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会相国
昨夜，摇曳的火烛下，慕倩菲旋身行礼。 赵曙不语，慢慢的走上台阶，走近慕倩菲。 ＂现在可得意？＂赵曙不再上前。 ＂皇上，臣妾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慕倩菲感觉此次赵曙召她前来并非是出于临幸的目的。 ＂你应该知道，朕自从选秀一来，并没有召任何人前来------你是第一个。＂ ＂是。可是侍奉皇帝是嫔妃的本分，臣妾并无得意之处。＂ ＂朕现在要你得意，得意整个后宫！＂赵曙倚在一旁的龙椅上，撑着头，＂你不是说要永久的帮朕吗？＂ ＂皇上，难道说您让臣妾炫耀整个后宫？说臣妾得宠进而冷落其他嫔妃？＂ ＂冷落？朕可不敢不雨露均沾呢！＂赵曙伸出手抬起慕倩菲的脸，＂朕会对每一个嫔妃好，但是，朕要后宫的女人都知道，朕最爱的是谁。＂ 慕倩菲皱了皱眉头，＂臣妾斗胆问一句，皇上所想，是否想引开丞相大人的注意，是否为了她是否这样会伤后宫诸人的心，是否会伤及臣妾的......＂ ＂随你怎么想，只是管好你的一张嘴。朕朝可封你做美人，夕便可要你项上人头。别忘了，大宋朝是朕的天下，朕想怎么做就要怎么做。刚才这句话，不准再对其他人说！＂赵曙王者风范不容有损。 慕倩菲的幻想磨灭了，她以为自己能成为后宫一员是因为能在赵曙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自古帝王多情，不可能心都在一个女人身上。 原来她错了。 竟然自己是情感上的败者，那么------慕倩菲暗笑------那就让自己成为权力的常胜将军。 郭寒，赵曙，都要拜倒在她的裙下。 唇边漫起一阵笑意，伴着赵曙向偏殿走去的背影，伴着龙烛上摇曳的火光，慕倩菲心中笃定了一份信念。手中逐渐紧握的拳头，永远都不能再放松。 天明，对于馥青阁而言，不过是庸俗而繁忙的又一天。可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的财力，不得不经营下去。好生讨好着这里的支柱们：琴泪，以及子璐。 子璐昨夜逛了一宿，回来后也没有再睡，自是困乏了。杏眼惺忪，浓色墨眼影就像是黑云压城，眼眸怎么样也抬不起来。子璐用手撑着眉，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高耸的鼻梁。 ＂扣扣扣＂一声敲门声，子璐以为是雨霖，也没有吭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进而是一股浓烈扑鼻的胭脂味。子璐的困意醒了一半，便知道这不是雨霖。 ＂嬷嬷，怎么大清早这么好兴致肯来无暇的房间走动。＂子璐懒懒的倚在桌子上，正想看一眼嬷嬷，不料被从门缝中刺入的晨光照的眼疼，于是急忙垂下眼。 ＂姑娘，我来可是有个大喜讯告诉姑娘呢！＂老鸨一脸兴奋。 ＂难道是丞相要来让嬷嬷这么高兴？＂子璐冷冷的笑着。 ＂正是正是哩！我说姑娘您是个福星吧，您一来，丞相便要来了！＂ 子璐心里一惊，虽说来此地的目的是探清底细，但是倘若说面对丞相，心里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底气。 ＂姑娘，姑娘！＂老鸨摇晃子璐的肩。 ＂琴姑娘不去么？她一来资历比我深，二来更懂得丞相的脾气喜好，我这初来乍到，怎么能侍奉好丞相这么大的主子？＂ ＂哎呦！＂老鸨苦叫一声，＂这琴姑娘这次说什么也不去，嚷着这几天头疼都出不了门。＂ ＂那其他姑娘呢？怎么，难道馥青阁的姑娘就一个个这么拿不出手？＂子璐调笑老鸨，起身走到红木衫桌前将玲珑琉璃壶里的碧螺春注入杯中，杯子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出五彩的莹光。 ＂姑娘，您就别为难老身了。老身知道您是个聪明伶俐的......＂ 子璐用纤细白嫩的手将亲自双手递与老鸨，伴着盈盈的微笑。 老鸨急忙接过来。 ＂嬷嬷，既然嬷嬷有求那么无暇也不好推辞。