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战事近
“皇上！”南书房，文景躬身求见，“西夏俘获大月商队，大月兵力不敌，向我朝求救。” 赵曙摆手：“并非朕不想出兵，而是大宋与辽战争多年，澶渊之盟才刚缔结不过百年，大宋兵力尚缺如何交战？” “那……莫非只能媾合。”文景并不想说出此二字。可是实事求是，必须面对现实。 子璐从瞭望轩上走下来，看见笑脸盈盈的苏子琇伫立在她面前，一阵风吹过她的衣角，像是翩翩蝴蝶一般飞扬起来。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少女情窦初开的旖旎。 “子琇？真是稀客！”子璐打趣道，“不去陪文景，到我这里来看什么郎君？” 苏子琇的脸由晴转阴：“你什么意思嘛！人家好心看你一趟，你知道坤宁宫离你这里多远！”苏子琇本想到坤宁宫见见子璐，没想到高滔滔说子璐到玉玦宫去了。 “只是这里清净，风景又好，我想来这里透透气，顺便来打扫。” “就你一个人？” “我又不要什么丫鬟，自然是我一个人。他们都已经围着我转好多天了，我放她们一会儿假。”子璐拿起扫帚。 苏子琇无奈的摇摇头：“要是皇帝看见你这个样子，指不定又怎么心疼了。哎呀我的璐儿怎么干这种活……” 子璐用扫帚一扫，扬起灰尘，将苏子琇一脸别扭的疼惜表情扫去。 “看你还敢不敢乱讲！吃一嘴灰去！”子璐不停下扫帚，灰尘向笑弯腰的苏子琇扬去。 苏子琇吃灰过多，急忙求饶，并且要求帮忙。 这场闹剧就这样过去，两个人开始认真下来。 “对了子琇，文景呢？” “他？去南书房了。” 子璐知道，文景此次必定是向赵曙商议是否开战。可是依照现在的国力，恐怕赵曙是不会同意开战的。 若不开战，只能效仿宋朝几个老前辈的做法：求和。可是求和的筹码是什么？ 犹记得那日穿越而来，宋朝便已嫁去一个公主，子璐听赵曙说过，那公主并非皇室亲生，而是赵熹琛的一位贴身侍女。因为和公主一同长大，气质举止都有风度，若不知原委，必然认为此乃皇室亲女。媛佳，这位婢女，是以濮亲王之女的身份前去媾合。 这次，又是一个婢女过去吗？ 过了几日，西夏派来使者，要求谈判。西夏虽然国力尚可，然而上有万妖王朝的压制，活得很不自在。如果那天休生养息的万妖王朝动怒要灭了西夏，西夏也无可奈何。 所以，为今之计，找个借口，先兵后礼，将商队截获又来谈判，自己利益最大化，又可以保存实力。 这是海晏殿第三次招待外来的客人了，歌舞袅袅，像是云雾一样弥漫在整个殿内。 使者喝下中原酿的美酒，已然是脸颊绯红，他看着美女如云的舞台，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高座上，赵曙、子璐、琴泪可没有什么心情喝酒，只有慕倩菲，将酒酿一杯接一杯倒入自己嘴里。 “娘娘，别喝了。”虽然慕倩菲座位最靠里，和琴泪并排而坐，一举一动旁人不易察觉，然而紫晶小声提醒，怕慕倩菲酒醉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怕醉？”慕倩菲看着金色的酒杯，摇摇其中鲜美的酒酿，酒并不醉人，可是自己却醉了，醉的高兴。 宴席接近尾声，使臣看火候已到，是时候告知大宋的皇帝他们西夏要的是什么。 魁梧的大汉站起，因为酒气，他脚步沉重的走上前，舞台上被震动的女子纷纷花容失色。张公公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都退下。 乐声止，殿内空气已然凝结，好似没有人一般。 “皇帝陛下！”使者先行礼。 “使臣有何话说？”赵曙明白，终于要开出条件了。 “皇帝陛下，我西夏和大宋，是百年友好之交，上次濮亲王之女，已被我王封为上妃，处处以礼相待；而今那大月外商人却不知好歹，不经我西夏同意乱闯领土。我们动武也是情非得已。今日我西夏皇帝愿与皇帝陛下皆为弟兄，今后以兄弟相称。” “好，那么朕接受这个盟约。但不知，为兄要送弟弟什么礼？”开门见山，赵曙无心多舌。 “除了和辽国一样，每年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还有……”刚才还果断的大汉，竟然变的扭捏起来。 “但说无妨。”赵曙看穿了他的惺惺作态，西夏野心，要的东西必然是比银钱还要珍贵。 “西夏皇帝愿与大宋更近血缘之亲，前几日看见贵国一女子像，日思夜想，竟食不知味，寝不安席，”大汉再次行礼，“我西夏皇帝愿取得皇帝陛下亲妹——熹琛公主为妻。” 凤雏宫，整个房间都堆满了漆红色的木箱，木箱由樟红木打造，是大宋送给出嫁公主最名贵的嫁妆。红木箱散者沁人心脾的香味，里面装的皆是琳琅满目的珠宝。 然而最刺眼的，便是悬挂在衣架上的那件鲜红的嫁衣，广袖长裙，还绣着金边。这嫁衣是小时候自己梦寐以求的，看着其他的皇姐们出嫁，赵熹琛也想让哥哥送他一件。 “皇兄，我以后出嫁，你可一定要送我一件嫁衣哦！我要皇嫂亲自绣的！”那时的赵熹琛憧憬着今日的如意郎君，是如何貌如潘安，玉树临风。 可是如今，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要和自己的侍女共事一夫。 “熹琛……”这几日子璐一直在自责，为什么当时不站出来告诉使臣，熹琛公主不可能嫁给西夏的那个形如朽木的老皇帝。 “子璐jiejie，你来了。”赵熹琛邀子璐在她旁边入座，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扫颓废的表情。她还是那样笑靥如花。 “熹琛，jiejie……没能帮到你……”子璐的眼眶湿润了，即使那日站出来，国力不敌才是真实，岂是唇舌就能解决的？ “帮我？不，jiejie，你不用帮我，此举既能够帮助我大宋得到和平，又能让我觅得如意郎君，一举两得，有何不好？jiejie何须挂泪？”话语中，洋溢着幸福的感觉，让不知情者以为公主真是有了好归宿。 子璐抬眼收泪，无意中看见了红色的嫁衣。她像是终于觅见什么高兴的事一般，上前拉一拉：“这个是你皇后嫂嫂一针一线给你缝出来的，上面的金线是你湘妃jiejie穿上去的，提前给你送来试一试，觉得可好？” “很好，既合身又舒服。” 高滔滔，曾经和赵熹琛在宫中日渐熟识，除了她，赵熹琛没有叫过任何人嫂子。她很诧异这种感觉，没有人能够给她嫂子一样的温暖，只有高滔滔，和她的皇兄，给予她父母一样的爱。 只是这种温暖并不能持续多久。 南书房，赵曙闭眼撑在桌子上，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陪着他，欲燃欲灭。 子璐放轻脚步，悄悄给她披上一件风衣，然后便要离开。 “璐儿，朕没有睡着，只是累了而已。”赵曙开口，想留住子璐，“你能留下来陪朕一会儿么？” 子璐明白赵曙此时的心情，明日，近在明日，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嗯，我留下来。”子璐择一旁宽椅坐下。 赵曙缓缓睁开眼，看着遥远的子璐：“璐儿，离朕近一点好么。”他的语气是那样微弱。 子璐走上前，被赵曙大力揽在怀中，用力的抱着。 “赵曙……”子璐覆上他的手，才发现曾经温暖的手掌变的冰冷，厚实的手，变的单薄。 “你有没有觉得，朕很无能。”许久，他才说出这样自卑的话，一点也不像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下决心铲除太后势力的英勇都被消磨的无影无踪。 子璐急忙摇摇头。 “不是么？朕选秀那日在池边和你说过，朕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朕要保护的人。可是……一次次都是你们挺身而出。” “不是的，赵曙。你的努力我们有目共睹，国力如此，衰败并非一日使然，而兴盛亦并非一日使然。只要坚持，必有回转之日。”子璐握住拳头，告诉赵曙不要失去信心。 “但是……璐儿，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何西夏会有熹琛的画像？”赵曙觉得其中有文章。 没错，子璐在那日使臣开口后便觉奇怪，为何会说外商乱闯领土，又为何对熹琛朝思夜想？ 即使其中有再多玄机去探究，子璐也无暇现在也探究。 城楼之下，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西北而来，队伍中最显眼的，便是那顶八抬凤辇。 赵熹琛，面目严肃，远眺迎接她的队伍。她是今天的主角，鲜红而奢华的嫁衣，就像是真的用人血泼染一般。嫁衣裳金色的牡丹开的那样耀眼，仿佛在炫耀主人的身份，以及此行光荣的目的。 “皇兄！”赵熹琛一直在忍，从昨夜到今晨，她都在忍着自己对于命运的控诉，“此去天涯海角，此生都不能再相见，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你的meimei。” 泪，从她粉色的脸颊划过。她将送她的每一个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想把每个细节都记住，记住这些面孔。 她什么也不能留下，除了媛璐。 她不忍心再让受尽折磨的媛璐陪她到荒凉的西北去。 “媛璐，今后你就好生跟着子璐jiejie罢，虽然她会让你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她是能保护你。”昨晚，她便是这样嘱咐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省残，夕阳山外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省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赵熹琛的耳边传来了歌声。 “熹琛……”子璐停止了歌唱，“你知道么？那日媛佳离开之时，我对她唱的也是这首歌。如今我再送给你。祝福你，能够在西夏过的幸福。” 其实，子璐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空话。 赵熹琛点点头。 最终，她进入了那顶轿撵，和大队人马一起离开了她生长十五年的地方。 子璐凝眉，看着西北方向，滚滚尘埃飞扬的方向。 济笙，我知道这样做对你而言是一种残忍，但是，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熹琛。