看价格，二不考虑有没有相熟的邻居，还用谁介绍？我姐和我妈现在都没空管家里这点儿破事儿，我一个人说了就算！” “那你知道刚才被祸害的人是谁吗？”孙战停像要说多大的秘密似的，趴在苏醒耳边很恶心的呵气道“星星，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邻居是副市长赵小川的儿子和儿媳妇，被开瓢的那个女的，就是赵小川的儿媳妇金薇……” “真的？”苏醒暗自在心里失望了一声，但脸上表情却依旧丰富道“哥哥们，你们可别开玩笑，刚才我听猪头说里头可是俩女人？况且，赵市长的独生子在新加坡留学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事情麻烦就麻烦到这儿了！两个光屁股的被一个光屁股的给侵犯了，其中一个不但是市长那不守妇道的儿媳妇，而且这位姑奶奶玩儿的还是女人。你说，这案子怎么弄？！”基本上能确定苏醒事前不知情后，孙战停由衷的发出了一声哀叹。 “呵呵，粘上我，也让你们俩跟着倒霉。过意不去啊！”苏醒自顾自的点燃了烟，装傻充愣的就是不接老孙话茬。 等了半天见苏醒没什么表示，朱栋只得掏出纸笔打圆场道“先简单取星星个材料吧？星星，不是老哥埋怨你！装修就装修呗，没见到活儿呢就给他们喝茅台，浪费了不是？” “我也不缺那俩钱，弟兄们给我干活呢，不能我吃鲍鱼，让人家啃馒头就咸菜不是，人该大方就得大方！就像猪头，每个月什么都不干只收收钱，还不是好车开着，大把钞票花着？”苏醒想都不用想，自己送去的那几瓶茅台肯定已经被勘察现场的技术员提取之后化验去了。 “你太老实了！你这么真心对人家，可这些家伙净给你添乱了！你用人之前，就没先摸摸他们看可靠不可靠？” “我跟王蒙好些年同学了，这小子平时看着挺端正也挺仗义。就连这次装修的事儿，也是我无意中提了一句，他自己就旷课过来帮忙的。没想到啊，挺好一人，在这上头犯错误了。” “吃亏了吧？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我看，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跟赵市长说和吧？”朱栋写完了表头，却仍旧迟迟不肯下笔。 “我大爷跟赵市长熟倒是真的，可那是他们老一辈的事儿，我犯得着跟他解释？这事儿我还是受害者呢！谁知道我怎么随便买栋房子就跟他儿子、儿媳做了邻居？我可没想过一个副市长除了供自己儿子在国外读博士之外，还能攒下钱来香榭丽舍买这上千万一栋的别墅……”苏醒好像是在抱怨，但每句话，几乎都是孙战停和朱栋最不想提及的。 朱栋拿眼神跟孙战停商量了老半天，才极为痛苦的迅速在口供纸上胡乱写了两句，而后，他递给苏醒道“星星，签个字吧。听哥哥一句劝，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这不正纳闷呢吗？”苏醒看也不看的在笔录上摁了自己的手印，而后又和他们抱怨了几句。直到两人心里真踏实了，他才开开门用曾庆栓从后备箱里拿出的两条中华将这二位打发走。 见他们走远，曾庆栓马上好奇道“三哥，没事儿吧？这俩东西啥意思？” “没事。就是让我守口如瓶。 “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啊？”曾庆栓不明所以的给苏醒指了指周围驻足瞧热闹的人群，脸上的表情忽然比苏醒还难。 “是啊，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传，老百姓不会传吗？”苏醒拍拍曾庆栓的肩膀，同样扭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但是，他眼中的重点，却是那些立在各个别墅落地窗后的那些人…… 副市长的儿媳妇在家偷情时，因为被人撞破她玩儿啦啦，而且遭到“强jian”。 别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四个小时之后，这桩江川市有史以来最具娱乐性的刑事案件还没等路天明听取汇报，它自己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先飞到了老百姓们的饭桌上。而后，在某些人刻意的添油加醋后，很快，它还被当成一道佐酒美味佳肴消化殆尽。 华夏民族是最富想象力的民族，华夏民族的老百姓，也是最富想象力的老百姓。于是再接下来，金薇这名字，就成为了数种不同版本的绯闻和传闻的共同女主角。 这种局面，在苏醒看来，纯粹是某些欲盖弥彰的家伙自找的。如果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就尽量公开、透明的传递出来，那么，就算江川的老百姓有好奇真像、渴望看到真像的毛病，他们也会首先惯性的选择相信一向讲真话的江川主流媒体。 但是现在，一向敏感的江川主流媒体们，却一致保持了沉默。 它们以为自己仍旧是传媒行业的喉舌，却没想到自己的缄默，反而会给新晋热起来的网络传媒创造出了超越传统媒体的契机。 现在恰好是刚刚因为微软、雅虎发生过一场计算机革命的96年，对于自身的发展处在迷茫、神秘、原始的阶段当中的新兴起的网络来说，没有什么方法比题材性的炒作更适合让其迅速壮大。 因此，这件趣闻在江川才流传了不到一天，就忽然通过网络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全国各地。当渴望真像的民众第一次遭遇网络传媒，网络暴力的威力，甚至让许多高官一时间也乱了方寸。 此时，有人想救火显然也晚了。 现阶段，国内网络的使用者除了那些自诩小资、每天愤世嫉俗的年轻人，更多的还是最容易受蛊惑的在校学生。而针对此事解析最详尽的，恰好又是在这些学生当中颇有人气的国内第一BBS燕园论坛。 不管这时候主流媒体怎么说，只要燕园论坛这个由一群每天闲到蛋疼的莘莘学子们出现关于赵小川的新帖子，别管题材是否荒诞，言论自由的网络上那些仇富心理严重的天之骄子们，总能从各个角度把赵小川和他的宝贝儿媳批判的体无完肤。 跟帖、灌水、拍砖、转帖，虚拟网络上那些毫无根据的东西像黑洞似的，在短时间内吸引了国内大多数网民的注意，并第一次让传统媒体见识到了它与生俱来的冲击力。 一片谩骂声中，不但赵小川和他的宝贝儿媳那靡奢生活火遍了整个网络，甚至就连他们的邻居唐雅雯，也被江川本土顺势而诞生的开埠大学BBS给深度挖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