只是无瑕初来，若有得罪丞相之处，还请嬷嬷包庇。＂ ＂姑娘未免太小觑自己！姑娘冰雪聪慧，那还用老身包庇？姑娘就等着丞相的赏赐传下来吧！＂老鸨听完这句，眼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走上前拍拍子璐的肩。 子璐用手按住肩：＂嬷嬷，您可不能开心的太早。别忘了......＂子璐狠狠的把老鸨的手拽下，＂我昨夜的要求，您可是答应了的。要是这一点惹怒了丞相，那我可真的要您的包庇了！＂ ＂姑娘，我素来是个好性，我也瞧您是个正经的，只是您可不要触了界限！＂老鸨一口饮下茶水，唇上的红色如血一样印在了杯口。 ＂我也看嬷嬷是个讲信用的人，怎么？嬷嬷想违反昨日的约定不成？＂子璐并不用正眼看老鸨，即使老鸨此时怒火中烧，她也不会看她。子璐心里笑道：怎么？就沉不住气了么。 老鸨墨黑的眸子发出阴冷的光，一道道直射子璐的脸，恨不得把手上的利爪深深的刺进子璐这张脸，撕下来，贴到别的听话的人脸上去。偏偏这只是幻想，老鸨还得与子璐协定。 ＂姑娘，昨夜老身被高兴冲昏了头，以为是天降飞仙了。今日仔细瞧着姑娘，怎么有些面善了？＂ ＂哦？＂子璐心里一沉，果然还是躲不过么，当初毁青楼时的老鸨并没有变更，这会儿自然要拿出这等大牌来压住自己。 子璐浅笑：＂我与嬷嬷你有缘所以面善啊。＂ ＂是呀，有缘有缘！＂老鸨哂笑，＂姑娘当初派人除我馥青阁，也就是昔日的青楼，姑娘不会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吧？＂ ＂派人？无瑕还没有那么能耐有人可派。难道嬷嬷不觉得这事并非为人为，而在天谴？＂ 老鸨恶狠狠的瞪住子璐，手不自觉指向子璐。 子璐打下她的手：＂馥青阁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明白，我可是听说那天光可是持续了许久，嬷嬷您不想想，这凡间烛火怎能如此光亮？＂子璐对那次事情并不清楚，她亦不明白那次青楼被毁也许与自己有关。只是如今身临险境，倘若不无中生有一次，怎么能在险中求生，反败为胜？ ＂对了，上次青楼被毁老鸨可损失惨重吧？如果我没有猜错，嬷嬷您这么宠着琴姑娘，当然，还有无瑕，难道不是为了......＂子璐指了指，＂不是为了怡红楼？二楼相邻，既相互扶持又相互排斥。我是为嬷嬷可惜，嬷嬷您多么精明的人，而那怡红楼不过几条粗汉当道，怎么能和您的比？可惜上次您却输了！肯定又是被好好奚落了一番！＂ 嬷嬷好似被揭伤疤一样疼痛：＂那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子璐冷笑，＂是因为老鸨你还不够，不够主宰二楼的实力！仅仅靠欺压算什么？仅仅靠收买几个姑娘算什么？仅仅靠姑娘去讨好权贵又算什么？真正的经营之道，嬷嬷，您可得自己体会！为何会有天谴，嬷嬷做过什么，心知肚明。无瑕可没那么大能耐！＂ 老鸨崩溃了。没有人敢这样露骨的戳穿这件事，倘若有，她也一定会不由分说的一掌狠狠的掴去。然而面前的人却是她要低三下四恳求的花魁娘子。一旦她不答应，馥青阁的生命就要断送，她将来的生活也就可想而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让她觉得进退两难。老鸨觉得有些慌了。 人，慌乱中总会做一些傻事。 ＂那么。姑娘......想让我怎么做？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老鸨显得有些低声下气，好像子璐是主人，她仅仅是身份低微的客人而已。 子璐有些吃惊，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老鸨竟然就这样屈服在她的脚下。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然能猜对。然而得意之情此时不可表露，不然前功尽弃。 ＂嬷嬷，＂子璐一脸堆笑，＂无瑕刚才说话重了些，嬷嬷可别介意！哎，这几天我是被宠坏了，脾气竟然也坏起来！＂子璐故作自责，＂其实想要解决这件事也不难。只要嬷嬷能答应无瑕的请求，信守承诺，无瑕定死当结草以报嬷嬷之情。＂ ＂嬷嬷，无瑕说到做到，＂子璐夺来老鸨手上的杯子，压在桌子上，再将杯盖紧紧扣上，＂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嬷嬷也要配合啊。＂ 老鸨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行行，姑娘，老身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老鸨眼珠阴险一转，＂但是老身毕竟 身份寒微，丞相大人的事我可做不了主。真正的主人还是咱的顶头上司丞相，老身，呵，也只能管到老身这里了。姑娘不可强人所难啊。＂ 子璐心底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要面对了。然而既然老鸨这里打通了关节，便已经省下了许多事。再后来，便是要自己出马之时。子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盈盈微笑，不慌不忙的她拉起老鸨的手：＂嬷嬷，您成全了无瑕，便是成全了您自己。其他的，就不用您多心了。＂ ＂那么，会见丞相一事？＂ ＂无瑕不是已经答应了么？何须再问？＂子璐故作娇嗔，晃了晃衣袖，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老鸨走后，子璐支撑不住自己身上沉重的负荷，发抖的手死死的按在桌子上。即使她曾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即使她的应变能力很强，面对自己的敌人，深谋老辣的丞相，子璐似有些底气不足。然而这一切不可为人所知，不可表露。她现在有些怀疑，怀疑为何此次琴泪不去。老鸨过去不是说过，丞相的亲女有和琴泪一样的夜明珠么？可见丞相珍爱其如宝，为何琴泪不领情？昨天见着还好好的，今日为何就头疼了。 看来其中的确有内容要细细琢磨。可是...... 子璐隐隐担忧，馥青阁里仅仅雨霖可以信任，旁人都靠不住。若要调查，恐怕不顺手。 ＂子璐，您醒了么？＂雨霖推门入内，看见子璐正站在桌边，风仪玉立，未施粉黛却宛若清水芙蓉，其姿态如空谷幽兰；柳眉低垂，眉间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清愁。雨霖心里暗叹，难怪当今圣上为之倾倒，绝代佳人，谁道英雄不爱？可是，爱花易，但护花难，自己肩上的担子沉。子璐要冒险，济笙亦要跟着如虎xue。 子璐回过神，笑道：＂今儿醒得早，就起来了。＂ ＂我刚才见老鸨到你房里了，所谓何事？＂ 子璐的笑容凝重了，僵在脸上。她招手让雨霖坐下：＂丞相要来，要我来接。＂ 济笙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了，是害怕，还是焦虑，还是开心，自己也不清楚。 ＂丞相不好女色。＂雨霖只能这样说，＂您无需担心，想做什么就做吧。我都支持你。＂ 原来雨霖早已发现子璐进青阁别有用意，然而这样的忠心，让子璐有些感动。 ＂谢谢。＂子璐的脸上，重回笑容，＂雨霖，我信的只有你，你能够帮我一个忙么......＂ 一曲终了，子璐低垂眼眸，水袖上还残着淡淡花香。台上的喷泉渐次弱下去，在座的达官贵人却热情不减，一片叫好。 ＂这新来的玉花魁可好生貌美！生生压过琴花魁一筹！＂ ＂可不是！如今京城玉无瑕的美名都传遍了，看来这馥青阁又要大赚一笔。＂ 忽然，震耳的铜锣声尖锐的刺进人的耳朵，竟然盖过了嘈杂的喧闹声。尖细的男声高呼：＂丞相将临！所有闲杂人等一律离场------＂ 子璐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却是内心的波涛汹涌。 该面对的，终究是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